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渺鼻子动了动,闻到了浓烈的火油味,的确不能再等了! 她含住食指与拇指指尖,吹出一道高昂且抑扬顿挫的哨音。 哨音暴露她们的位置,数名提刀蒙面者自四面破窗而入。 颜知渺于暗处发难,身姿灵巧,如游龙踏雪,至默刺裂空气,割裂皮肉——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 钻进床底乖乖趴好的苏祈安看呆了:我媳妇儿好帅! 与此同时,屋外也响起杂乱的打斗之声,刀与剑碰撞,砍杀、拼刺、求饶、哀嚎。 “大当家的,有埋伏。” “纵有埋伏,有何惧哉!火折子给我!” “……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撤!” “兄弟们,撤!” 床底的苏祈安欣赏完这场闹剧,一头雾水,剧情翻转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当然,要是有把瓜子磕一嗑肯定观感更好。 嘶?什么味道好呛人? 苏祈安抬眼,透过门纱窗纱注意到屋外有大片火光乱窜,滚滚浓烟穿过门缝熏了满屋子。 还有人在喊救火。 天杀的恶贼! “渺渺,我能出来了吗?” 颜知渺蹲下。身子,朝她伸出手,柔情似水的眉眼丝毫不像刚刚杀过人:“我牵你。” 苏祈安由她牵着,脑袋刚刚钻出来,就有人进了门,恰巧银浅点亮了三两盏灯烛,来人把她爬出床底的“怂”样看了个真真切切。 苏祈安:“……” 苏祈安抬起下巴看他,是个生面孔,个高腿长,神态严肃,一双眼睛是藏也藏不住的杀气,凶巴巴的,像头饿狼。 “他是?”苏祈安站好,掸掉天青衣摆的灰尘,问颜知渺。 颜知渺理理她肩袖处的褶皱:“他是我魔教的左护法。你我在京中树敌太多,此番出行,安全起见,我不光带上了苏宅护院和王府护卫,还在各船秘密隔出暗舱,命魔教死士藏于其中,以防万一。若遇突发情况,我便以哨音为号。” 苏祈安暗自惊叹,这得藏了有七八天了吧,真耐的住寂寞啊,吃啥喝啥? 她把问题写在脸上,颜知渺笑着解答:“他们练的是独门心法,不吃不喝半月也不会有大碍。” 苏祈安:钦佩。 “多谢左护法相救,敢问尊姓大名。” “郡马无需客气,在下无父无母,自然无名无姓,”左护法抱了一拳,周全礼数,“在江湖中有个诨号,行路难。” 你这诨号挺不吉利啊。 “好名字。”苏祈安违心夸赞。 “郡马过奖,火已扑灭,属下来是请教主示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你们既已露脸,就不用再藏身暗舱了,众人中的是蒙汗药,你们就好生看顾,”颜知渺挑一边眉毛,“可有留活口。” “贼人约莫四五十人,一半身死,一半伤逃,活口只捉住四五人……”行路难垂下头,单膝磕地,“属下失职。” “我并无怪罪你之意,先起身吧。”颜知渺遂派他和银浅去将活口一行提来审问。 人一走,苏祈安就赶紧道:“你记得下道令,不准行路难把我钻床底的事传出去,如有违背就割舌头挖眼睛拔指甲!” 颜知渺:好残忍,我们是魔教不是邪教。 。 船头,重新点灯。 入了秋的深夜,微凉。 死士们干活不逊色于苏家一等仆役,呼啦呼啦的清理完所有尸身,又搬来数桶河水,将片片血迹冲洗的干干净净,甲板焕然一新。 苏祈安为颜知渺披上斗篷,亲自去厨房烧红几块银丝炭装进掐丝珐琅手炉。 中元节一过天气转凉,江南地界更偏湿寒,颜知渺的寒疾令她心忧,提早就命药嬷嬷购备好了全新的取暖物事。 她抱着小手炉返回船头,就见“活口”正是张狼子他们。 只见张狼子被银浅踹得滚了一遭:“幕后指示者是不是广定侯爷,再不讲实话,小心小命不保!” 苏祈安:好暴力,我就不过去了吧。 苏祈安招招手,将颜知渺招至跟前,再把手炉塞过去:“他们不肯招?” 颜知渺观她鬓角不知何时沾了滴血,已经干做了暗红色,连忙取下包裹手炉的绸布做帕子,一点点为她擦尽。 “何时溅上的?” 苏祈安摇摇头:“没注意。” “我今天开杀戒,吓着你了吧?”颜知渺眸底含着探寻,怕她面上露出嫌恶或旁的神情。 苏祈安冷不丁的扮了个鬼脸,斗鸡眼、吐舌头,故意挤出根根抬头纹。 颜知渺一缩肩膀:“噗。” 笑了就好。苏祈安亲亲她嘴角,目光前所未有地温润澄净:“你保护了我,你是我的英雄。” “我会是你一辈子的英雄。” “好。” 张狼子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肉麻死谁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用恩爱膈应人!” 银浅再踹他一脚两脚三四脚。 陈大安却痴痴道:“我也想和梅儿妹妹这般恩爱。” 可惜来不及了。 他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铁汉纵有柔情在,何况是憨汉。 颜知渺当家主母不是白做的,平日没少下苦功夫,背下了各院的下人姓名,记得梅儿是庖厨的烧火丫头。 她把握住憨汉的“柔情弱点”,许诺他只要交代幕后指使,写下供词摁上手印并在公堂上指认,就成全他和梅儿。 