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边”。 脉婉惜今天没穿平日里的长裙,而是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只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江缔应声走过去,就看见原本应该是金缕阁堆放杂物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就算何展池已经拿衣服给她盖上了也没能避免。 何展池抱臂站在一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很显然,这样一个不速之客绝对影响到了金缕阁的生意,这一天至少能多挣几百两啊!几百! “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那女人本来在交换,一看多了个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寡不敌众于是不再说话只是又往后蜷缩了几步,仍然防备的看着他们。 何展池轻哼一声“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只知道草民今早刚要开门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钻了狗洞缩在这里了,”他指了指后面的洞,那个洞开在墙角,江缔大概估量一下,怕是只有那个女人和脉婉惜能钻的过去了“问话也不说,可是喊的这么大声又没哑,真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脉婉惜一大早就不何展池找过来了,甚至连撷兰苑的事物都是交给阿灼处理的,她尝试着往前走几步,奈何她动一寸,那女人就退三分,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小姐,我看这人也不像是京都里的人,不然不去官府来这里做什么”?脉婉惜打量着那女人,布衣粗锦,一看便是奔波逃难而来。 “这么说,难不成是什么地方的灾民?”江缔道,但转而她又自己否认“这不成,从巴陵到这里,她怎么还能这么有力气”? 虽然也不排除她是偏远地方跑来的,但是看着精神样,就像是有人接待过她了一般。 “这问话也问不出来,她又不肯让人亲近,”何展池叹气,抖抖自己的袖子“就是草民给她盖这件衣裳的时候,都被她抓了一把”。 江缔想想那女人锋利的指甲,同情的看向何展池。 “但是如果是灾民的话,又为什么只有她一个,难道只有她一个跑出来到这里了?那怎么不去上堂……” 脉婉惜接着江缔的思路道,谁料还没等她说完,那女人原本安静了一会现在又被点燃,捂着脑袋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我不是水娘娘!我不是!放我走!放我走!”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毕竟这也算是她今天一个上午第一次开口,不愧是喊了一上午,加上她不为人知的遭遇,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像是碎裂的锦帛一样。 然而除了那一句话,她就一直在重复“放我走”这一句话了。 江缔不解:“这水娘娘是什么东西?” 何展池更是瞪大了眼“她难不成想入宫”? 倒是脉婉惜想想道:“我之前唱过一出戏叫?西门豹治邺?,有些地方会有传言要给河伯娶新娘,每年都要年轻女子沉入水中献祭,她说的水娘娘,会不会就是这个”? 这下江缔沉默了。 何展池亦是。 “这……真的有这种地方”? 何展池难以置信。 江缔叹了口气。 “有的,我从前行军西北的时候曾经路过一个村子,那村子里的女人都是卖买拐来的,有的是农家女有的是商女,甚至有的还是官小姐,我见到她们时”,江缔指指那个女人,“不亚于她”。 “可惜当地人死活不认,没有证据只是无能为力”。 江缔有些时候挺恍惚的,是不是将军当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忘了女人如李扶棠,如眼前这个疯女人,如那些女人,从来就不好过。 有句诗曰: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说到底,也没人能真正栖息到对的枝头。 甚至也像…… 江缔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郑千堂的妻女! 郑千堂的妻女,不就是死于非命么。 江缔一时间忘了她的情绪,三两步甚至没给人后退的时间,开口便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姓花待着孩子的女人”? 她的大喊大叫停止了,反常的看着江缔,然后低下头开始簌簌哭泣。 看来是认识了。 江缔更加笃定她,至少是她的来处跟郑千堂有关系。 “小姐,怎么了么”? 脉婉惜耳朵突然清净了,一看对方竟然也不喊了,倒是眼泪跟开阀一样止不住。 “惜娘,你大概说的没错了,她就是从边疆逃出来,作为前任水娘娘”。 何展池从刚刚开始脑子就一直没法按时接受信息,现在看她们两个一个势在必得一个恍然大悟,何展池只想把问号刻在自己脑门上。 “所以她,是逃了祭祀来的”? “对”。 江缔点点头。 “但是边境关口不止平阳关一个,山月关,苍海关同样也在边境,一时间到还真不好说她是什么地方来的”。 “听她的口音是本地人,她的家人大概也还在京都?这么不远万里而来,总不能叫她再苦了去”。 