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懿眼眸震了震,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发抖。 王阿花没发觉她家殿下的异样,轻快道: “我要殿下陪我去一个地方。” 原来是这样,闻言裴安懿松开了攥着衣袖,黯然垂眸。 “什么地方?” “一个——叫人快活的地方。”王阿花卖了个关子。 * 巳时,长安街道正是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人群涌动,吆喝声不绝于耳。 王阿花束胸束发一身男儿装扮,手中举着刚买好的糖葫芦,递给旁边的人儿道:“小姐,糖葫芦吃不?” 裴安懿穿得素净低调,蒙着面纱,看着递到面前的糖葫芦,摇了摇头。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她所入口的食物皆要有人试过毒,她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出了长公主府,王阿花整个人也都松快了不少,她将糖葫芦放到嘴里咬下第一颗山楂。 山楂裹上了一层糖霜,外面的糖霜脆脆的并不黏牙,一口咬下去甜脆脆的,里头是酸爽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口感,王阿花一口一个,吃得十分开心。 吃完一个之后,王阿花又将糖葫芦递了过去,凑近道:“试过毒了,没毒,真的不尝尝吗?” 裴安懿心中微动,她从没吃过眼前的东西。但看面前人的模样。这红红之物看起来味道十分不俗。 王阿花将手往前伸了伸,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裴安懿迎着这样的目光,心弦微荡。 好在有着面纱,才没叫面前的人瞧出什么来。 裴安懿伸手,接过那串糖葫芦,若有若无地碰到了面前人的指尖。 两辈子,她第一次吃了一口所谓的“来路不明”的食物。 裴安懿咬了一小口,酸甜爽口。 皇宫里的御厨哪里做过这样酸甜可口的零嘴,她又咬了一大口去,一口、两口……一串糖葫芦就这样被她一口气吃完了。 王阿花笑了笑,递过去帕子,明知故问道:“味道如何?” “尚可。”裴安懿点了点头,用帕子擦着指尖,随口问道“这一串多少银子?” “银子?”王阿花笑出声来,“小姐是第一次吃这冰糖葫芦吗?” 裴安懿擦手的动作一顿。 “不需要多少银子,两三铜板便可。” “你……很喜欢吃方才那个吗?”裴安懿出声问道,接着从怀中掏了掏,动作一滞。 平日出门,都是翠微带的钱袋子,今日她这样出门,身上没戴银两。 “谈不上喜不喜欢的,只是许久没吃这个了。”王阿花一边向前走去一边答道,“小姐,我们到了。” 王阿花将她带到了一个极大的坊市前。 裴安懿望了望。 面前的店铺店面极大,牌匾上写着銮金的三个大字——逍遥坊。 全长安最大的赌坊。 裴那懿有些意外,她没料到王阿花居然会带她来赌坊。 她向里头瞧了瞧,这逍遥坊不像寻常赌坊那般吵闹,坊中虽然人来人往,却乱中有序,一楼的人群一团一团围在各张桌子面前叫嚷着,二楼看起来是单独的隔间,楼阁中央有一琵琶女弹着琵琶,人来人往,倒是雅致。 一楼大俗,二楼大雅。 王阿花打听过了,凡各行各业,都分雅和俗,而这逍遥坊便是以大俗大雅著称,是一家颇有格调的赌坊。 至于赌坊怎么搞格调……来逍遥坊的人,店家都不会叫他赌徒,而是叫赌士。 你要是问我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区别,这么说吧,要是有人叫酒鬼,听起来是不是不大爱好,但若是被叫做酒士,是不是听起来不光喝酒,还有了几分侠士之风……凡事有点格调的人,都喜欢称自己为个什么士,赋闲在家啥也不做的读书人喜欢叫自己“居士”,给权贵世家出缺德主意的人喜欢叫自己“谋士”。 总之后面加上个什么什么“士”,好像就高雅了起来。 逍遥坊的掌柜来来往往见得人多了,见来者虽然衣着低调,但周身气度不俗。知道是个身份不凡的主,忙将她们二人请上了二楼雅间。 第18章 小裴小花赌坊历险记(下)【有修改】 第十八章 掌柜客气问道:“二位赌士,今天想来赌点什么?” 裴安懿望了望四周,室内的布置很简洁,一桌两椅,桌子中央摆着茶水和一个白瓷瓶,瓷瓶子里插着两三株将开未开的花,屋子里的中央有个巨大的棋盘,这棋盘着实新奇,只有黑子没有白子。 裴安懿心中闪过一丝新奇,来了兴致,淡淡开口问道:“这里有什么?” “本店有雅有俗,什么都有,”掌柜的将衣袖往上撸了撸,道:“俗的,就是那些骰子吆五喝六的,想来夫人不会感兴趣。” “雅的嘛,便是赌棋,双方不见面,各执一子,下在各自房中的棋盘上,本店的小厮在双方之间来回,告诉双方上一手棋对方下在了哪里,一局定胜负。” 原来是盲棋。 裴安懿抬眼,对着王阿花道:“你从前闲下来喜欢做这个?” 王阿花张了张口,却发现怎么说都是错的,她上辈子喜欢做这个,但这辈子她刚重生便从桃源村到了长公主府,哪里有时间来赌坊。 正在她兀自懊恼之时,掌柜地开口圆场道:“唉这位夫人,这天下男子有几个不好赌的,你也别埋怨你相公了,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嘛。” “而且,”掌柜笑道:“我看你这相公面生,看见他是个不常来的。” “相公”一词如一颗小石子儿,投入裴安懿的心湖里,泛起阵阵涟漪。 裴安懿隔着面纱望着王阿花,叫人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既然如此,那就请相公拿些银子出来,我来赌一赌。” 她掏钱?王阿花心中一惊,而又转念一想,是她自己带着她家殿下来的,自然是该她掏钱。 王阿花摸了摸怀中捂的热热的钱袋子,心里狠狠肉疼了一把,从里面取出一块最大的碎银子,递给了掌柜。 