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内里怎么样,谁都清楚。她便希望裴仕林走进士出身,往常裴仕林也在家温书,如今倒是跟上裴光卿应酬了,动了别的念头。 正在侯府中泛着一种诡异的和谐时,裴琢玉回来了。 王照心里想着一直是清河公主府,毕竟站队诸王太危险。如果裴仕林要交游的话,那也得跟公主府看中的士人走动才是。她的心思活泛起来,拉着裴琢玉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裴琢玉也不客套,在王照问她有缺什么的时候,她一颔首,大咧咧地说:“缺。” 王照一噎,没想到这个答案。她揉了揉眉心,又和蔼地笑道:“琢玉缺什么?” 裴琢玉凝视着王照,诚恳说:“缺些傍身的产业。”侯府用她来谋前程,她要点什么,不过分吧?她也不会强昧下,等她准备溜走的时候会将东西还给侯府的,总之就是暂时借用,让她产生点安全感。 挂着河东裴氏这么个高大光鲜的郡望,可并不是所有房支都能富贵的。裴光禄在发迹前,名声都不显。他得了镇远侯的爵位,可没有继承到族兄裴光卿的产业。在裴光卿一家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后,裴家家产全部充公。要是能够得到那边的产业,侯府就不是这光景了。王照心中略有些惋惜。 现在的侯府吧面上看着尚可,实际上有点紧吧。公中的东西不好取用,好在她自己妆奁能够取用。她琢磨一阵,便应下了裴琢玉的请求,将东市的一家铺面给了她。人在公主府,的确不能什么都等着公主赐下,手里得要有些自己的银钱。 裴琢玉心满意足。 她没有见镇远侯父子的欲望,也不怎么讲人情礼节,寒暄几日便兴致勃勃地去“接手”她的铺面了。王照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裴琢玉不是她女儿,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对方利索些也没什么不好。 裴琢玉在东市忙碌,消息呢,则被暗卫送到了公主府。 若水院中,宁轻衣、钱白泽都在。 那头崔萦跟着钱白泽扎马步累了,可也没能休息,正耷拉着脑袋学算数。 “你一个月给她多少钱啊?”钱白泽瞥了宁轻衣,眉头挑了挑。 宁轻衣视线移了移,说:“一铤。” 钱白泽一听乐了,在她们大魏一铤金是十两,一两等于六贯,十两也不过六十贯。 对寻常百姓的确绰绰有余,但就她们来说,一日便能耗费万钱。 “难怪她要另谋生路呢。”钱白泽调笑道。 崔萦支棱着耳朵听着,似乎听到钱不钱的事,她抬头瞥了宁轻衣一眼,眨了眨眼。 清河公主面不改色说:“食实封三百户,一年收入绢九百,也不过五百四十贯钱。” 崔萦低头,掰着手指头算钱。她们在公主府一个月六十贯,那一年得多少。 钱白泽望着宁轻衣哑口无言。 她心想道,可你那封地是三百户吗?那是三千户啊,再者还有职田、别业,宫中的赏赐……就算不算上遗产和经商,那也是笔巨款。 “总归是缺钱了。”钱白泽说,她觑了觑宁轻衣的脸色,又看了看摇头晃脑的崔萦,扬眉一笑后,将在算术题中苦苦挣扎的崔萦抱了起来,“继续扎马步。”眼下别人还没来,要是等到杜佩兰来府上,恐怕就没多少时间习武了。 钱白泽带着崔萦一走,院子中就寂静了下来。 宁轻衣揉了揉眉心,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她心想,裴琢玉怎么不来问她要呢? 等到裴琢玉从东市回来时,就看到青仙抱着一叠契书神色匆匆。 她在东市逛了一圈,研究一阵,又看了账簿,王照给她的首饰胭脂铺子,压根不赚钱。倒不是说王照故意的,打听了一阵,这估摸着是经营最好的了,大部分都十分惨淡。毕竟这家货源也不是唯一的,价格的确要便宜些,但来东市的,大多是达官贵人,谁缺那点钱啊?经营的是铺子吗?不是,是人脉! 这赚点钱太难了吧?裴琢玉十分想躺倒。 “娘子在愁什么?”青仙主动问话。 裴琢玉神色唏嘘,可不打算跟青仙交心,摇头说没事。 青仙闻言没有追问,她扬起一抹笑,道:“殿下这儿有件事情,不知道娘子是否能帮忙。” “嗯?”裴琢玉挑眉。 青仙将账簿和契书取出,长吁短叹说:“东市有家药堂,经营惨淡,殿下正愁找不到人让它起死回生。” 裴琢玉:“。” 这借口也太蹩脚了吧?公主府找不到人经营?这是什么笑话?挂上“清河”两个字,就算是假药都有人闭着眼睛吞下去。 药铺、医术。 这是公主在催她抓紧研究医道? 裴琢玉福至心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她浑水摸鱼的好日子结束,得干活了。 青仙又说:“如何做,娘子不如去跟殿下商议?” 裴琢玉一脸我省得的神情,抬腿就往若水院跑。 距离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可屋中人来来往往,一个个面带急色,都没闲暇注意她。 裴琢玉的心蓦地一沉,无由地想到那个惊魂夜。 她的面色微微泛白,一句话也不说,直直地冲进去。
