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威没想到,以文状元之名被皇帝钦点的驸马竟在军事上也有如此过人的天赋。要知道大部分酸臭书生,只会纸上谈兵,甚至看不起兵家学问,觉得军营里全是兵鲁子。 两人纷纷觉得相见恨晚。 天色渐暗,沈俱怀不舍拜别,临走还带上了叶将军强烈建议她要拜读的两本兵书。 到她踏出叶府大门,也没见到叶十七,恐怕还在苦练枪法。 公主府 回到公主府,沈俱怀便有些烦躁。 白日公主的诡异行为让她好一阵不安,她觉得不能再放任事态严重下去。必须与公主说清楚才行,否则后患无穷。 问题只要不解决就永远是问题,不会自行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复杂。 晚膳是简单的三菜一汤。 自从驸马爷表示不能浪费粮食后,府里的膳食都开始简约起来。 夏荷和春桃摆好饭菜后退在一旁,等着两位主子随时吩咐。 沈俱怀默然片刻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下人们都欠身退出了偏殿所在的院子。 “先吃饭!”沈俱怀动手为安乐盛了米饭。 安乐有些不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她知道今天自己是有点过了,大白天这么试探驸马,而且还被外人看到了,自己内心虽然有些得逞的小窃喜,但一想到可能会对驸马有不好的影响,这点点窃喜也聊胜于无了。 一时有些愁,连饭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沈俱怀看那人安安静静只吃米饭,就知道又在神游了。连忙为她夹菜打断一下,否则她可能就只吃米饭了。 短短几个月,沈俱怀发现自己已经熟悉安乐的喜好、习惯、以及做错事时候闪躲的小眼神、怕自己不高兴时的紧张,这些种种仿佛都印在自己脑子里了,只要她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自己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种相互适应、一点一滴慢慢了解的过程很温暖,很多个不经意的瞬间,都会感觉自己真的有家了。 十年孤苦无依,突然有了能扎根的地方。 倦鸟归林、鱼翔浅底、落叶归根,多美好的字眼啊! 她一时又有些怨安乐,为何非要逼自己打破这美好,哪怕是虚假的美好。 可理智告诉自己,安乐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对她的丈夫动了心,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所有的错都源自女扮男装的自己,既然已经耽误了安乐的婚嫁,就别再耽误她感情了。 沈俱怀内心天人交战,既怕自己把话说得太绝太伤人,又怕说得不够清楚安乐依旧执迷不悟。 可到底该怎么劝说呢? 她内心深深地叹了几口气。
第18章 月明星稀,墙院内树影斑驳,黑夜静谧无声。 偏殿内透出微黄的烛光,窗户上两道黑色的影子挨得极近。 殿内,安乐飞快的瞄了一眼沈俱怀,见对方微蹙着眉头,盯着虚无处苦思冥想,内心越发不安。 她颇有些马后炮地想着:这阖府上下帮她出的都是馊主意!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驸马动心的,还不如按她自己的想法来,徐徐图之,反正驸马又跑不了的。现在好了,府内知道她的“丰功伟绩”也就罢了,外人都知道了!这脸当真是丢大了,驸马肯定误会她是个孟浪的人了。 她很在乎驸马眼里的自己,十分努力地收敛着脾气,连以前在皇宫时最喜欢跟下人玩闹的戏法也通通不碰了。 不知何时起,她越来越想要黏着驸马。 一起床就想看看驸马去哪里了,在做些什么,自己能不能加入。 希望驸马能多陪自己聊聊天;或是检查书法、射箭等课业,中肯地点评一番;或是用膳时细心为自己布菜,叮嘱下人避开自己的忌口。 点滴生活中找到让自己悄悄欣喜的小甜蜜。 可渐渐的,心就开始不满足了。 不满足于就这样相敬如宾的相处,不满足于他看自己时永远一成不变的神色,不满足于只有自己患得患失的局面,不满足于一切的一切。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境遇,终于问了春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春桃那丫头竟露出了一脸坏笑地说:“公主您啊,是情窦初开”。 情窦…… 这两字好像那煮沸的茶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拼命冲开壶盖想要溢出来。 心微微一颤,带着一丝酥麻的痒意,转瞬即逝,四肢百骸的经脉都舒畅起来,暖融融的。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日日相伴的身影,觉得情窦二字分外合适。 可这份感情仿佛是独角戏,只有自己一个人入戏了。 阖府上下都很担忧,都在为自己找机会、想主意。 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听信了护院说的那番话。 大概是自己内心,也想让驸马知晓这难耐的心动滋味吧,也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入戏。 安乐神丝百转千绕,又微微抿了下唇,仿佛唇瓣上还有那欲罢不能的触感,耳尖又开始不争气的红了。 沈俱怀看安乐停止用膳,便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公主,我想和你聊聊。”她的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惆怅,还夹着一丝不明显的倦意。 安乐乖巧地放下筷子,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睛。 