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醋意,她语气里有其更重的情绪,都集中在了末尾那句。 鹿呦愣了一瞬,停下脚步,沿着她的视线,垂眸看过去。 目光投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定格住,滞后地感受到体温融合的温热,以及交叠处覆盖的一层薄汗,不知道是从谁的掌心先沁出来的。 鹿呦指尖微动了动,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手。 直到抬眼,从铁艺围栏的缝隙看见对面陶芯家的入户门被推开。 她心里一慌,赶紧放开了月蕴溪的手,极其不自然地握住挎包上的长颈鹿挂件。 从屋里出来的是陶家的家政阿姨,阿姨没注意到她们,拎着垃圾袋径直穿过小院出了门。 鹿呦紧绷的肩线放松下来,呼了口气。随即,便听见身边人轻笑了一声。 侧过脸,月蕴溪正望着她,眼神柔和又包容。然而,眉梢往上轻挑了一下后,与她交汇的目光就变了味,漾出了几分调侃。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鹿呦就是从她的眼睛里,品出来了一句:这么胆小? 甚至都能脑补出她那独有的温柔调调,总能将戏谑和宠溺完美结合起来。 鹿呦扭回头,按了指纹,打开防盗门说:“之前写了寿宴的请柬,都放在家里了,我去拿,你帮我带给月阿姨和陶叔叔,还有那个无足轻重的。哦对了,还有水,走的时候帮我交给保镖。” 这话说的,就好像拉她进门,是因为自己犯懒不想多走这几步路,把她当跑腿的使唤似的。 完全忘记了,顺带还想让她提醒一下陶芯,注意点狗仔的事。 低低的气音笑,被风送到耳畔。 “遵命。” 鹿呦捏了捏长颈鹿挂件的小耳朵,换了屋里的拖鞋,拐进厨房。 月蕴溪停站在玄关,反手带上门,剩余一掌宽的距离时,停了手,调整角度,倚着柜门往外看。 视线穿过两道铁艺栅栏,从缝隙中,隐约能看见月韶抱着一盆花放置到院中的身影。 鹿呦走到茶几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子请柬,核对上面的名字,从中抽出了三份,随后又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维生素饮。 听见鹿呦朝这过来的脚步声,月蕴溪仍旧维持着转脸往外看的姿势,忽而问道:“我有点好奇,如果刚刚从屋里出来的是我妈妈和陶叔叔,而我没有配合你放手,就这么被他们看见你与陶芯名义上的姐姐,与我如此……亲近地手牵着手……” 鹿呦步子渐慢,同她的话音,一并停下。 月蕴溪也是在这时回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像是不想在问话时错过她任何反应,“你会怎么和他们解释?” 声音是那样轻,内容却有着特别重的份量。 鹿呦瞳孔微缩了一下,耷拉下脑袋,不敢多看月蕴溪,艰涩地说:“我……没有认真想过这类问题。” 她喑哑的声音里,敛藏着愧疚的心虚。 这样的回答,也代表着,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做好与月蕴溪再开始一段新恋情的准备。 所以从未认真思考过被发现的话该如何应对。 很矛盾,因为在西城的时候,她没有直接拒绝月蕴溪的追求,也没有抵触现下的暧昧发展。 甚至,在不久前,她刚对月蕴溪说过“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这种话。 真像个只撩拨不负责的渣女。 “明白了。” 仍旧是轻声细语,只是语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鹿呦呼吸一滞,抬头问:“明白什么?” 她瞧见月蕴溪无声勾了勾唇角,而后抬起手,轻搭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眼睫继续上抬,她撞进月蕴溪的眼睛里,深沉的黑色里,眸光分外柔和。 像润物无声的细雨,又像扯天连地的薄雾。 她下唇内壁的口腔溃疡,还没有完全好,被牙齿咬住,有种尖锐的疼。 “东西给我。”月蕴溪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的打算。 鹿呦犹如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机械地递过手中的水和请柬。 “去收拾吧,我去拿琴。” 月蕴溪温声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鹿呦迟疑地往前挪了几步,有那么一刻,她是想追上去说些什么的。 但很快,她又扶着门框停了下来。 视线里,月蕴溪身上一件绿色的毛衣,色调更深些的绸质长裙,这颜色很称她的气质,薄薄的脊背挺的笔直,整个人清绝得过分。 她像是一幅初秋的画卷,绿意葱茏。 除非星火般的果实,添画其他任何一笔,都是多余。 ˉ 将水都交给门口的保安后,月蕴溪回到了陶家,按下密码,推门进去,正想开口叫月韶,先听到了从里屋传来的交谈声。 “你也是,就不能好好说话嘛,那么凶做什么呀,把你闺女吓哭了不说。”月韶半嗔半哄的说,“还给自己气着,你现在身体不如以前,要注意些。” “我不凶一点,她就永远不知道这事严重性!幸好是没出什么事,万一那保镖没拦下来,呦呦要是出了事,你说我到时候该怎么跟老鹿交代?” 陶明远的声音。 月蕴溪换好了鞋,往里屋方向走了两步,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稍稍偏头,能看见客厅里陶明远正窝在按摩椅里按摩,旁边的地板上摊放着他的行李箱,月韶正在帮他收拾里面的衣物。 看样子,陶明远刚回来没多久。 “欸对了,她跟呦呦到底什么情况?”陶明远问。 