哪怕知晓坏女人流露的可能是假象错觉,张琬仍旧止不住的感慨,她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纯净无害。 简直就像早冬第一场雪,干净的让人忍着蚀骨寒冷也要把她捧在心口,绝不让尘埃玷污半分。 如此对视,张琬都觉得自己辜负她满怀期盼的邀约,犹如犯下罪大恶极的坏事,心间竟觉得愧疚。 原来跟坏女人的古怪狠戾心思相比,她这张具有欺骗性的美丽皮囊,才更令人防不胜防! 第62章 不过,即便张琬心间真有那么一丝丝愧疚,但是在祭月节当日乘坐车马离开祭庙时,亦随之烟消云散! 老嬷嬷面上布满喜色,踏步上前迎接,张琬都担心她会不小心闪了腰。 “小王女身量长了不少,看来那位太阴圣女照顾的很是仔细。” “嗯。” 张琬不愿意让老嬷嬷担心操劳,自是应的直接。 亲王府平日里冷清,今日祭月节母亲宴客不少,颇为热闹。 婢奴们忙碌不停,老嬷嬷亦要操持诸多事务,张琬同母亲一道用膳宴客,目光看着这些卿大夫等朝臣。 其中一些在元日年节曾见过面,更多的是张琬都不怎么相熟的面孔。 母亲与宴客们说的亦多是朝事,比如秋收时节的收成,河道沟渠修缮,更有一些外敌与诸侯王族们的冲突事宜。 这些显然都不是张琬能够掺和的话题。 所以母亲不多时让张琬退席自行休息,颇有几分深谈屏退之意。 张琬颔首,从堂内廊道穿过,视线瞥向这些觥筹交错画面,目光落在主座的母亲。 母亲是辅佐陛下协理一国朝政的太宰,因而总是忙碌的很。 或者说,自有记忆起,张琬很少能跟母亲安静过节。 当然张琬知道母亲是眷爱自己,否则当初棺材里出世的尸胎,在盛行鬼神崇敬的王朝,绝对不会有半点存活的机会。 只是从张琬早间回亲王府至午后宴席,母亲慰问不过三两句话,便忙于招见客人,实在无暇顾及自己。 从廊道穿过的张琬,原本期待过节的好兴致,亦渐而低沉。 说起来,往年祭月节会有不少娘亲母族的亲人来访。 这回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母亲和老嬷嬷亦没有提及半句,真是奇怪呢。 所以今日亲王府前堂宴客虽然热闹,但是并没有同龄人跟张琬交谈,而长辈们大多是严谨而客套,实在无趣的很。 此时园内栽种的金桂,正是香气扑鼻的绽放时候,秋风拂过枝叶颤动簇簇金灿花团,景色宜人。 张琬独自坐在庭内幼时搭建的秋千,足尖轻点,身形摇晃,莫名想起坏女人。 那日早间坏女人眉眼流露的低落神态,其实不正是张琬此时的心境么。 阖家团圆,本该是最令人期待的事啊。 可张琬从出生就已经不可能拥有了。 娘亲病故,母亲再未续弦,每每扫墓祭拜,张琬都能感觉到母亲凝望神情里是无尽的悲恸与悔恨。 让张琬记起老嬷嬷曾提及娘亲身子不好,其实并不适孕育,兴许母亲是后悔自己的出现吧。 这一瞬间,张琬竟觉得坏女人可能是真心要跟自己过团圆节日。 坏女人的娘亲被献祭,而太阴祭司更不像一位温情的母亲,所以她或许亦从没有团聚过节。 心软,心虚以及懊恼等情绪裹挟而来,让张琬觉得自己似乎伤害到坏女人。 秋千摇晃着发出吱呀声响,投影变化,张琬转念又想起坏女人铁石心肠,兴许没有那么脆弱。 毕竟坏女人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想要自己的性命和眼睛。 真要是把自己当成家人,坏女人怎么可能如此凶狠呢。 