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其实郡主……人也没那么讨厌。” “谁说不是呢,洞房花烛夜被你糊弄过去,我还以为会惹郡主不满,不过糊弄一次两次行,但次次糊弄恐怕……” 苏祈安没跟任何人提过颜知渺魔教教主的身份,也没跟任何人提过魔教教主知晓她女儿身一事,只是默默听着药嬷嬷唠叨。 “……你操持家业辛苦,连日来又忙着应对成亲事宜,许是亏了身子才会晕倒,要休息两日。” 忽然,窗外飘进一串哗啦啦的响声。 苏祈安好奇心起,出了屋门,就见白茫茫的梨花树下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牌桌,颜知渺在跟银浅、独孤胜和红衣姑娘一起搓马吊,其单薄的青绿裙摆,在舒朗的晨风中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真是不怕冷啊。 红衣女姑娘:“幺鸡。” 颜知渺:“碰。” 银浅:“二条。” 颜知渺:“杠。” 杠完摸牌,颜知渺拇指划过牌面,眉梢一时灿烂过月夜烟火:“自摸,杠上开花!” 药嬷嬷追出来感叹:“传闻云明郡主酷爱打马吊,且牌技了得,眼下看来传闻非虚啊。” 苏祈安不屑:怪不得给贴身丫鬟取的名字都叫银(赢)浅(钱) 第4章 捏住她软乎乎红扑扑的耳垂 不良家风必须整治,苏祈安回屋换上质感优良的黑袍黑靴,再黑着一张脸走到梨花树下。 颜知渺坐在东位,抬眉看到这位酷酷的人儿,莞尔一笑:“早安。” 其余三人偏头望去,被狠狠威慑住,全部尿遁。 苏祈安感激颜知渺昨日帮自己脱险,用委婉的言语表达了“一家主母此时此刻应该忙着执掌中馈打理家事”。 颜知渺也委婉地表达了“你一个王府女婿甭管媳妇儿的事”,旋即又福至心灵,勾了勾手,示意苏祈安弯下腰来。 苏祈安的腰便乖乖弯了。 颜知渺捏住她软乎乎红扑扑的耳垂,悄悄道:“我忘了,你我还没有圆房,我不算你媳妇儿。” 苏祈安噎了一下:“……你答应过我,三个月内不逼我。” “前提是你穿上裙装为我舞一曲。” “我穿了。” “还没舞,”颜知渺音色压低,“不如今夜你再穿一回,就在主屋里头舞给我看,绝不会有人打扰。” “不可能。”苏祈安没有胆量再穿,退远两步,况且孤女寡女共处一室,颜知渺保不准要显露兽性,将她吃干抹净。 她将话题岔开,请教颜知渺是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法子把太夫人哄走的。 颜知渺答:“我告诉她,你实际很喜欢我,爱我爱到死去活来。” 确实够卑鄙无耻。 “她老人家信了?” “没有。” 忧愁爬上苏祈安的心头,太夫人出身将门,再来折腾她几回,怕是搓磨掉她几层皮。 她仰天长叹,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金钱解决不了的麻烦。 惆怅啊。 颜知渺站起身,脸上笑容不减,指尖点在她眉心,一点点抚平那几道皱痕。 苏祈安往后一躲,抖了个寒颤道:“你的手好凉。” 颜知渺不以为意:“三日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以后,外祖母应当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此话当真?” “不过到时候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求你别说那两个字。” 颜知渺只好把“圆房”咽了下去,眼神充满幽怨。 她的确盼着外祖母能在圆房一事上帮帮她,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外祖母半路撞着个“红衣姑娘”,计划全毁了。 唉,头疼。 。 三日时间可长可短,一个刺激的消息传遍玉京——苏祈安新婚第二日就金屋藏娇,被庆国公府的太夫人逮个正着。 谣言害死人,这下,苏祈安在排名的末尾稳如老狗,死活升不上去,苏家的生意也是一日惨过一日。 十位把头,一半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半急得头秃谢顶。 期间,颜知渺一直住在东跨院,不曾出过院门,也不曾打扰苏祈安,整天勤勤恳恳的同大家搓马吊,只派银浅去书房带过一次话,说是红衣姑娘名叫酒五娘,身世坎坷,拜托苏祈安赏其一个安稳。 苏祈安煞是爽快,安排酒五娘去了西宁街的苏氏绣坊做绣娘。 日子来到约定的这天。 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淋白了整座城池 ,苏祈安早早抱着手炉,披着玄色连帽斗篷,等候在宅子门口。 颜知渺姗姗来迟,她行走间,自有一股不凡的风韵,清逸脱俗,宛如弱风拂柳,但仔细去瞧,就能发现她的右脚似是没好全乎,依旧微微瘸着,也依旧是一身单薄的裙衫,连件夹袄都不曾穿。 苏祈安看得直摇头,脱下大氅,裹住她的肩,没好气道:“若被外头的人瞧去了,还以为我苏家苛待新入门的夫人呢。” “我不用,你穿吧,别着了风寒。” “让你穿你就穿。”如墨莹莹的斗篷煨着颜知渺脂玉般的脸蛋,却始终煨不出暖色,苏祈安颇不满意,她又捏了捏颜知渺的手,透心凉,遂将手炉也塞了过去。 “多谢郡马。” 魔教头子的谢意,苏祈安可承受不住,踩着石阶而下,踏进漫天雪幕,再以最快的速度钻进马车。 