一看公主卖乖的样子,便知道这番话多半又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每次她听训都是这样,装的一副乖巧懂事,实际上没有一个字是过心的。 该犯的错一个不落继续犯,该闯的祸一样不少接着闯。 唯一让施教的人好受些的,也就是这看起来还算诚恳的态度了。 “公主应当还记得我在新婚之夜说的话吗?” “记得……”安乐嘟了嘟嘴,极不情愿的应着。 “当时我说,我愿意守公主清白之身,愿意如兄长般护着公主,绝不是空话。大丈夫言出必行,既然当初给了公主承诺,我理应遵守。即为兄长,今日之事,便不合规矩,有违伦常。”沈俱怀艰难地停顿了下,不忍抬头看她,继续自顾自说道,“今后我还是睡回小院,公主也应当注意分寸。” “为什么?”安乐一开口,便带着隐忍的颤意,“你明明是我的驸马,为什么非要装做我兄长?” 少女倔强的脸上满是不服气,若不是质问的声音在抖,恐怕没人会察觉她的伤心。 沈俱怀有些不忍,可关乎生死的巨大秘密面前,这点不忍只能被生生压下去。 “公主你还年轻,心性未定。今日之事,不过是出于新奇一时兴起,等这股劲过去……” “若是这股劲永远不过去呢!”安乐猛地站了起来,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她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怕被人看扁了去,强装起一丝怒意,支撑着所剩无几的自尊。 “我……我不是良配,公主在我身上耗费心力,不值得。”沈俱怀淡淡地说着,她眼神盯着虚空,带着一些无奈,未曾抬头,也就未曾看见一脸狼狈的安乐。 “值不值我说了算!”安乐气呼呼的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底气都足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沈俱怀听到这明显无理取闹的话,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怒意。少女蛮横不讲理的样子,精准地堵住了胸腔,心里仿佛有一股莫名的怒火要烧起来。 怎么就说不听呢? 以前不是好歹还装样子听听的吗? 现在怎么还顶嘴了? “我说过!待公主遇到了心上人,要和离还是休夫,我绝无怨言!”沈俱怀隐忍住想要吼出来的冲动,乍一听,那声音透着些不耐烦。 安乐瞬间觉得心中委屈滋滋往外冒,可想要哭诉的对象便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一时间觉得这委屈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闷在胸口的那股酸涩,渐渐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 沈俱怀紧蹙的双眉在听见对方明显的哭泣声时,诧异舒展,抬头便看到了满脸泪水决堤的人儿。 那人仿佛淋了暴雨无家可去的小狗,浑身上下写满了可怜无助,眼睛里满是委屈,噙满了泪水,豆大的眼泪,啪嗒落下,碎成一片。 她一时慌了手脚,不过是想说个清楚明白,别对自己怀有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就这般伤心了?是自己话说的太重了吗?还是刚才语气有些过激了? 她无措地想要为对方擦掉眼泪,手刚抬起,却见那人气愤地说了句:“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说完还一把打掉了沈俱怀停在半空还未来得及靠近的手,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她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叹了一口气,颇为疲惫地瘫坐了下来。 “春桃!春桃!”沈俱怀提起心力把春桃叫了进来。 春桃一脸担忧地看着驸马爷,等着吩咐。 “公主心情不好,你们跟紧点。” “是!”春桃刚欲起身去寻公主。 “等等,让人将小院收拾好,我以后住回小院。” 春桃一脸担忧,却不敢反驳,连忙应承下来。 翌日,安乐一早便入了宫。 皇后一看她肿得核桃一般的眼睛,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是让人煮鸡蛋来敷,又是去太医院取消肿的膏药来给她涂抹。 可一问她发生了什么,就是不肯说,膳食点心也未曾用多少。 整个人散着哀怨。 最后还是问了贴身伺候的春桃,才知道昨晚两人吵架了,但因为下人都被遣散了,并不知晓为何吵得这般凶。 到日落时分,沈俱怀入宫将人接回了府。 皇后站在殿前看着两人离去。 安乐上车辇前,还气呼呼地剜了驸马一眼。 一张极其相似的脸突然闪进了皇后的脑海。 当年那人也是这样的神态吧,甚至那句带着怨气的话,仍回荡在耳边:“你是榆木脑袋吗?” 直到车辇远去看不见,皇后仍站在殿前,眼神凝望虚空,脸上表情悉数褪去,只余下周身的威严贵气。 可无论多贵气,保养得多好,也终究难敌岁月。 这些年,她的脸上渐渐有了浅浅的皱纹,那是承载了无数过往的痕迹,周身贵气也逐渐显出几分厚重来。 良久,冷风萧瑟吹过,她才对身边服侍的人淡淡地说了句:“本宫乏了。” 盈盈转身回了宫殿。 一连几日,安乐都起个大早进宫问皇后安,顺势待在皇后宫里,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府。 每每想到驸马说得话就格外生气,越想越委屈。甚至都不能细想,一细想仿佛当时那股子酸涩的劲儿又上来了,鼻子难受得紧。 皇后哄了几日也不见人松口说缘由,还是选择不问了。 未曾想,以前软言软语哄几句就对自己全盘拖出的孩子,竟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不肯告诉自己这个母亲的心事,一时间有些惆怅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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