陈大安却蔫头耷脑道:“我不能,郡主既已猜到我们听命于侯府,也该猜到我一家子人的性命也全在侯夫人手里捏着,真指认她,我家中六十老母和正值二八年华的妹妹,就只有死路一条。” 言落,他抱着必死决心,猛的跳起身,一头扎进河里。 这一跳猝不及防,点燃了某种激情,另几人也为保护家人跟着跳了河,徒留张狼子。 “遂他们去吧。”行路难和银浅要去追,苏祈安出言阻拦,“他们受了重伤,又被绑了双手,能不能游上岸全看命。反正他们也已经承认了幕后指使是何人。” 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苏祈安行事总习惯留两分余地,落在左护法眼里是优柔寡断。 毕竟江湖人做事向来讲究斩草除根,他的目光移向颜知渺,请她示下。 颜知渺面色平静:“郡马说不追就不追了。” 左护法默默惊愕,教主,你的杀伐果决刚毅狠辣铁石心肠哪里去了,是因为这位弱不禁风的郡马爷软了你的心肠吗? 遂见颜知渺对弱不禁风的郡马爷道:“祈安,外面凉,陪我回房。” “好。” 二人手挽着手转身回房去。 颜知渺则在转身之际,趁苏祈安不注意,嘴唇微动,以千里传音悄悄示下道:“杀干净。” 行路难不禁打个寒颤,看来教主没变! 第68章 教主的媳妇 六合门的蒙汗药名不虚传,大家伙睡了个昏天黑地,足足十二个时辰方醒,从银浅口中获悉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吓得三魂七魄稀碎,差点去见了祖宗。 药嬷嬷、独孤胜……全挤到苏祈安跟前,满嘴的悔恨自责,又对颜知渺感激涕零和心悦诚服。 说书先生春山更是发挥特长,将此故事一通编撰,在庖厨里跟仆妇们绘声绘色、大讲特讲,直把颜知渺吹嘘成了料事如神的诸葛亮、勇猛威武的关二爷。 仆妇们听得一愣一愣的,郡主还挺文武双全的哈。 春山接*着讲,这回多亏夫人未雨绸缪、临危不乱,救家主于危难之中,否则苏家就悬了,我们也肯定要命丧歹徒的屠刀之下。 仆妇们心有余悸地倒吸一口凉气。 故事听至结局,她们有了议论,这帮歹徒不劫财不劫色,就图家主一条命,如今没得逞,不会还要再来吧。 春山惊堂木往灶台一拍:“说不准呐!” 仆妇们叽叽喳喳闹起来—— “这可咋办!咋办啊!” “我不想死!还没回到舒州老家,见我哥哥嫂嫂阿爹阿娘。” “怕什么,”春山胸脯一挺,神气活现道,“我们有料事如神的夫人在啊,镇淮王独女,能文能武,足智多谋。” “对对对,还有夫人在,我们不怕。” 船尾,颜知渺煮上一炉茶,就着弥散开来的淡淡茶香,翻看苏祈安为她搜寻来的秘籍《马吊一百问》 “这春山还真没白带上他,挺有眼力见的。”银浅坐着小马扎,捏着蒲扇扇小泥炉里的火,“这下好了,下人们总算能对您服气,以后看谁敢再造次。” 颜知渺眸色有浅浅喜兴,仰上椅靠,欣赏瓦蓝瓦蓝的天空和轻轻薄薄的云。 苏祈安兴冲冲地过来,弯腰低头,在她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渺渺锦州到了。” 。 锦州离舒州不远,船需在此停靠一些时候,修整略有烧毁的船体。 且魔教死士亦伤了近半,船上药品不足,还需寻家可靠的医馆治伤养伤。 颜知渺打算兵分三路。 一路留在锦州养伤。 一路杂役仆妇护院护卫待船体修缮好后,继续乘船南下。 一路便是以她和苏祈安为首,走陆路抵达舒州。 目的是迷惑那帮依然蛰伏在暗处的歹人,随即又遣独孤胜去集市买马买骡,临走前发现那医馆大夫的女儿竟会针灸正骨,有意问清缘由,得知大夫的结发妻子早亡,膝下冷清,仅有一女尽孝,是以不愿让其草草嫁人,教授其行医本领。 颜知渺听罢,封送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过去,吩咐药嬷嬷将烧火丫头梅儿唤来,说这小姑娘十四五岁,机灵聪慧,自己喜欢得紧,不舍她一辈子做烧火丫头,且其无父无母,盼望她有个好前途,拜托大夫认她做徒弟,就当多个女儿,家中也不至于太冷清。 大夫有些犹豫,倒是他女儿觉得梅儿合眼缘,要认其做干妹妹,大夫便也答应了。 梅儿的确对陈大安有意,但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醒来后忧心主家会因她与陈大安的关系撵了她,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没成想竟帮她寻了个好去处,一时泣不成声,趴地磕下三个响头。 “莫哭,等我们到了舒州,身契我会派人给你送来。”颜知渺受了她的谢,也并未扶她,居高临下冷淡的觑她一眼,“你是家生奴,一辈子没离开过苏家,往后就要学着靠自己了。” “……嗯嗯。”梅儿眼里包了两泡泪。 终归是她自己犯糊涂,准了陈大安见天往庖房这等重地钻,又哀求厨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陈大安打掩护。 铸成大错了! 身后,药嬷嬷跟银浅讲悄悄话,夸说郡主殿下菩萨心肠,换了别的主家,甭管梅儿是不是被陈大安利用,重则乱棍打死,轻则发卖,何能认个干爹爹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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