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月蕴溪收回视线,“陶芯是不是要回来了?” “嗯,这不是出了私生饭那个事,你陶叔觉得对不起你鹿叔叔,就打电话给桃桃,让她回来参加小鹿奶奶的寿宴,一来,好当面给呦呦道个歉,二来,她现在不是小明星么,到时候上台唱个歌,可以撑撑场面。” 月蕴溪用食指指腹慢慢摩挲过纸张上的五线谱,“到时候能别让她唱食野这首歌么?” “为什么啊?”月韶不解,“她最火的应该就是这首了吧。” “因为这首歌是写给呦呦的情歌。”月蕴溪边说边挪着手指,最终停留在五线谱旁边涂涂改改的句子上,指尖蜷了蜷,她唰地合上了文件夹说,“不适合在奶奶的寿宴上唱。” 月韶细想觉得有道理:“老人家的寿宴,是该唱老人家喜欢的歌。我晚上跟你陶叔沟通一下。” 月蕴溪颔了颔首,又补充说:“另外,现在呦呦也不想听陶芯再当她面唱这首歌,既然是道歉为主,别惹她不开心。” 月韶皱了皱眉,红唇微张,欲言又止。 月蕴溪瞥看了她一眼,一手拿着文件夹,一手接过装着蛋黄酥的蛋糕盒,带上房门。 “怎么过来的?”月韶跟在她身侧,一并往大门方向走。 “开车。” 月韶想了想问:“和呦呦一起么?” “嗯。”月蕴溪说,“她也要拿些东西。” “呦呦她们这两天在你那住着怎么样?”闲聊的口吻。 “挺好的。” 走到玄关,月蕴溪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柜子上,低头换鞋。 “我看你现在,跟呦呦走得越来越近了,你们关系挺好的哈。” 尽管月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表现出自然衍生话题的模样。 但月蕴溪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音里,掩饰得不够好的试探,以及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没能完全收敛的审视与观察。 对于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人来说,窗户纸会被怎样捅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另一个人的态度。 可那位,还没有如她这般做好准备。 她赌不起。 月蕴溪轻叹了声说:“不是一直都是这个关系么,也是托陶芯的福,才更近了些。” 这话加上叹息,落进月韶的耳朵里,俨然成了另一种意思。 仿佛在抱怨,没有陶芯,就不会有私生饭伤人的事,没这事,鹿呦也不用搬去她那里住。 月韶嘴角的弧度扯出几分尴尬:“是,这段时间,你多照顾着点呦呦,她也算是你半个妹妹。” 也许是为了让她不要有帮陶芯收拾烂摊子的想法,也许是为了敲打她,月韶加重了“妹妹”的读音。 月蕴溪拎起袋子的手紧了紧,“您想说什么?” 一记直球,让月韶卡壳了一霎,挂在嘴边的笑变得僵硬不自然,“啊?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呦呦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和陶芯是为什么分手啊?” “这是她们的私事,我不建议你插手,别过问太多。”月蕴溪淡淡地,“如果非要弄明白不可,还是问陶芯更合适。” 月韶无奈道:“我问了呀,但是一问她就哭。她今天你陶叔打电话的时候,倒是断断续续说了一些。” “说了什么?” “说她是被陷害的,呦呦也不相信她之类的。我也没听太明白,但感觉她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所以就在想,你能不能从中调和一下,帮她俩和好——” “不能。”月蕴溪不耐地打断道,几乎是一字一句,“我不想,也不愿意。” 月韶呆怔住。 月蕴溪目光沉沉地盯住月韶,“她们是不可以分手么?是哪怕不合适,也必须要和对方在一起一辈子么?” “当然不是了。”月韶急忙否认。 “那为什么要我去调和?” 月韶解释:“你这话说的……我只是觉得,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闹成现在这样,很可惜。” “那也是陶芯她自己作的。” 月韶微诧。 她脑中那个被克制着没发散的模糊猜想,像被这句略显锋利的话划开覆盖在上面的薄膜,清晰地展露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月蕴溪移开目光,做了个深呼吸,“妈,我不想每一次跟你相处,话题都离不开陶芯,这会让我感到特别的累。不说了,我先走了。” 月韶还没能从发愣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在月蕴溪推开门时,才回过神,开口叫了她一声:“皎皎!你……” 又在月蕴溪回眸看过来时,止了话音,不敢再往下说。 最终,月韶将话锋一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吧。” 月蕴溪微微颔首,踩着腾升又下落的混乱心跳,快步走了出去。 从栅栏往外看,搬运公司的车停在门口,搬琴师傅正在将做好保护措施钢琴,往车厢里运。 鹿呦就站在车旁,面朝着她的方向,单肩背着很大的双肩包,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鼓鼓囊囊的。两手垂在身前,提溜着小鹿玩偶的耳朵,双脚微微踮起来,张望着等她出来的姿态。 院门打开,在清晰地看到月蕴溪身影后,鹿呦踮起的脚跺了下去,实实在在地踩到地面上。 月蕴溪感觉,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也随之沉到了原位。 