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沉默没说话。 看上去像是在认真思考,又像是因为这种微妙的对话方式而短暂地神思出游。 然而过了半晌,鹿呦解释说:“因为知道蕴溪姐姐人很好,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会下人面子的。” 月蕴溪才知道都不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罢了。 她柔声柔气地:“我这算是被发了好人卡么?” 开玩笑的话,隐约含了几丝嗔怨。 鹿呦眨巴眨眼,牵唇讨好地笑了笑。 月蕴溪望着她,眸光柔软地泛开,唇角微弯的同时,羽睫半落了下去,敛了眼里晕开的情绪。 “奶茶好了喔。” “呦呦!看我买的拖鞋好不好看!” 一近一远,柜台服务员和陈菲菲两道声音交叠相撞,间杂着黎璨和简言之窸窸窣窣的谈话,交织成嘈杂的背景音。 在那一瞬间,月蕴溪极其低轻,轻到只剩下一点气音地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鹿呦隐约捕捉到,没能听清。 拿完过奶茶,回应了陈菲菲后,她扭过头问月蕴溪道:“你刚刚说什么?” 月蕴溪撩起眼皮,一双眼温柔水润、无波无澜,她摇摇头说:“没什么。” 这样的反应不像是没什么。 更像是有什么,但是并不想重复一遍给她听了。 鹿呦尊重她的社交欲,没再多问。 拿了奶茶后,她们走到抓娃娃店和云竹、钟弥汇合,钟弥拿的小推车里已经躺有两个娃娃了。 这会儿,她正攻略一个长得像拖把似的玩偶。 拖把玩偶的毛很滑,不是很好抓。 云竹说:“三十个币下去了都没抓着,叫她换一个嘛,死活不肯。” “可我就想要这个嘛,抓娃娃肯定是抓自己喜欢的玩偶啦,不喜欢的,抓一箩筐也没用。你喜欢什么就去抓什么吧,我跟姐姐抓这个!”钟弥把云竹推开,一把拉过鹿呦,“姐姐帮我抓!” “我试试。”鹿呦长长地呼了口气,手握上摇杆说,“但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抓到哦。” “好!~” 只用了三个币,鹿呦便将娃娃抓了出来。 钟弥激动地举高拖把娃娃:“哇!姐姐帮我抓的!” 接着又将娃娃夹在左胳膊下,拉着鹿呦去另一台娃娃机前继续抓。 钟弥新看中的娃娃很重,游戏币消耗得很快。 鹿呦投了一个币还差一个币,正打算让钟弥在这看着自己去换点币过来。 眼前,瘦长的手指捏着枚游戏币抵在了投币口,指腹轻轻一推。 “啪嗒”一声,币落了进去。 鹿哟抬头,便见月蕴溪立在她身侧,另一手上端着满满一筐的游戏币,大有一副“你尽管玩,我任你挥霍”的架势。 “不抓么?”月蕴溪温声提醒。 鹿呦直起身,握着摇杆,停了一下才开始晃动它。 最后一筐游戏币下去,抓了两购物车的娃娃,钟弥找前台要来了两个大袋子将娃娃全装了进去,她一个人搂着两大袋娃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都是姐姐给我抓的!哇哈哈~” “要不是这小妞太粘小鹿,高低得借过来给我们抓几只。”黎璨将手里的娃娃串成一长条,边甩边说。 “你知足吧,之之已经给你抓了很多了,看看云竹给我抓的,什么玩意儿这是。”陈菲菲举起手里的鲨鱼手套,皮笑肉不笑地戴到手上说,“我现在就想变成鲨手,把她咔嚓掉。” “你知足吧,看看老月,啥玩意儿都没抓,光顾着给人投币了。”云竹学着陈菲菲的语气,“你能不能变鲨手不知道,她肯定是变成投币姬了。” 走在后面听了全部的鹿呦,偏头朝月蕴溪看了眼,月蕴溪脸上的神情很淡。 淡得让人分不清是投币投累了,还是就是没什么情绪。 鹿呦抿了抿唇,试探地问:“不开心?” 月蕴溪低垂的长睫微颤了颤,没回话。 鹿呦只好继续:“为什么不抓娃娃?” 月蕴溪视线瞥过她手中的拎包,淡淡地:“没有喜欢的。” 鹿呦想到钟弥的话。 不喜欢的娃娃,抓再多也没用。 抓了也不会开心。 犹豫了片刻,鹿呦从包里拿出小鹿公仔,伸手递过去:“喏,这个给你。” 月蕴溪停了须臾,才从她手里接过,“好像你床上那只。” 鹿呦回:“就是一样的。” 月蕴溪问:“为什么又买一只一样的?” 余光里,鹿呦的左手还悬在两人之间,小拇指不受控地微翘着,所以其他指节极小幅度地微蜷了蜷,也能被发现。 鹿呦一时没吭声。 月蕴溪很轻地又问了一遍。 明明是最体面温柔的人,居然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总有种,看破了还要戳破的感觉。 静默了几秒,鹿呦开口说:“你不要就还给我。” 说着这样的话,她微抬的手却是收了回去,揣进了工装裤的口袋里。 月蕴溪低眸,无声勾了勾唇,将小鹿公仔贴向胸口的位置,拎起奶茶杯轻抿了一口,在满腔甜味里开口说:“不行喔,给了我,就拿不回去了呢。” 盛夏晚风从她的方向拂过面颊,夹着闹市的喧哗,裹了燕麦奶的香味,丝丝绕绕地缭在面前。 鹿呦手里也拎着没喝完的奶茶杯,她没拿起来喝,只是抓在手里晃了晃。 透明的塑料杯里,奶茶左摇右晃,她又低又轻地“噢”了一声。