张琬顿时消了所有的同情念想,视线看向云层间的一轮薄日,温暖又不炎热,最是舒适。 不过这时候坏女人可能没有自己这么悠闲,她应该在准备夜间祭月节的仪式吧。 祭月节,虽然不比元日节,但从祭庙修习课目得知,它是太阴祭司和太阴圣女非常重要的祭祀。 月亮和太阳,分别是两位祭司掌管侍奉,可见职责分工明确。 所以坏女人究竟原本要带自己去看祭月节什么热闹呢? 张琬心生好奇,不过想起元日年节的献祭场面,今夜可能也会有很多囚犯被献祭性命,一时失了兴致。 王朝祭祀总是充满血腥与杀戮,张琬实在不太能接受。 “啾啾”声从金桂枝叶间溢出时,羽翅扇动声更是明显,呼啦间,轻盈灵动。 这只雀鸟大胆的落在张琬袖袍,张琬意外的瞧着有些眼熟,一动不动,生怕吓跑它,目光细细打量,狐疑道:“你不会跟着我从祭庙出来了吧?” 语落,雀鸟不答,颇为高冷,却自顾跳跃的攀上肩,一幅把张琬当成树木的样子,随意而自在。 见此,张琬足尖轻点地面,稳住秋千,视线看着雀鸟,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若真是坏女人养的雀鸟,它怎么可能会不听话的跑出来? 如果有,坏女人肯定会弄死它。 毕竟坏女人连自己都会想弄死,更何谈一只小鸟呢。 “你真是幸运,不过记得躲着坏女人,否则哪天被她抓进去,恐怕就像你的亲戚那样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张琬颇为认真的提醒道。 雀鸟仍旧不理会,自顾在衣袍跳动,仿佛自娱自乐,毫不在意。 张琬垂眸见小家伙实在活泼可爱,面上浮现笑意,随即抬起手道:“你的羽毛看起来好软,让我摸摸吧?” 语落,张琬缓缓抬手,然而,指腹还未触及,雀鸟发出尖锐警告般的叫声,随即扑棱翅膀,飞离身侧。 这下给张琬吓得不轻,还以为会被咬,悻悻收了手。 雀鸟很快藏身枝叶间,难以找寻,张琬有些可惜,嘟囔道:“你怎么比坏女人还反复无常啊。” 明明刚才雀鸟还亲昵贴贴,结果它却不许自己摸摸,真是不讲理呢。 午后近黄昏时候,天际晚霞似血红艳,夜幕低垂,将暗未暗,最是寂寥。 婢奴们在廊道悬挂月神宝灯,庭院内亦有人焚祭香,一轮圆月若隐若现天际,渐渐显露出美丽而朦胧的轮廓。 宾客们告离,母亲起身相送,张琬随从站在一旁,鼻尖从风中飞扬的祭香嗅到浓郁酒气,迟疑道:“母亲要早些休息么?” 虽说这会还不到歇息时辰,但是张琬觉得母亲今日太忙,所以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张亲王垂眸看向静候身旁的小女,心间略微有些愧疚,掌心轻搭在她纤瘦肩侧,缓声道:“无妨,今日难得琬儿回府过节,待会同母亲一道在庭院用膳品小饼赏月吧。” “是。”张琬眼露意外的应声,心间恢复些兴致。 不多时,国都内彻底陷入暗色,按照祭月节的习俗,各家各户府邸早早悬挂月神宝灯以及祭香,祈求降临福泽。 若是人丁兴旺的府邸,恐怕更有热闹祈福活动。 不过张琬觉得跟母亲一块用膳赏月就已经很满足。 于是张琬多吃了些老嬷嬷特意按照自己喜好制的馅心小饼,眼眉弯弯,笑意浓烈,清亮嗓音出声:“母亲,不尝尝吗?” 张亲王饮着热汤,目光溺爱的看向小女,和善应:“母亲不太嗜甜,琬儿尽兴吧。” 见此,张琬没有多提,因为母亲确实不爱吃甜食。 