鹿呦注视着月蕴溪,有想说些什么的冲动,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在仍旧没有认真思考的情况下,说再多,都是无效安慰。 话题既然已经被揭过了,想清楚之前,还是不提的好。 于是,她扭了扭小鹿耳朵,视线落到月蕴溪手中的文件夹上,状若自然地问:“那是什么?” “琴谱。” 鹿呦问:“我能看看么?” 月蕴溪把文件夹搂在怀里,仿佛怕她上手抢似的,一口拒绝:“暂时不能。” 鹿呦:“……” 简直跟拒绝回答什么时候喜欢上她一样的果断。 月蕴溪也看向她的包,岔开话题:“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这么满。” “请柬,旗袍,杯子,还有——”鹿呦及时收住,“暂时不能告诉你。” 月蕴溪扬了扬眉,识相的没追问,只是重复:“杯子……” 鹿呦屏了一下呼吸,干巴巴地解释:“放着不用很可惜。” 心照不宣的山峰玻璃杯。 月蕴溪轻笑了声,低低地说:“明白了。” 又是这句,鹿呦心想,可给你明白坏了! 车厢门“哐——”的一声被带上,搬运师傅再次确认了一遍地址。 鹿呦扭头,面无表情地说:“回家了。” 拂面的风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月蕴溪牵唇应:“好。” 仿佛从没经历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ˉ 人的情绪通常都是在深夜爆发,因为没有有趣的事情岔开思绪。 入目是看不见边际的黑暗,耳边是穿过窗户缝隙的风,锯着虫鸣与车流声,都在放大空虚,于是好事、坏事都被用来填补。 明明抱着自己的小鹿玩偶,明明月蕴溪在临睡前还熏上了助眠的香,鹿呦却是一点都睡不着。 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像自动播放幻灯片一般,杂乱无章地闪过一些画面。 在与陶芯相关的记忆里对友情转换成爱情感到惶惶不安;又在与月蕴溪相处的画面中,生出渴望与期待;最后又在章文茵离开的场景里,在秋千上无望等待中,感受失望。 她是可以去赌一赌的么? 赌一赌,就算和月蕴溪走不到头,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无意识地咬住下唇,似乎让内壁的口腔溃疡变得更严重了,疼得酸爽。 更睡不着了。 身后月蕴溪呼吸均匀,倒是睡得很熟的样子。 然而,没两分钟,鹿呦就被打脸了。 月蕴溪起了身。 鹿呦连忙合上眼皮,支着耳朵,听着窸窣的动静,意外地发觉月蕴溪直接出了房门。 这么晚,去哪儿? 去厨房倒水喝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都不见月蕴溪回来,鹿呦搂着小鹿玩偶起了身,出于某种直觉,径直走到窗前。 拉开窗帘,玻璃窗半开着透气,外面的风摇着庭院里的树叶,簌簌作响。 鹿呦撩开被风得贴在脸上的长发,目光投落向庭院里的那间书房。 那里亮着一盏小夜灯,书房外的平台上,橙黄色的光晕里坐着人。 果然。 唯一让她感到诧异的是,那团光影里还亮着一点猩红的火光。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和陶芯在练琴房谈话的时候。 她也是这般从玻璃窗往外看,然后瞥见到火光忽明忽暗地闪烁在月蕴溪指间。 鹿呦忽然明白,为什么看信报箱的那个夜晚,月蕴溪第一次撞见她抽烟,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因为她们是一样的。 在无法调整不开心的情绪时,会选择用尼古丁短暂地麻痹自己。 鹿呦套上针织开衫,又捞了一件同款不同色的挂在手臂上,将小鹿玩偶夹在胳膊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点开陶瓷小鹿的照片头像。 才发现,月蕴溪的昵称有了变化—— 从阴影在背面的下弦月,变成了阴影到前面的上弦月,依旧是半明半昧的状态。 鹿呦切回到聊天页面,发了消息过去:【梦游到哪去了?】 经过窗前,瞥过去一眼,依稀能看见那团暖光里又亮了一块属于手机屏幕的冷光。 月蕴溪看着聊天框里的内容,轻笑了声,弧度微敛时,她回了鹿呦:【吵醒你了么?】 鹿呦下了楼梯,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你都出去有半个多小时了,怎么可能吵醒我】 屏幕亮,环境暗,还要打字,一路不是撞沙发就是碰到桌椅。 月蕴溪:【一直没睡?】 是会抓重点的。 鹿呦揉了揉被撞疼的膝盖,没再回复,蹑手蹑脚地开门走了出去。 踩着被露水打湿的青石板,一步一步走近,逐渐看清光里的那人,着一身绸料吊带裙坐在蒲团上,抱膝的坐姿,搭在右肩的左手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猩红火光上,有袅袅的烟缭绕在夜色里。 头微偏,视线落在右手抓握着的手机屏幕上,在等一条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弹出来的消息。 小夜灯的灯光十分柔暖,却像是给这样的景象笼了一层寂寥的滤镜。 鹿呦想到了《赎罪》里的绿裙子。 美丽,又空洞,坐姿里有着灵魂的样子。 她分了神,脚步声没压住。 听见动静,月蕴溪倏地转头看了过来。 心情好似面前被风撩拨的池水,在初秋的夜,泛漾出春的涟漪。 “你……”月蕴溪喉咙都在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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