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桃满脸急色,见了陆迟才舒缓一些,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跪倒在地上道:“少爷,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小姐她被老爷夫人罚在祠堂,已经两个时辰了!” 陆迟眼中阴霾不定,他顾不上钥桃直奔祠堂去。 陆府祠堂 祠堂周围什么仆人都没有,大概是被靖国公全部遣散了,中间直挺挺的跪着一人,碧色的身影就像青葱的树一般,不肯屈服在这小小祠堂之中。 她扶上自己的膝盖,两个时辰下来,陆姣殊早就受不住了,但比起那件事,陆姣殊还不如在祠堂跪到天荒地老。 陆姣殊心里正暗骂自己爹娘不成事,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没等她抬头看来人是谁,就被一阵大力却又柔和的力量从地上拉起来。 “哥?” 陆姣殊惊异的看着陆迟,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委屈的心里一下涌上来,眼中一下子变得婆娑起来。 “少爷,老爷吩咐了……”边上本来空空荡荡的祠堂突然闯出几个家丁来,却又不敢上手对陆迟做什么。 “吩咐什么?”陆迟垂眸望着陆姣殊的膝盖,不屑的抬眼看向那群家丁,他到底是从战场上带了血腥气下来对,跟陆甬天天玩乐的空架子不一样,他虽然仍旧一副淡然,但那几个家丁都不住的发颤。 “吩咐……吩咐……” “在陆府,我的话就是规矩。” 陆迟打断为首那人的话,对面一下子跪成一片连声称是,哪里还敢顾陆甬所谓的“吩咐。” 实在是昏了头才触了霉头,靖国公是国公爷没错,但给陆府立威的是谁?给陆府管事的是谁?在陆府掌权的是谁? 都是陆迟。 “话都说完了,还要在我眼前碍眼?” 那群人巴不得赶紧走,一个个磕头谢恩,溜的比兔子还快。 “为什么让你跪在这?” 陆迟轻轻整理她的发髻。 陆姣殊到底还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憋不住泪水,本来就委屈现在被哥哥一问,泪水更是忍不住奔涌出来“是……爹娘要给我说亲,他们……他们要把我嫁给岑家那人……” 陆姣殊站不住,几乎都是靠陆迟扶着她,陆迟把她交给钥桃,看向祠堂内部。 “钥桃,”陆迟道。 “在,”钥桃正安慰陆姣殊。 陆迟差人搬来把椅子“先带小姐回去休息。” 临走前陆迟擦去陆姣殊脸上的泪水,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言一句—— “哥哥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祠堂再次安静下来。 陆迟坐在椅子上,那椅子在祠堂外的院子里正对着大门,只要有人进来,那就不可避免的一眼看到他。 他不说话,祠堂内就没人敢出声音,陆迟端着茶水安安静静的等,等着外头的马车声,院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那两个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陆迟忽视他二人惊讶的神情,笑道“爹娘您二位回来了?正好,我有事要与爹娘谈。” 江府 天色已晚,月隐星藏。 “姐……” 祠堂外面传来似有似无的叫喊声。 江缔跪在祠堂前,疑惑的抬头往墙头看看,彼时江临正半个身子爬在墙头上,打拉下来的一直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江缔眼前一亮“临儿?” “等……等我下来。” 江临一边喘气一边道,江家倒是什么都好,就是这祠堂也不知道是防贼还是防什么,比别的房子要高上不少,江临手里还拿这个“累赘”,硬生生是爬出满头汗来。 江缔本想扶他一把,但膝盖离地还不到一尺又重新跪了回去。 江临跪坐到她身边来,一边喘气一边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江缔面前,江缔满意地点点头。 江临拎着的些都是小份,但耐不住三层的食盒他一下子装了许多东西来,桐华斋的桃花饼和桂花糕,城西的蜜三刀和相思酿,前些日子凤仪宫赏下来的千层酥,还带上了一碗从厨房偷来的素面,点些葱花在上面,竟有几分淡妆浓抹之感。 “你就这么进来了?门口的侍卫没拦你?”江缔心情颇好的拿起一块蜜三刀,这东西甜的很,蜂蜜白糖混一起的味道让唇齿间都是那股子甜腻味,不过江缔同江临一样有些嗜甜,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门口那点侍卫还没有小时候军中陪练的人厉害,能拦得住我?”江临说着又从布包里慢悠悠的拿出一个垫子来,扶着江缔软麻的腿换了地方。 “没白疼。” 江缔解决掉第一个蜜三刀,虽然没有发齁,但江缔还是得缓缓再继续下一个,不然她非得叫这东西甜掉牙不可。 大概是从她十岁开始,小小的江临赌气跟她在祠堂过了一夜,自那以后江临翻祠堂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江孤肯定是劝柳氏的那一方,说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拿刀是吧,那确实挺疼的,”江临白了她一眼,嘴上是如此说,实际还是给江缔倒上了一杯相思酿“娘本身今日就被岑家来说亲的媒人气得不轻,姐姐你做什么正好撞枪头上?” 江缔一口饮下,醇香绵密,回味无穷,不愧是相思酿,她叹气“我也不想,实在是一时没忍住。” “所以你说什么了?” 江临将面给她,这东西可难为他带过来,汤汤水水的,他本来也不想带上这么一个难以行动的东西,但江缔从晚膳开始就跪在这儿了,没点热食怕是会闹肚子。 “我回来正巧撞上娘了,看样子应该刚刚送走岑家来说媒的,黑着脸问我去哪儿了,我答了之后娘就开始念叨,说我天天每个正形不像个女儿家,就应该早早找个夫家嫁了,省的我舞刀弄枪的给她丢脸。” “然后呢?” 江缔喝一口汤“然后娘就生气了,说我不收本分说我忘祖,然后我就跪在这儿了。” 江临偏头想想,这倒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了,“丢脸”的话,娘是气话但也不知带了几分真真假假,可江缔是受不住这倒是真的。 “娘也不是第一次了,姐姐你自六年前也没再像这样跪个一两个时辰,今日又是咋了?” 江临倒不是没跟柳氏顶过嘴,反倒是不亚于江缔,但无奈柳氏一碗水端不平,同样的话就算江缔说了三成江临道了七分,那指定还是江缔挨批。 “我也想知道今天怎么就没忍住顶回去了,”江缔把最后那点面汤喝干净,苦恼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她都躲不掉了不差这一会,可……大约是心里有了人,才受不了这样谈婚论嫁疏离的话“就当最近事多压力大罢,最近真得休息会。” 江临愣愣的“哦”了一声,然后突然凑到江缔面前“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你怎么……瞎说什么!”江缔耳朵染上些红,慌慌张张的拒绝他。 “否认就是肯定!你这么慌张掩饰,谁!”江临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一只手拽着江缔的袖子不让她躲,笑着问道。 江缔捂脸:“有什么!谁有!” 江临笃定: “是不是撷兰苑的苑主?” 江缔:“……” 江临大笑: “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了。 江临的嘴被半路截胡捂住了,他唔唔的想要说话出来但只能哼哼几声,虽然不知道江缔为什么会喜欢女子,诧异当然有,但那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先说岑家为什么来说媒?” 江缔转移话题,江临这才重新拿回了自主权,他满脸幽怨的看着江缔,幽幽道“因为岑老爷想给自己养老了,这么荒唐下去不是个办法,所以想找一个有身份的世家女正家风。” 江缔不免想到分开时陆迟的脸色,皱眉试探性地问道“那媒人,是不是还去了靖国公府?” 江临显然也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叹息道:“岑家自视清高的很,不光来了江府,靖国公府,连尚府,唐府,贾府,京中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都问了个遍,甚至还在那些小门小户里选妾,实在是荒唐的很……”江临顿了顿,而后才道:“可走了一圈,只有靖国公府暂且答应了下一次面谈,没记错的话,眠晚哥哥家里,只有那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姐陆姣殊了。” 江缔无言。 她见过陆姣殊,是个性子开朗的孩子,但江缔知道靖国公夫妇答应的理由——岑府有家财,聘礼不会少,能够他们夫妇逍遥好一阵子。 但悲哀的是,整个靖国公府,陆洁雪作为承王妃无法明面上插手娘家事,淑妃是外家人,陆姣殊无力,陆停尚在书院学堂,诺大一个陆府能插手的,竟然只有陆迟一人。 可他陆迟身上还挂着一个“分身乏术”。 “明日我去……” 江缔正准备说几句,却被外头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打断,江缔侧耳倾听,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养的鸟?” 江临回头“这是外婆送来的,两只金丝雀,放在金笼里头,挺好看的。” 说到一半,姐弟两个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千千万万只金丝雀,高堂庙宇,市井街头,深宅大院,哪里不是,谁又能避免? 看着倒是光鲜亮丽,实际上,一辈子也只有那一方天地罢了。 第52章 花折 幸而明日不上朝,不然江缔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殿前失仪,她一直在祠堂跪到三更,江临都快睡过去了还迷迷糊糊的跟她说话,倒是叫江缔笑的不困了。 “小姐,腿还疼么”?葶苈站在江缔边上,手上捧着一盆冰水,毛巾搭在盆边沿上,还时不时往下滴水。 “无碍,”江缔挥挥手,确实是江临说的,她都多少年没触过柳氏的霉头,陡然跪了这么久还有些不习惯,膝盖处有些红肿,倒是被冰水消散不少。 “话说娘今天罚了我之后怎的就不在府上了?”江缔将自己的裤腿放下来,手撑在身子边上仰面看着房顶。 “今日柳老夫人那里送了金丝雀来,夫人原本是喜欢的,想着给小姐送一只来消遣,但小姐跟夫人闹得不痛快,夫人心里堵的慌,就去了柳家,一直到老爷从军部回来。”葶苈是江缔的丫鬟,江缔就是她最大的主子,柳氏也知道,所以早就防着她不让葶苈给江缔送吃食,不然也不会叫江临半夜陪江缔熬夜了。 当然,说是防着,到最后也不过是柳氏自己不肯拉面子给女儿,睁眼装瞎罢了。 “行吧,”江缔整个人躺在榻上,桌子上还摆着一盘水晶玉糕,通体雪白上面勾勒了一点花枝,做的时候大概是掺了些桂花蜜进去,不见其花但闻其味,一看就是葶苈刚买回来的。 江缔递过去一块给葶苈,自己又拿起来一块,很淡,里头的馅料味道不重,但却足够留在唇齿间了“临儿现在睡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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