脉婉惜难过的看着她,明明是多好的人却硬生生被摧残成了这样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我来”! 何展池跟不上了,于是他索性不想了,但是照顾一个女人这件事,他还是有能力的。 “何掌柜,你确定”? 江缔疑惑的看着何展池,倒不是不相信他,就是突然多了一个女人出来,金缕阁恐怕名誉受损。 “多谢小姐忧心了,自上回小姐穿草民的衣裳赴宴,草民的业务涨了不少,金缕阁不差那么一点民声,小姐放心便是”。 上次那裙子真是不错。 特别是藏在袖口里的暗袖。 江缔道:“还是何掌柜做工精巧,我不过沾了光罢了”。 试问一个商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东西买了个好价钱。 商品得到称赞。 “小姐过誉”。 脉婉惜看他高兴的样子,转头对江缔道:“要是她有名姓,大理寺应该会有宗卷记载的”。 大理寺。 宗卷。 江缔拉住脉婉惜的手,乐道:“多谢惜娘了”! 接着转头就走“何掌柜,下次见”! 脉婉惜在原地愣了一会。 看看何展池喜洋洋的去安抚那个女人,看看江缔跑的飞快。 啧,真是高兴事啊。 江缔差点连马都没来得及上。 她一边策马一边思索,郑千堂既然是官员,那大理寺就必然有他的记录,既然一个小兵都知道他过往何事,查起来就再方便不过。 只不过江缔有一点不明白,这么明显的漏洞,郑千堂懦弱不假,但不傻,怎么会如此疏忽。 难不成是故意的? 江缔勒住马绳,不可能。 他跟黑衣人传话不假,有问题被撤职也不假,如果不想做这一切的话就不该开这个头。 江缔翻身下马,跟着引路的仆人一路走到亭子里,亭子里没有别人,甘元还在大理寺干活,虽然按照她跟大理寺卿的关系,人家不会这么简单放她,但是甘元是大理寺卿看好的下一任,找他不就方便了。 至于该怎么说服甘少卿。 江缔屏退下人,远远的站在亭子边上,对着亭子里撑着脑袋,吃着瓜果,看着画本的人影大喊一声: “苏——槐——歌——” 对方身子一个颤抖手上的瓜掉地上了,甚至差点连画本都掉水里,对方愤愤的转头,不甘示弱的喊到: “江亦朝——我听见了——”
第60章 归根 对方看上去很是气愤,然而江缔的注意力全都在苏槐歌面前那盘被她吃了大半的果盘上,以及某人死死护在怀里的画本。 “不会吧你”,江缔轻车熟路的坐在苏槐歌身边,指指画本又看看她熬夜哭红的眼道“至于这么认真么”? “呜阿朝你不懂,你看看这主角是谁,你看啊,”江缔还来得及拒绝就被苏槐歌怼上脸的文字给制服了,然而江缔一眼就看见了“陆迟”两个大字。 “你你你又看写眠晚的画本”? 江缔边道又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死”字,赶紧推开不再看。 “别说了别说了,我再也不看了难受死我了,”苏槐歌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只不过是把那本画本换个地方保存起来而已,调整好情绪……调整不好了,太难受了! “这谁写的呀怎么这样……怎么不盼人家好呢……”苏槐歌说着又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江缔赶紧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好了槐歌,帮我个忙,别哭了,哪天你亲眼见一见眠晚不就完了么,这么哭叫甘少卿回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不成”。 苏槐歌听见正事眼泪收回去比翻书还快,甚至江缔都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拿手帕擦眼泪,然后正襟危坐的看着她:“阿朝,有什么事你说”。 江缔:“……” “我想看大理寺的宗卷”。 苏槐歌疑惑的递给江缔一个西瓜:“你要看那些宗卷做什么?那东西常年封在大理寺都快落灰了,除了有什么重大案件根本就不会再翻出来”。 江缔靠在栏杆上:“天下万民凡是有名有姓的大理寺上应该都能找到记录,我想要寻人,只能去大理寺啊”。 “原来如此,不过你要找谁”? “槐歌近日可听闻平阳关驿道驿丞被贬官之事”? 苏槐歌点头“自然知道,只不过那么小的官陛下何故还专门下一道圣旨去贬谪他,”本就是九品之末流,又是远离京都的,苏槐歌虽然成婚早,但若是不认识她的人大概也看不出她早就有夫婿了“难不成阿朝你是怀疑他来路不明?陛下不会无缘无故下这么一道圣旨的”。 江缔转过身喂鱼,看那些鱼争先恐后的抢食,这模样可是熟悉“自然,不过倒不是怀疑他来路不明,就是因为他来路明了,才要查他”。 郑千堂放着这样的破绽不管,到底是主使本就不是他还是眼高手低,之前种种都是装给她看的? 那杨上立的举动就更说不过去了,同乡人还包容他至今,因何而为? “这么说的话,阿元他们大理寺的公务也多了,怕是突厥早就有所作为快按捺不住,才要如此防备”。苏槐歌从没觉得嫁了人就只能故步自封在内庭,她苏音就是想出去自立门户又能怎样。 “突厥什么时候消停过,只不过最近国情有变少汗监国,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江缔还是不明白阿史那孚不过去了一趟中原边境,怎的就性情大变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阿朝,走吧”。 苏槐歌擦擦手,拉着江缔站起来,直奔书房走去。 “槐歌,你这是去哪”? 真是难为苏槐歌拉着她还能跑这么快了,不愧是从小追着宣静上蹿下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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