月韶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 “当初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通知我们说在一起了,我和老鹿就不看好!” 月蕴溪眉尖很轻地微蹙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鹿呦与家人出柜的那天,她刚好撞见。 还记得那时鹿怀安问,你们就不觉得丢人? 鹿呦瞬间抬起下颌,扬了一下眉梢,倔强里一闪而过骄傲神色:一点都不。 饶是她早知道她们的事,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还是会在那一刻,感到羡慕、又嫉妒。 “这叫什么事啊,不好好结婚生子,弄这些乱七八糟的。本来,我和老鹿是想着我俩在生意上多有往来,她俩在一起,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倒也不是不行,这才同意的!现在这俩又不知道是怎么了。”陶明远气道,“她还整出这么个事来!真是要气死我。”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啊,这事桃桃也不想的,她也不知道粉丝群里有那样的人。她现在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会注意的。”月韶从行李箱里捞起一件衬衫,抻开衣领,打算抖一抖。 陶明远“呵”笑了声说:“她啊,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脑袋瓜子笨得要死,还犟,大人说话从来不听!就不像她弟弟,脑袋就很灵光,不到三岁,就能认路上90%的汽车品牌……” 大约是搬进这个家的第二年,月蕴溪注意到,陶明远经常会提起陶芯那个随母亲一起意外身亡的弟弟。 起初,她看陶明远都是在教育陶芯的时候提,还以为他是太过偏爱儿子、思念儿子,才总是拿那个已经逝世的孩子与陶芯做对比。 很多时候,月蕴溪都觉得陶父对陶芯过分严苛了。 似乎在陶明远眼里,无论陶芯表现多乖,多优秀,都比不上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出于同情,她没少安慰开解陶芯。 后来,月蕴溪又慢慢察觉到,陶芯不在的时候,陶明远也会提到儿子。 她才意识到,其实陶明远主要意图,是暗示月韶—— 他想要一个儿子。 而月韶认为,如果再生一个,那月蕴溪和陶芯在这个重组家庭里的处境都会变得很尴尬,所以一直没同意陶明远的提议。 有意外怀过,月韶给打掉了,后来还去做了手术。 那之后,陶明远就没再提过“弟弟”、“儿子”这几个字眼了。 这会儿忽然又从他嘴里重新冒出来,难免让人感到意外。 月蕴溪看见,月韶手上动作停住,僵了有六七秒,才将衬衫搭在臂弯上。 陶明远结束了对儿子的追忆,揣着满腔的后悔叹了口气,愤愤地:“……那时候,我真不该让他妈见他!” 月韶也长舒了口气,不知是听多了不耐烦,还是为了其他。 身后,入户门咔哒一声开了锁,没多久,又咔哒一声落了锁。 家政阿姨套上鞋套,走了几步看见月蕴溪,笑问道:“您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呀?” 闻声,月韶朝这边转身看了过来,微讶:“欸?” 按摩椅刚结束运作,慢慢悠悠回归到原位,陶明远也往这边扫了眼。 “陶叔叔。”月蕴溪礼貌地叫了人。 陶明远拾起茶几上的*眼镜戴起来,笑得和蔼:“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月蕴溪平声回道,“帮……鹿奶奶送送寿宴请柬,顺便拿一下琴。” 她走上前,将鹿呦给她三封请柬都递交给了月韶。 视线扫过月韶挂在臂弯上的衬衫。 白色,被蹭上一点脏都会很明显,哪怕是肤色的粉底液。 衬衫的主人对此毫无察觉,伸长脖子看了看月韶手中的请柬,笑说:“我还有点公务没处理,正好给你们母女俩独处时间。” 陶明远吩咐阿姨准备一壶茶送书房,便离开了客厅。 月韶顺势将手上他的衣服也交给了阿姨,掸了掸手问:“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想着拿个琴就走,就没说。”月蕴溪解释。 “早上做了几个蛋黄酥,你等会儿带些回去,给呦呦她们尝尝。”月韶去到卫生间洗手。 月蕴溪跟上去问她:“要不要去我给你买的那套房里住一段时间?” 月韶挤了点洗手液,没立即回答。 月蕴溪抿了抿唇,犹豫着,回顾着那晚鹿呦对她说的话,正打算让月韶搬到自己那住几天。 月韶先开了口:“你陶叔这几天都在家,我就先不搬了。” 月蕴溪盯着月韶,将临到嘴边的提议又咽了回去。 胸腔里流动着很复杂的情感,期望被打碎后衍生出的失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都掺杂在血浓于水的亲情里。 直看到泡沫覆盖月韶那双做过苦力活、并不是很漂亮的手,看泡沫被水流冲洗干净,她才无奈地应了声“嗯”。 “我去拿琴了。” “好,我去给你把蛋黄酥装装。” 回到卧室,月蕴溪背上琴盒,随后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份夹了厚厚纸张的淡蓝色文件夹,勾开搭扣上的绳,翻到最后一页。 “咚咚。”房门被敲了两下。 月蕴溪偏过头。 月韶停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印花很清新的纸袋,“给你拿了八个,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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