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云一如既往地吵闹,凑到陈惜言跟前看着宣传单,又将凑回她身旁的女孩边上:“嘉嘉你看,反对歧视同哎,好有意思,咱们要不要去?” 陈惜言视线从林知云转向嘉嘉,那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女生。她带着黑框眼镜,圆巧的鼻子,狭长的双眼,校服在身上一丝不苟,与林知云半披肩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 一看就是学习很好的样子,陈惜言默默想着。 “可以。”嘉嘉吐出两个字,声音清冷。 “对了忘记介绍了,陈惜言这是我好朋友,郝嘉。嘉嘉,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陈惜言。来来握个手,萍水相逢都是缘。”林知云在登记表上签完字,拉着两个人相互介绍起来。 “你好。”郝嘉只说了这一句,不再多言。 “你好。”陈惜言点头。 “陈惜言她就是话少,不要介意啊。到时候我们会去活动的,那天见哦,再见!”林知云见状,笑着上前挽住郝嘉的手臂,亲昵地蹭着,向陈惜言挥手告别。 不知怎的,看着林知云这副样子,陈惜言没由来想起动物世界里的树懒。 郝嘉是那棵树,林知云是那只树懒。 “噗嗤——”想到这个生动形象的比喻,陈惜言禁不住笑出声。她低头掩下笑意,再一抬头的时候,方圆半径没了阳光。 唐潋不知道何时回来了,她木着一张脸,漫不经心地问道:“她们是谁,你认识?” “其中一个是夜校的同学,另一个话真少啊,比我还少。”陈惜言说。 唐潋不明不白地“嗯”了一声,她把宣传单夹在腋下,手指顺着伞柄寻开关。随后只听“嘭”一声,唐潋收起伞,地面上多了一簇鲜花的影子。 “怎么了?”陈惜言出声询问。 “我饿了。”唐潋将手腕横在陈惜言面前,毫不客气地说,“我要吃饭。” 又是一家饺子店,不过这家就在马路边上,看唐潋此时随意的态度,想必这里也没什么特殊的事。 点完餐后,唐潋一手托着半边脸,眼睛仿佛定在筷子筒上,一转也不转。 “你认识新朋友,怎么都不告诉我?”突然间,她开口道。 什么?陈惜言一个晃神,茶杯的水洒落出去,一半浇在了手背上。不幸的是里头的水正好是沸水,半个手背红了一片。 “刺啦——”唐潋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拖地声。她一把拎起陈惜言,将她拖拽到洗手池,粗暴地将手背按在水龙头下。 其实手背没有多疼,还不如唐潋攥着她的力道大。当然这些话陈惜言只敢在心里想想,她任由唐潋抓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她们之间的氛围,从那日饺子店就很奇怪。陈惜言复盘来复盘去,最终只能得出也许是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现在是为何,恐怕只有唐潋本人知道了。 “唐潋,你也不喜欢别人问你的私事,对吗?”哗啦啦的水声里,陈惜言问道。 唐潋的手一顿,瞬间明白陈惜言指的是哪回事。她笑道:“也算是,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惜言默默把手抽回来,轻抚手腕上的红印子道:“自从那天后,你就对我爱答不理的。虽然一切如常,但是你知道的。” 她仰起脸,细碎灯光落在她的眼睛,又化成银针,在唐潋心中不轻不重扎了一下。 哦,是这样,但并不完全是。唐潋别过头,干笑了一声,上前搂住陈惜言的肩膀:“惜言我没有哦,好吧也许有一点,但不是因为你,” 陈惜言轻轻挣开唐潋,她张口也许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绕了个弯儿:“那好。” 其实她更想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一张网罩不住飘忽不定的云,她也抓不住对她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的唐潋。 “我们去吃饭吧。”陈惜言撇下这一句,径自走回餐桌前。 这一会儿功夫,饺子已然端上桌。唐潋笑盈盈地夹了许多给陈惜言,她放低声音:“惜言?” “惜言?” “陈惜言?” 她挨着陈惜言坐下,又问起之前的问题:“你交了新朋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陈惜言照例拿起醋碟,倒了满满一大碗醋,推到唐潋面前。她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句话不是讽刺,只是单纯的疑惑;是在问唐潋,也是在问她自己。 起初她有了通讯工具,有了唐潋,于是她总是不分昼夜去告诉唐潋今天如何、明天如何,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唐潋的亲近。 太危险了,她想。 唐潋倒是没有被这句话吓到,她整个人靠在陈惜言肩膀上,坚硬的黑发刺入陈惜言的皮肤。 “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因为是朋友。陈惜言身子蓦地一松,唐潋不察,额头狠狠磕在一处柔软物件上。 !!!陈惜言哭笑不得,赶忙扶起唐潋:“嗯,是朋友。我们快吃吧,一会还要去街上呢。” 唐潋晕乎乎起身,机械似的咀嚼面前比她脸还大的饺子。 看样子,她好似没意识到方才撞上的是什么。陈惜言捂着胸口发疼的那块儿,略微用力,仿佛摸到了剧烈的心跳。 ———— 周日,怜与咖啡店。