可张琬却挺喜欢吃些甜腻之物,一时有些悻悻,自己很多地方都不太像母亲呢。 此时天上皎皎明月越发显目,光亮无声撒落,投落在汤水茶盏之间,静影沉璧。 张琬瞧见倒映碗底的明月,抬眸仰望天上分外圆润的明月,惊诧出声:“母亲看,今夜的月亮真是漂亮啊。” “是啊,不管年华变化,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天上星河日月却总是如此灿烂。”张亲王亦探目观望,心间颇为感慨道。 “母亲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么?”张琬目光移向母亲,只见她面目并无喜色,眉目间沉浸阴郁低沉,心间微顿。 张亲王闻声,勉强般的笑道:“琬儿莫多虑,母亲只是年岁大了,所以才如此感叹。” 见此,张琬满是正经出声:“怎么会呢,母亲还很康健,必定会平安顺遂。” “琬儿有心了,若是你娘亲看见的话,亦必定会对琬儿喜爱有加。” “所以母亲刚才是在想娘亲么?” 张亲王面上笑意变得很淡,眉目显露些许回忆之色,避而不答,微叹道:“今日许是饮多了酒,让母亲有些乏了。” 语落无声,张琬这才确定母亲并没有赏月心思,面上喜色亦随之淡去,恭顺道:“那母亲早些歇息吧。” 这场赏月夜宴戛然而止,余下的瓜果宴品,张琬亦没有心思品尝,便赏给老嬷嬷以及一干婢奴。 亥时,张琬在自己卧房沐浴准备歇息,耳旁依稀能够听到远处似乎响起嗒嗒声响。 张琬站在窗旁眺望,隐隐看见夜色中的亮光,不禁好奇。 于是张琬掌心端着烛灯,不想惊扰老嬷嬷婢奴们,独自踏步进入许久未曾来的小阁楼。 待将封闭木窗推开时,视野变得开阔些许,浓黑如墨的夜空,繁星闪烁,高悬着一轮巨大的璧玉明月,仿佛触手可及,不免令人惊叹星象之神奇。 张琬目光轻移的跃过府邸围墙,渐而落向望不见尽头的国都房屋,隐隐可见似是焚烧的光芒,其间夹杂着嗒嗒声响。 火光如柱,分外壮观,张琬撑在窗旁闭眸吹着温和夜风,耳间微弱听见梵唱祭词的音律,不难想象今夜参与祭祀人数众多,若亲眼所见,大抵更为震撼吧。 太阴祭司的威望很高,坏女人更是在今年接连解决河神和还魂蛊,想来王朝百姓会如潮水般归顺依附门下,必定是倾囊而出,以现虔诚之心。 夜风吹拂而来夹杂金桂飘香,雀鸟于窗旁屋檐,悄然扇动翅膀,飞离屋院。 夜色之中的雀鸟高低盘旋,俯瞰如蝼蚁般的人群,而后俯冲高耸的祭台,身形轻巧,悠悠落在一截纤纤玉手,姿态乖顺至极。 假若张琬瞧见雀鸟这般区别对待,大抵会睁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火光之中的太阴祭徒们,面上是无尽的虔诚与痴狂,齿间念念有词。 而此时祭台之上的秦婵,独身接受月白光辉的洗礼,身形近乎要消融其间,墨发随风而摆,如同光丝纷飞纠缠,更称托玉白面颊清冷矜贵,好似就要羽化成仙,遗世独立。 秦婵目光疏淡的看向天上圆月,轻抬素手,那腕间银链的小铃泛着冰冷微光,清灵声阵阵响起,雀鸟亦畏惧般的知趣飞离。 铃声起时,太阴祭司会意,手中符剑长挥,祭徒们随之而动,原本国都外平缓的河道,好似听令而动,忽地浪潮奔涌,声响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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