颜知渺随在她后头,安然从容的与她面对面的坐好。 马车外,银钱朝充当马夫的独孤胜道:“去妙物阁。” 妙物阁? 苏祈安歪了下脑袋。 。 小秦扬河两岸是玉京城内最繁华的街市,商铺鳞枳节比,车马遴遴,人声沸沸。 其中最热闹的铺子当属苏家的“武林妙物阁” 此阁分上下五层,一二层卖的是武功心法和秘籍,三四层卖的是神兵利器和秘药,每一层又都设有堂坐和风格各异的雅间。 日日宾客满盈,来者或是皇亲国戚,或是达官显贵,或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名士。 今日更是不得了,此处要举办玉京城十年以来最盛大的拍卖会。 苏祈安最近被郡马排名榜搞臭了名声,本没打算来,她瞪着眼,质问颜知渺为何要忽悠她来此处丢人现眼。 颜知渺充耳不闻,硬拽着她下马车。 魔教教主武功了得,苏祈安根本不是对手,挣扎无果,选择了妥协。 阁中烧有许多熏笼,一进去便热浪扑面,亦是丝竹鼓乐大作,歌舞蹁跹不绝,热烈奢靡,活色生香。 四方宾客热情的过了头,潮水一般乌泱泱的涌上来,什么“苏公子”“苏家主”“郡马殿下”各有各的喊法,全是殷勤和吹捧。 有钱人的烦恼。 苏祈安习惯了。 二楼的天字号雅间,向来独属于她一人,从不待客,颜知渺是第一位客人。 苏祈安于窗边落座,见她手掌贴在手炉壁摩挲,随口问道:“你手总是这般凉?” “我怕冷。”颜知渺也落了坐。 妙物阁的掌柜姓顾,是苏家的老人了,热情的来问安,满嘴的奉承话,苏祈安早就听腻了,命他再去烧个炭盆来,搁在颜知渺的脚边。 “是。”顾掌柜马不停蹄的跑出去。 “不用了。”颜知渺解释道,“我修炼的寒枝栖沙,乃是至阴至纯的内功,本就会导至阴盛体寒。” “我再命顾掌柜多放些炭火呗。” “以前可行,现在嘛——”颜知渺托了道长长的尾音,懒洋洋道,“怕是再多的炭火也煨不热我。” 苏祈安顿住倒茶的动作。 寒枝栖沙她听说过,此心法问世两百余年,唯有一人练至十层境界,问鼎过中原武林,原来颜知渺练的竟是此功,居然如此伤身? 颜知渺观她神色,猜出她心有疑惑,道:“以前天冷时,我烤烤火也能舒坦许多,但架不住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之徒,隔三差五地来围攻魔教。上次围攻,我一对十,不小心被偷袭,中了一掌,奇经八脉受损,寒枝栖沙在体内就失了稳。” 上次八大派围攻魔教的赞助商苏祈安:怪我? 颜知渺回她一意味深长的眼神:怪你。 苏祈安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心虚道:“我……我是……想为武林除害。” “魔教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全是名门正派在诬蔑。” “狡辩。” “你大可去查。”颜知渺变得严肃,直勾勾的对上她目光,“否则凭你的家世和财力,郡马排名绝不可能在最后。” 苏祈安心里一个咯噔,一直以来费解的问题,冷不丁地摆出了答案。 “魔教眼下四分五裂,你要负很大责任。”颜知渺字字铿锵。 苏祈安半信半疑,花了三日养好的小蛮腰,蔫下去几寸。 不会真是她的错吧? 顾掌柜回来得很及时,端来的炭盆中燃着最昂贵的银丝炭,发出毕剥毕剥细响,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却也犹如烈火煎熬了苏祈安的良心。 不管颜知渺所言是真是假,她受伤……的确和苏祈安脱不了干系。 苏祈安点了点桌上的拍品图录,别别扭扭道,“郡主……你选选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买下来。” “不用破费。”颜知渺道。 “不破费,你选吧,”苏祈安将拍品图录推向她,又给顾掌柜下了新吩咐——为郡主呈上最美味的酒菜,燃上最馥郁的熏香。 “是。” 顾掌柜边去厨房边思考,不是在传郡马郡主感情不和吗?郡马新婚第二日金屋藏娇吗?我瞧着感情蛮好的呀。 他琢磨不出头绪,跟各位大厨们闲聊此事,邀请他们一起来头脑风暴。 。 上完酒菜,点燃熏香。 拍卖终于开始。 宾客们不约而同地拍拍揣在怀中的银票,个个摩拳擦掌,对自己中意的拍品志在必得。 顾掌柜捏着黄灿灿的小金锤,敲响了舞台中央的铜钟,扯着嗓子高喊:“一号拍品黑玉断续膏,可去腐生肌,重塑断骨,普天之下只此一瓶,起拍价白银一千两。” “我出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 争抢很激烈,喊价逼近两千两。 “我出三千两。” 满堂宾客震惊了,齐刷刷的仰头,望向二楼天字号雅间的窗口。 窗边端端站着一人,风姿绰约,宛如二月的青青杨柳。正是江南首富苏祈安。 大家不明白,妙物阁的东家为何要参与拍卖。 顾掌柜也很费解,但他今日费解的事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三千两第一次。” “三千两第二次。” “三千两第三次。” “成交!” 顾掌柜使出吃奶的劲儿敲下小金锤,敲得大铜钟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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