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惜言一手拎着酒开门,满眼都是纠结:“我再考虑考虑。” 老板不悦道:“那你要快点想,租我们的房子的人可多了。”说完“嘭”一声关上了门,墙皮抖落下来,小虫子四处逃窜。 她默然看了一眼,又转身回到了床上。面对她斥巨资买来的啤酒,她不禁苦笑,果然借酒消愁不适合她。 抱着一大箱子来到便利店,陈惜言呼叫老板娘,收了这箱酒。老板娘笑哈哈道:“这一箱按成本价回收了,看你一个姑娘在外面不容易。这几天怎么不去上班了?” 这小姑娘天天来她这便利店晃悠,也不上班,还总是耷拉着一个脸,像是被人甩了一样。 “老板要走了,我被迫辞职。” 陈惜言托着下巴,颇为费解。她十分怀疑自己今年犯太岁,好事短暂如烟,坏事一个接一个不重样。 宾馆要到期了,她还没有找到去处;廖书香举家搬迁新城市,咖啡店关了,她没了工作,钱袋日渐消瘦,偏偏她浑身乏力,实在腾不出精力去找活计。 她总是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唐潋的身影。她想去找林知云她们谈一谈,虽然解决不了什么,但好歹有个人倾诉。 谁料她到了林知云家里,林妈妈告诉她林知云和郝嘉两个人失踪了。这段日子她分身乏术,林知云又向来报喜不报忧,她完全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在林妈妈的只言片语里得知郝家人总来骚扰,后来两个人就不知所踪了。 向林妈妈告辞后,陈惜言不禁自嘲。恋人做不好,朋友也做不好,难怪她总是要孤身一人。 “辞职就再找一个,多大点事。哎你去哪儿——”老板娘挣兴致勃勃传授经验,陈惜言已经快步离开。 她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硬纸片,是当初林知云塞给她的心理咨询室。是了,只要给钱,还是有人可以听她的倾诉。 青柠咨询室,燕山大道。 “惜言,很好听的名字。你坐,选一个爱听的歌,不听也没关系。你来这里,想和我聊些什么呢?”咨询师是个温柔的女生,她放松地坐在椅子上,鼓励地看着陈惜言。 “我,想和你说一个故事。”陈惜言打开了话匣子,有条不紊地回忆着她和唐潋的点点滴滴。越是想,越是痛得厉害。 “我很爱她,不能没有她。但是事实上,我注定要失去她。和她分手后,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放以前我完全不能想象我能一连几天都不去工作,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想,要不饿死算了。” 她说得越多,咨询师的脸色愈是严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音响里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 “那么,你想问我什么?还是单纯想倾诉一番?”咨询师轻敲笔尖,问道。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谢谢。”陈惜言不好意思道,她说的不算有逻辑,咨询师却听得认真。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既然你说了,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你的爱人说的没错,既然是僵局分开或许会不一样,不破不立。” “但是惜言,你有你的问题。惜言,你要知道,爱不是救命稻草。” 如此郑重的一句话,陈惜言似乎懂,又不懂。那一天她和咨询师聊了很多,咨询师建议她换一个环境生活,如果太过于痛苦。 "换一个环境,就会好吗?" 和咨询师聊完已经是晚上,陈惜言望着漫天星光,视线一点点下移。她看到了五塘集团大楼,看到了申城一中彻夜的灯光,看到了转让了的咖啡厅,还有历上嘉园也许明亮或者黑暗的房子。 离开这里,或许是一个好的选择。她所熟悉的申城,随着故人的离去,一点点变得陌生。她错了,这里不是她的故乡,哪里都不是她的故乡。 她注定流浪,孑然一身。 她匆忙回宾馆收拾东西,和老板结了账,一路狂奔到申城车站。 “你好,请问你买去哪个地方的票?” 逃似的到了车站,面对售票员的疑问,陈惜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买票就让让,来一张潭州的票!”身后的人涌上前,“潭州”二字让此时没有方向的陈惜言定了目标。 “潭州。” 她也喊了一声,拿起车票就往检票口跑。快走,快离开,在后悔之前。 火车呼啸而来,陈惜言抱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申城。 再见了,唐潋。 我会好好长大。
第52章 “这里是2008年奥运会的现场, 我们可以看到刘翔已经做好了准备——比赛即将开始,刘翔的跟腱伤很严重啊。” “好比赛即将开始,刘翔跑出了赛道, 他放弃了这场比赛——” 大碗米线店里,电视机重播着这一年奥运会。纵然大家都已经看过,但是仍旧对此事义愤填膺, 更有甚者猛拍桌子,大骂“他是个懦夫”。路过的老板娘斜了那人一眼,粗着嗓子喊摔坏了东西赔钱,然后果断换了台, 小声嚷嚷着:“谁换成了奥运会,给我找麻烦……” 靠墙的角落里, 陈惜言佯装吃米线,面露可惜地对李娇山说:“我换的, 我那天都没时间看,忙死了快。” 对面的李娇山拿起手边的剁椒酱, 倒了小半瓶。她边拌着米线边说:“忙点多好,钱多,我当初就说你是这块料吧?看看, 熬夜熬了这么久, 脸蛋还那么嫩,黑眼圈都没得。” 陈惜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李娇山绽放了一个死亡微笑。当初这个人塞给了她名片, 告诉她年薪百万, 轻轻松松赚大钱, 就是没说这个行业随时待命、熬夜成家常便饭。 苍天可见, 以前她在申城边打工边学习都没有超过十二点。至于什么年薪百万, 还不如做梦来得快。 对此李娇山表示,才入行三年的新人踏踏实实干,指不定哪天发大财了。 “新人”陈惜言没有发大财,但是到手薪资远比从前多得多。