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念一想,公主是此人救回的……这万一真是…… 不行!决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边走边故意拉高了嗓门,说道:“大人留步!大人既救了公主,不若留下休息片刻,待公主醒来,也好答谢大人的恩情!若是就这么让恩公离去了,定是要斥责奴婢照顾不周的。” 沈俱怀定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走,似乎在思考什么。 就在夏荷以为自己劝住了对方,刚要欣喜时,却听到对方浅浅的道了一声,“不必了。” 夏荷愣了一下,赶紧伸手试图抓住对方,却抓了个空。 不过瞬间,沈俱怀便已经飞身离去,哪儿能让夏荷轻易抓住。 她忿忿地原地跺了跺脚,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丢了,可恨自己不会武功,要不是公主把府卫暗卫都调走了,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人跑掉的。 顾不得其他,夏荷赶紧转身去了内院。 等她赶到寝殿时,安乐已然被安置在床榻上,皇后面无血色地坐在床头。 郎中已然把完脉,重新开了方子,叮嘱务必让公主好生静养。 还未等汤药煎好,便有人通禀,宫内来人了,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盯着安乐的睡颜看了片刻,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收起了慈爱和心疼,换上了一贯的冷艳和高傲。 是大皇子的手下在府外候着,带着几个下属,前来接皇后入宫。 看来,胜负已分。 混沌收场,需要有人主持大局。而皇帝身负重伤,朝局上下,只有皇后能有权代理朝政。 这是一国之母的权利。 终于,要见分晓了。 车驾将皇后稳稳的送到金銮殿。 士兵们已然在打扫战场了。 那些尚且还有余温的遗体很快被运走,一盆盆清水倒在青石板上,大扫帚狠狠刷过血污浸染的地面,将所有痕迹尽数除去。 水洗过的路面,亮得能映衬蓝天白云,就像一切不曾发生过那样。 唯有空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味,向众人宣告,这并非一场梦境。 皇后一身素净常服,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那龙椅高台。 这金銮殿,她只在册封大殿时来过。 十多年了,没想到再次来到这里,竟是在这种场合下。 她立在龙椅前侧,凤目缓缓扫过下首一众大臣,以及被羁押在旁的德妃和四皇子。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大臣齐齐下跪叩拜。 两份诏书和碎裂的玉玺被一同呈上。 一份尚未加印的禅位诏书和一份已然加印的罪己诏。 皇后的目光缓缓注视,她细细端详罪己诏上的每一个字,眼中似有波涛汹涌。 “顾相,这罪己诏,依你看,应当如何处理啊?”她眼神凛冽地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顾丞相。 这是朝堂元老,如今朝中半数子弟都是他的门生,他的话孰轻孰重,众人皆知。 而顾相是少数知晓皇室隐秘往事的人之一。 他知道,皇后当年为了林府的事,险些和皇帝闹掰。 若说为林府翻案,也许只是四皇子谋逆的一个契机,却是皇后真真切切一直想做而没做成的要紧大事。 眼下这成果就在皇后面前摆着,她没有任何理由让这一切打水漂。 那么只剩下一个考量,皇上那头怎么交代? 顾丞相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话到嘴边却始终不敢开口。 而皇后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这时,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摔进大殿,惊慌失措地喊道,“启禀皇后娘娘,皇……皇上他……不好了!” 皇后细眉微微蹙起,淡然道,“知道了,下去吧。” 这小小的插曲让一众大臣有些坐不住,可皇后依旧不动如山地看向顾丞相,仿佛刚才前来回禀的,不过是小事一桩。 此刻,顾丞相再听不懂暗示,便是真傻了。 他闭了闭双目,缓缓跪下,作揖行礼,声如洪钟道,“微臣以为,罪己诏应当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 这四个字一出,一众大臣纷纷相互递了眼色,心下悍然却不敢表露分毫。 “那就这么办吧。” 皇后伸出素手,将侍从挥退,而后不慎在意地瞥了眼扣押在一旁的母子二人,轻飘飘地下令,“押入天牢。” 说完,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缓缓伸出左手,有人上前小心搀扶,让她能够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到殿前。 “诸位爱卿随本宫一起,去看看陛下吧。” 皇后走在最前面,受了伤,本就虚弱,加上伤痛,她走得并不快,一众大臣不敢有非议,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众人走在刚刚清洗干净的青石板上,浩浩荡荡地去往偏殿。 远处,沈俱怀隐在皇宫一处飞檐后,亲眼目睹统领百官的皇后,以及被押解下场的德妃和四皇子。 思索片刻,转身离去。 危机解除,她不该也不能再留在东京。 沈俱怀这个人,不必再重现于世了。 她几经周转,确认无人跟踪后,转进城南一处偏僻的院落,换下了满身血污甲胄和内杉。 此时,城中不少士兵开始换防,皇城也好,城门也罢,都守满了侍卫,这一切似乎并未结束。 沈俱怀带着斗笠,脸上简单地涂抹了桐油,沾了胡须, 那面具既然已经被人认出,便不能再用。 城中百姓似乎收到了讯息,街上陆陆续续有人出门采买,虽不及平时热闹,却也不至于死气沉沉。 一路遇到了好几批兵马,沈俱怀面露疑惑,只得更加小心戒备。 远远看到城门,却发现大门依旧紧闭,城门上还配了弓弩手。 难道还有同伙?