第23章 当天玩到很晚才散场。 回到家,鹿呦拿衣服去洗澡,看见被她挂在柜门把手上的小长颈鹿,拉柜门的手顿了一下。 敞开的柜门里侧贴着面镜子,鹿呦侧目看过去,微垂的视线刚好落在脖颈处,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 她忽然想到小时候,七岁还是八岁,家还没从梧桐苑搬到蓝湾,鹿怀安与章文茵的感情还没崩裂。 一家三口去动物园,她被鹿怀安抱得高高的,头与旁边的章文茵齐平,于是她勾着脖子吧唧一口亲在章文茵的脸颊上。 他们身后的木栅栏里,两只大长颈鹿背对背,朝着相反的方向高抬着头颅,小一点的那只刚好就在鹿呦的后面,迷茫地歪头看着鹿呦。 那幅画面被拍进了相机里,洗成了照片,夹在老旧的相册中。 有段时间,常被她拿出来摩挲,用来回忆那美好的一天,用来唏嘘后面的长颈鹿暗示了她们一家的结局。 早些年总拿照片出来看,鹿呦还清楚地记着,章文茵猝不及防地被她亲了一口,笑得合不拢嘴,打趣说:“看看我们呦呦这脖子,就跟长颈鹿似的。” 后来,思念在漫长又无望的等待里熬成了怨憎,她不看了,也不想了。 渐渐地,也就忘了长颈鹿这个梗。 今天陈菲菲骤然提了一嘴,不自觉地就代入了自己。 鹿呦想,也不能算她自恋。 自我安慰的作用并不大,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还是总闪现“月蕴溪喜欢长颈鹿”这句话,明明此鹿非彼鹿。 直到香喷喷地躺回到床上刷手机,这句话才被各大app里的新鲜事给覆盖。 临睡前,鹿呦照例是逛一遍朋友圈,手指慢吞吞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忽地一顿,又往回划拉了两下。 “投资商”发了张年轻女人的自拍照。 害她没反应过来,这是鹿怀安的微信。 像是走在夜里的街道上随手拍的一张照,亮度有限,街两侧高楼的灯光被层层树影冲淡,最后朦朦胧胧映照在女人的笑颜上。 被昏色背景稀释的五官线条,在鹿呦眨眼的瞬间,几乎与她记忆里模糊的面容完全重叠。 也不知道是对章文茵旧情难忘。 还是单纯喜欢这种类型的长相*。 鹿怀安身边女人换来换去,都是差不多的样貌。 鹿呦缓缓呼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点进鹿怀安的朋友圈,指腹飞快地滑着屏幕,定在上个月让她去吃饭的日期附近。 也有一张女人自拍照。 虽然也和章文茵很像,但与今天这位明显是两个人。 果然,上回没去是正确的。 鹿呦在夜色中翻了个白眼。 手机忽然振了好几下,连带着手指都有点发麻。 通知栏弹出了好几条新消息提示。 鹿呦点进去看了眼,是陶芯以前乐队的队友发来的。 这人跟陶芯关系最好,性子比较直,前面还在问候她怎么样,没两句就开门见山地说知道她和陶芯分手了。 最后一段是:【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桃子,那个初晓就是有备而来的,有计划地接近,故意勾引桃子,蓄意破坏别人感情,你要是就这么和桃子分了,就是正中别人下怀。】 鹿呦看着有点想笑。 出事就全怪小三勾引,劈腿者毫无过错是么? 且不说,初晓是被三。 如果心思正,论别人撩拨,也不会被勾得劈叉吧? 她没把这些话发给对方。 她与这几人的情谊全靠陶芯牵线搭桥,而这些人都是些帮亲不帮理,无论她多有理有据,他们都会为陶芯的行为开脱,劝她复合。 一来二去,不知道要掰扯多久。 尤其,她只有一个人,而对面是四个人。 想想就累。 给那几个人设置了消息免打扰,鹿呦重新点进去朋友圈,界面转动了几秒刷出新的动态。 简言之发了一张七人的影子照,似乎是从娃娃店出来时拍的,钟弥搂着两大袋娃娃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个金刚芭比。 云竹发了九张照片,有吃有喝有玩。 钟弥将娃娃都铺在了地板上,整个人仰躺在娃娃堆里拍了照,发了朋友圈:【都是姐姐给我抓的~嘿嘿嘿嘿~抓的第一只被妈妈拿走了[鄙视]】 陈菲菲自拍里,戴着鲨鱼五指手套的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从今天起,老娘就是个鲨手!】 黎璨发了一段鸵鸟跑的动图,配了三个笑脸:【打死列表所有人,我都不会再穿高跟鞋跑步了!】 鹿呦嘴角越扬越高,保存了简言之那张影子照,依次给她们点赞。 宛如跑得太快刹不住脚步一般,给下面月蕴溪也点了。 等定睛看清楚月蕴溪发的是什么,她唇角上弯的弧度却是一僵。 照片是对着镜子拍的,能看见月蕴溪细长的手抓着手机,另一手抱着她送的那只小鹿公仔。 毛绒绒的小鹿就那么软乎乎地坐在月蕴溪的大腿上,脸埋在她胸前。 往下,匀称修长的腿一条屈着、一条伸直支在地毯上,线条流畅优美,脚踝纤细,顺着看过去,微勾起的脚上穿着她送的那双鞋。 染的酒红色甲油,鞋面上的干枯玫瑰,都衬得肤色素白如玉,透出一点冷感,尤显微微凸起的筋骨,有种禁欲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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