起码她现在可以租一间较为宽敞的一居室,买一些从前不敢买的东西,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滋润。 “你吃米线放点辣椒,那么淡好吃吗?”每每和陈惜言出来吃饭,她都得忍受视线里没有辣椒的一个碗,对于她这个潭州本地人简直不要太痛苦。 “你先告诉我,咱们夺了几枚金牌,刘翔为什么退赛?我就几天不看电视,感觉和世界脱节了。” 她接手的案子是个难缠的财产分割案,老太太一死,七大姑八大爷纷纷吻了上来,和十八岁的孩子争财产。偏偏老太太的遗嘱又相互冲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孩子一人茫然无措,她费了好些力气才结束这个案子,正正好好错过了奥运会。 乃至于她和所里的同时吃饭,谈起奥运会半句话都插不上。 “48枚金牌,位列世界金牌榜第一。退赛是因为跟腱伤太严重了,那群人骂骂骂,他伤一个去跨栏试试。”李娇山狠狠嗦了一口粉,气愤道。 陈惜言安抚道:“别生气了,理智的人还有很多的。不过我们金牌榜第一,这太惊喜了。” “那可不,咱们强得嘞。不过陈惜言,你也很让人惊喜,刚来的时候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给咱们所打出了这么好的口碑,来敬你一杯。”李娇山灌满了一杯啤酒,和陈惜言相碰。 啤酒已经不再难喝,陈惜言甚至能从其中尝出趣味。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考过了司法考试和律师证,拼命接案子,逐渐学会了应酬,过硬的专业能力让她收获了很多客源,律所的名声也愈加扩大。 至于别的,偶尔午夜梦回,便不值一提了。 “叮铃铃——” 翻盖手机来了电话,是已经结案的当事人。陈惜言看了眼名字,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按下接听键:“喂,潇潇,怎么了?” “律师姐姐,他们又来了,怎么也赶不走。”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啜泣声,还有打麻将的声音。陈惜言皱眉,安慰她说一会儿就到。 “什么情况,结案了还找你?”李娇山好奇地问。 陈惜言摇了摇头,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她拎起包就要走,李娇山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说:“你那个偷窃案,派出所刚打来电话说还是找不到。” 头顶上的风扇呜呜转着,发出难听的吱呀声。陈惜言动作有一瞬间僵硬,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撤了案子吧。 过去了很久了,丢了的东西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她在犟什么呢? “舍得啊?刚来的时候你天天抱着那大哥大,被偷了发疯似的报案,这就撤了?”李娇山说。 “撤了吧,我不要了。”陈惜言丢下最后一句话,逃似的跑出了米线店。找回来的意义并不大,空空如也的短信和通话,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陈惜言赶到了当事人的家里。 “姐姐,他们说来住两天,但是已经半个月了都不走。还说法院判的不算什么,他们想住就住。”潇潇早早在马路边等待,见到陈惜言的时候泪水哗啦啦往下掉。 潇潇所继承的房子是一层居民房,往前七百米是个大商场,往后五百米是学校,地理位置优越,也难怪那群亲戚那么眼红。陈惜言安慰了几句,跟着她来到了家里。 还未进门,陈惜言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她忍着恶心的感觉推门而入,那群人仿佛耳朵聋了一般,头也不抬。 "三筒,胡了!" “给钱给钱,别输不起。” “上等的烟来一只。” 整个房子里充斥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潇潇急得大声喊叫,也引不来他们的一个侧目。陈惜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拿了一个空的啤酒瓶,一个甩臂,玻璃渣子四溅,屋子里一瞬间没了声。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落在陈惜言身上,一个光头男不满地说:“你谁啊在这儿耍威风?” “是潇潇那孩子的律师。”有人小声补充道。 “律师,这小身板还律师——给老子滚出去!”光头男踹翻了凳子,原以为她会害怕,没想到一抬头对上了陈惜言含笑的眼睛,不由结巴:“你……你笑什么?” “法院判决结果具有效力,你们现在是犯罪,知道吗?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情节严重处三年有期徒刑,一个两个都在这里是想坐牢吗?”陈惜言厉声道,她单手还拿着酒瓶子,锋利的尖口泛着幽绿的光。 “你……”光头男想上前,被人拉住:“这妞打架厉害,咱们也不占理,快走吧。要是报警了就麻烦了。” 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陈惜言帮着潇潇收拾了屋子。临走时她告诉潇潇以后遇到这情况立马报警,犯不着顾什么面子。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潇潇说道。 “好好长大吧,长大就好了。”陈惜言顺口一句,耳朵又一阵嗡鸣声,依稀之间还有滔滔江水的推浪声。 “姐姐,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好差?”公交车站,潇潇正要走,却看到陈惜言蹲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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