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的活动,首先我知道这个话题过于敏感,但是请容我说一句,如今已经踏入了二十一世纪,所有旧的糟粕都该留在上个世纪。我想说,人们怎么样都正常,男女正常,男男正常,女女正常。不正常的是那些无良的人,借矫正之名迫害人们,而无知的人们理所应当接受迫害。” 阳光协会会长姜舒拿着话筒,站在正中央,义正言辞地说道。 “说得好!”林知云带头鼓掌。 陈惜言边冲着咖啡,边注意着店里的动静。店里张灯结彩,“反对歧视”的横幅正正挂在中央,红底黑字,看得久了,让人恍惚那是一头满身嗜血的巨兽,黑色的字是它被剔除的骨头。 唐潋坐在最后边,距离陈惜言不过两米。她偶尔转头,看到陈惜言一人在柜台忙活,猫腰来到陈惜言身边。 “累不累啊,我来帮忙。”她悄悄地说道。 这次活动大约来了四五十人,姜舒给全部的人都定了咖啡。这可苦了廖老板三人,咖啡机轰隆不停地响,一刻也没有停过。 “没事,你坐着就好。”陈惜言也悄悄回道。 唐潋微微点头。 活动来到了提问阶段,发问的大多是关于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人怎么会对同性有感觉、一般会有什么感觉三个方面。 “关于为什么,分为两类。一类是先天,出生即是;另一类是后天,这一类原因就稍稍复杂,因人而异。”姜舒道 “感觉……这个让唐潋来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陈惜言抬头抬得比唐潋都要快,二人的视线在空中无意识交汇一秒,便彼此错开。 接过话筒,唐潋微微一笑,说道:“感觉,其实和你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你还没成年吧?” 问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女孩子,她点头,脸稍稍红了些。只听唐潋打趣道说:“没成年那有些话我不好讲,总之呢不论异性还是同性,只要是喜欢,心脏会先感知到的。” 心脏会先感知到的,它比任何器官都要诚实。 陈惜言又捂住自己的胸口,此时就算深深按下去,也只是一片静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咖啡店的门忽然被打开。领头的是一男一女,他们面色阴沉沉的,手持长棍,眼神不善地盯着众人。 “呦,又在这儿搞这个,你爸妈知道你们在外面这么丢人现眼吗?”那男的叼着一根烟,眼神鄙夷道。 陈惜言当机立断当下手中的活儿,背过身拨了“110”。 这一群人显然是有目的的来这里,武器众多、男女都不是善茬。她脱下工作服,悄悄向唐潋身边挪过去。 “又是你们,上一次就来纠缠,这一次还来。”姜舒咬牙切齿。 唐潋轻声说:“别生气,先让参加活动的人走。” 姜舒意会,忙告诉大家今天活动暂时结束,大家先离开这里。待到人们都散开的差不多了,唐潋上前,沉下声:“你们这次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那男的冷哼一声,突然大喝,“兄弟姐妹们,给我砸。”
第20章 顷刻间,十几个人蜂拥而上。长棍落在软沙发上,落在木桌上,落在红色横幅,扫下十几杯咖啡。 黄褐色的液体淌了一地,精致的盒子烙上黑色脚印。 姜舒气得浑身发抖,她上前拽着领头人的领子子,警告道:“吴过,你别太过分!” 吴过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那就别让我看到你继续办这种活动!” “姜舒,让开。”唐潋一如既往冷静。她拎起一桶冷水,待姜舒完全推开后一把泼了上去,清冽的水从吴分头顶浇下去。 片刻睁不开眼的感觉之后,吴分彻底动怒。他眼睛赤红,死死盯着唐潋,骂了一声国粹,正要上前。忽然间,他感觉脖间一凉。 那是刀片的温度。 握着刀柄的手迸出青筋,冷白色刀片映出陈惜言的眼睛。她微微眯眼,唇角勾着,冷冷一句:“都给我停下!” 刹那间,所有在咖啡店的人们都静止了。拿棍子的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协会还未走的成员,纷纷张大了嘴巴。 她是什么时候拿的刀?看样子还是个菜刀,唐潋在一瞬间呆愣过后,轻声唤着:“惜言,你——” 她的话被吴分截断,只听他叫喊着,一脸不屑:“你演电视剧呢?法治社会,你要敢伤我我就起诉你——哎呦!” 陈惜言目光一凛,刀在手中转了个弯儿,然后她用刀柄狠狠敲击吴分的后背。她敲的是蝴蝶骨与脊柱骨之中的一个穴位,能让人瞬间酸软倒地。 吴分五官扭在一块儿,一时间不能出声。 “好!”躲在柜台后的蓝晓晓突然出声,见众人的视线全往这边看连忙捂住嘴。 “干得漂亮!”姜舒吹口哨。 “我报警了,你们在这里等着警察来。今天的损失按照原价赔偿,一个都别想走。”陈惜言从身上抽出U型锁,动作利落地挂在了大门前,锁芯一转,她回头一笑,却未达眼底。 这群人看到老大迟迟趴在地上不动弹,自己又是亏理的一方,默默放下棍子,跟木头似的站在原地。 至此,陈惜言才暗暗松了口气。这群人简直太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砸店,人人带着一根长棍子,街道保安是瞎的吗? 菜刀是她在展示台拿的,刚才唐潋那一盆水泼上去,吴分眼见动了怒,若不是她速度够快……想到这儿,陈惜言幽幽看向唐潋,眼中满是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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