第64章 夜幕降临 大臣毕恭毕敬地跪在殿前,未有一人离开。 殿内灯火通明,太医院的太医全来了,诊脉、针灸、写方子、熬药。热闹非凡。 可萧允祯的面色依旧惨白,此刻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到不见起伏,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皇后静默地站在一旁,脸上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只目光冷冷地看着萧允祯的脸,嘴唇微微抿紧。 院正的话依旧回响在耳畔。 今晚非常关键…… 而院正未说出口的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今晚若是熬过去,那么按照皇帝的底子,也能养回来七七八八,若是熬不过去,大梁的天就要变了。 而眼下唯一能下令主宰这一切的,只有站在殿内的皇后。 黄忠不知所踪,此刻在皇帝身旁伺候的,是皇后新指派的小太监,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但表情却出奇地冷静,不见丝毫慌乱,有条不紊地配合太医伺候皇帝。 皇后的胳膊白日里受了伤,在安乐府上包扎了,但毕竟时限不长,加上她顾不得仔细照料,此刻已有血迹渗出。 章院正和一众太医准备和皇后告辞,便瞥到了皇后的衣袖,赶紧出声提醒,将上好的金疮药和止痛药一并留下,让两位医女为皇后重新包扎。 绷带解开,内里的布料已和皮肉有些粘连,医女连连告罪,生怕扯痛了皇后。 可她竟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医女换下带些的绷带,鲜血淋漓的伤口重新被金疮药覆盖,而后又是一层层的绷带,小心地缠绕包裹。 她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医女退下,而后缓缓起身,绕过屏风,从容走出大殿。 殿门打开的瞬间,百官齐齐抬头,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眼里大多已有血丝,可抬头的瞬间,更多的是期许。 “回吧,陛下需要静养。” 皇后的声音悠悠响起,她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人能从她脸上分辨出殿内的情形,有几个胆大的悄悄抬眼瞄向殿内,但被那巨大的屏风挡住了。 “皇后娘娘……”顾丞相颤抖着声音,看向皇后,欲言又止。 她慢慢转身,并未因顾丞相的称呼而停顿,只简短地复述了一句,“回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直至顾丞相和一众一品大臣纷纷起身,这才陆陆续续起身,沐浴星光,向宫外走去。 公主府 安乐昏睡了近两个时辰。 皇后一走,府内上下的壮丁都围在内院外。 府卫被安乐尽数调走,连同暗卫也一并调走了,眼下府里的防御可谓是不堪一击,只能靠人数稍稍占据些优势。 众人皆紧张地防备着,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又从天而降了。 安乐缓缓睁开双眼,极度疲惫的身体让她没能做上一个好梦,只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醒来感觉精神了许多,也许是心中的一桩大事了结,整个人也松快了不少。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味。 她不敢转头,就这么等了几息,却不见有人上前,心中小小的期许被压了下去。 她微微转头,房间内只有春桃守着,听见她的动静,忙放下手里的物件,大跨步奔到床边。 见她要起身,忙小心将她扶起,待人靠稳后,又忙去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汤让安乐润一润嗓。 此时夏荷轻轻推门而入,她端着汤药,踏入屋内,看到安乐靠坐在床头,眼睛一亮,脸上一阵欣喜,似乎怕安乐受风寒,赶紧回身将门关好。 安乐急切抬头,透过缓缓收紧的门缝望向外头,搜寻着什么,少许便收回了目光,脸色沉静地盯着被子上的刺绣,不发一言。 夏荷和春桃对了个眼色,她将汤药小心吹凉,伺候安乐用下,斟酌了片刻后,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启禀公主,那掌柜的说,送您来的那位戴面具的公子,正是在他店里遗落耳饰的人。”夏荷边说边小心地观察安乐的表情。 安乐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并未对夏荷的话做出反应,她面无表情地端起药碗,仿佛没有味觉一般,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春桃不解道。 夏荷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药碗,退到了一边。 安乐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精神气也比白日里更足了一些,她靠在床上静静地待了片刻,便起身下床了,仍由春桃伺候更衣。 夏荷还打算去准备些吃食,忙碌了一天又没怎么用膳,想必胃里已然空空如也了。 却被安乐叫住了,“不必了,吩咐下去将府内的一应丧仪撤了吧,备一辆马车,本宫要马上出府。” “是!” 她以为一觉醒来,方才那真切被自己拥住的人,会守在床边等自己醒来,不曾想,竟是一场空。 她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里很是烦闷,就连以往总会觉得苦涩的汤药也没了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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