见王阿花这副模样,裴安懿面纱下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掌柜笑嘻嘻的借过钱,用牙咬了一口,接着攥在手心里,朝着门外大喊: “赌棋一位——” “好嘞,您二位慢慢玩。”掌柜倒上茶水,掩好门,退了出去。 “小姐,”王阿花凑过去,问道,“你的棋艺如何?可有把握赢下这一局?” “人多口杂,隔墙有耳。”裴安懿抬了抬头,没有正面回答王阿花的问题,“方才那掌柜将我们认成了一对夫妇。” 王阿花不明所以地望着面前的人。 裴安懿拿起一颗黑子在手中把玩,慢悠悠道:“这说明我们在外人眼中看起来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与侍卫,倒像是——” 王阿花心领神会,思索一番觉得她家殿下说得很有道理,大户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出门怎会只带个男子出门,除非这个男子是她的夫君。 那照这么说,她岂不是该叫殿下……心里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句称呼罢了,王阿花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摸了摸脸颊,觉得自己越活脸皮怎么还越薄了呢。 裴安懿不说话,手中上下把玩着一颗黑子,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心的汗。 “夫、夫、夫人。”王阿花唤道,耳根滚烫,“夫人可有把握赢下这一局?” 裴安懿将手中一字下在棋盘左下,开口道:“本娘子棋艺尚可,自是不会叫相公输得血本无归。” 有了她家殿下这句话,王阿花安下心来,不愁自己的本金拿不回来。她对裴安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她上一世玩的是吆五喝六的骰子,玩这个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纯靠运气,赌大赌小买定离手,她不大懂棋,只见约莫几十手之中,门外忽然就传来了叫嚷声。 习武之人耳力上*好,王阿花听得出来,乃是一清秀男子不忿输棋,闹上了门来 棋风见人品,裴安懿见来人棋风灵活狡黠,也很想见见来人,推开了门。 谁知刚一开门,王阿花便惊了。 眼前的人面熟的很! “张——”王阿花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眼前这女子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衣裳,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那日宴上亭亭玉立的张沁沁的形象联系起来。 张沁沁逼退拔腿就跑。 王阿花望了一眼她家殿下,道“夫人?” “追。”裴安懿出声。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阿花得令,便如一支箭一样窜了出去。 听闻王阿花唤的那声“夫人”,张沁沁回头望向身后的二人,眼中划过惊诧之情,这一回头耽误了跑动的时间,没跑几步远张沁沁便被王阿花“请”了回来。 裴安懿上下扫了一眼,“张小姐,有缘。” “不知张小姐何故来此?” 虽然面前女子戴着头纱,但听声音张沁沁还是认得出这是因着婚事而被推倒了风口浪尖的长公主殿下。 张沁沁的眼神在面前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着,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笑着答道:“还不是我那老不死的老子,本意是想叫我在春日宴上一曲动长安,嫁给多伦王子挣个王妃当当。”说罢,张沁沁举起白皙如水葱般的手,在两人面前晃悠着,颇有些委屈道:“为此,我还放下了铺子上的生意,练了好久的琴技。” “可春日宴上多伦没有请婚于你。” “对呀,”少女了脸上露出几分不忿,“虽然本小姐也看不上他,但他凭什么看不上本小姐!” “算了不提这个了,总之,我老子就想把我卖给江南的赵家,听说赵家准备了足足五十箱金子。可谁知道,那、那赵家,”张沁沁咬着唇,“那赵家公子是个先天不足的瘸子!” “倒不是说本小姐歧视瘸子,”张沁沁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将这几天的不快境遇全都吐露了出来,“他要是本小姐也是愿意嫁的,只是那赵家公子不搭理家族事务,也没什么用处,希冀取来一个娘子在家放着,听说前几任都是被他拴在了家中,自己没什么用也不让自己娘子出去抛头露面,本小姐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本小姐要是嫁给了她,那还怎么打理铺子上的生意。” “所以……这些跟张小姐来赌坊有什么关系?”王阿花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于是开口问道。 “什么关系!?”张沁沁音调陡然升高,“姑娘你这是什么话,我若是想逃婚跑路,自然需要点银钱傍身,家里那些带不走,这里便是来钱最快的地方。” 姑娘?王阿花瞅了瞅自己这一身打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如何识得我是个姑娘?” “本小姐在生意场上人来人往见了这么多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张沁沁瞪了来人一眼,闷闷道,“要是本小姐这把赢了便赚够了本金,就能远走高飞逍遥自在去了,谁知道赔了个精光,我这才来闹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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