第24章 射覆猜谜 公主体弱,府医都比其它府邸多些。她犯病的次数不少,按理说府医也能得心应手了,可谁都怕。公主不会责怪他们无能,但宫中呢?一旦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也命不久矣。每每到这种时候,府上的人都提心吊胆的。 裴琢玉闯进屋里的时候,府医才给宁轻衣施完针,掖了掖额上的冷汗,说:“日后需要静养,不可有情绪波动。” 碧仙眉头紧锁着,心中有些烦闷,每回都是这样说的。但她也知道,自己急没什么用,府医已经很尽心了。她的情绪沮丧,觑着榻上瘦削单薄的宁轻衣,着实不好受。良久后,才抬眼看裴琢玉,轻声说:“裴娘子。” 裴琢玉一颗心狂跳,她强迫自己摆出一副平静镇定的姿态,望着府医问:“脉案呢?” 府医面色犹疑,这哪能随便给人看的?求救似的视线转到了碧仙的身上,等待着她拿主意。 “给她。”碧仙不假思索道。 府医那边动作麻利,很快便抱来厚厚一叠,都是这五年内的。裴琢玉坐在一边快速地浏览,很快便找到些许不同。她将其中两份字迹不一样的药方挑了出来,指了指其中一味很重要的药,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药方不可能多年同一份,都会依照诊断的结果增减药材,但她对比了脉案,这两份药方是身体尚未有大变的情况下进行大调整,总得来说,偏向保守了。 府医一叉手,指着其中一道方子道:“那是驸马开的。”驸马敢那么做,但是他们不敢啊!他们的思路不一样,如果驸马在,还能一手掌控,可驸马已经逝世了,没谁自信能调整好她留下的方子。与其犯了牵连全族的杀人大错,倒不如维持着无功无过的模样。 府医没有明说,可裴琢玉何其敏锐?从对方的脸色上就能瞧出他们的心态来。心中郁气盘结,可无由发火。她想调整药方,但是转念一想,满打满算看医书,都没到一旬,她又怎么能确定开的方子有用?难道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吗? 裴琢玉面沉如水,也没多说什么,开始生自己的气。 碧仙看着她:“裴娘子?” 裴琢玉头也不抬说:“我会留在这里的。” 碧仙无言,她心想,虽然驸马不记得,可还是在意的吧?这回可是她自己过来的。 留在这儿的府医没什么大用,便陆续从屋中退了出去。 碧仙也没打扰裴琢玉和宁轻衣。 裴琢玉在看脉案,她的情绪很莫名。她起身踱步,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都很勉强。 放松不下来。 那医馆药堂的事情她不必多问为什么了,一定要接手。 人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小小的崔萦都能努力呢,她还在那偷懒。 说什么也要钻研医术,至少将宁轻衣从鬼门关徘徊的状态中拉拽回来吧? 裴琢玉走到床边,她垂着眼睑,安静地注视着宁轻衣。 这回睡得还算舒坦,没做噩梦,也没有喊驸马的名号。 她叹了一口气,弓着腰,手指在点到宁轻衣的眉心,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她这是作甚么?不管她与驸马如何相像,都只是清河府上的一个过客而已。 亥时时候,宁轻衣醒转。 夜深人定,四面静谧,只有烛火摇红。 “琢玉?”宁轻衣撑着坐起身来,她掖了掖额上的冷汗,朝着不远处看书的裴琢玉喊了一声。 裴琢玉快步走来,注视着宁轻衣问:“殿下感觉如何了?” 宁轻衣道:“不太爽利。”被褥捂着,浑身出了汗,黏黏腻腻的。没等裴琢玉接腔,她又问,“什么时辰了。” 裴琢玉回答了宁轻衣,又朝着外头侍立的碧仙喊了一声。先打些温水擦擦汗,再吃些好消化的东西,总不好一直饿到明日。她吩咐这些事很自然,极为熟稔。碧仙那边应得很快,原先静谧的府邸,霎时间便热闹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宁轻衣直勾勾地凝着裴琢玉,视线不舍得有片刻游离。 裴琢玉温声答道:“原来有事要问殿下。” 宁轻衣猜到了跟铺子有关,要不然裴琢玉哪能这么殷勤?可她明知故问:“什么事?” 裴琢玉笑了笑:“明日再说吧。”正说话间,侍女捧着热水入屋了。裴琢玉想让开位置,可不知何时,衣摆被宁轻衣用一只手压住。她哑然失笑,索性从侍女手中接来拧干的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宁轻衣擦脸。 宁轻衣屏息。 她仰面看裴琢玉,直勾勾的,眸光幽邃如深渊。 想说些什么,可喉咙莫名发干,便索性不言不语,像是要看到天荒地老。 裴琢玉印象中没伺候过人,倒是自己很喜欢被人伺候的样子,可如今做起这些事情来也能得心应手。 是她天生就该当这块料子?还是被人刻意培养过的,只是她忘了? 裴琢玉心不在焉地想着,等到手腕被人轻轻一捏,她才回过神来。神思不属的时候,只靠着本能行动,擦完了面庞,就想去松开中衣的领口。 她轻轻一拨,那雪玉般的肌肤便映入眼眸了,莹泽有光……可也无声地说着她的唐突。 裴琢玉赶忙低头,说了声:“抱歉。” 宁轻衣抿了抿唇,眸色深深地望向裴琢玉,倒不是不想被裴琢玉碰—— 只是眼下这个她,是不会有什么绮念的,到头来只折磨她一个人。 “不用等明日再说。”宁轻衣思考片刻,接续上先前的话题。 裴琢玉正好需要缓解她的尴尬,以及掩饰一颗心乱蹦的慌张感。她没再推脱,直言道:“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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