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笙一贯只会吃喝玩乐,就算司妙真不说,这也是季铃兰知道的事实。 她当初硬生生夺来摄政王之位,自然是想合理地调动兵权。至于为什么迟迟不肯将权力放手,确实是想辅佐新帝稳固朝廷上下,并无二心。硬要说自己的私心,那也是为了自保。 本就树敌无数,若没了权力,只会将季云笙与她都陷入危险境地。 现在,她已经为新帝择了不少肱股之臣,就算季云笙是个阿斗,也有人替他兜底,不会出大问题……时机差不多了。 在司妙真话音落地不久,那扇门终于从内而外打开了。 门内的人面容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即使没有表情,天生微微上翘的唇角也自带三分笑意。迎着司妙真那温度火热的视线,季铃兰淡声道:“你没骗我?” 司妙真心中一紧,面上也跟着多了几分落寞之意,犹如再也啃不到骨头的流浪犬。她试探着想去抓住季铃兰的手诉衷肠,结果还没碰着就被避开了。 收回手,司妙真久久都没眨眼,慢吞吞回道:“当真。” 季铃兰闻言轻舒一口气,对司妙真的态度缓和几分,可依旧疏离得像陌生人,侧身示意人进来:“坐下说话吧。” 司妙真没有拒绝的道理,脚步轻巧地迈了进去。 侍女小羽在主人的示意下为两人沏茶。本就喉头干涩的司妙真也不介意温度,用滚烫的茶水润喉,就像失去了知觉,眉头都没皱一下。 季铃兰没动茶水。司妙真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换取原谅比消除恐惧简单。只可惜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被司妙真牵动思绪了。 好像……不在意了。 放下茶盏,司妙真说:“你何须拘泥于京城,世间百态需要用脚、用眼去感知。就如同当初那样。”所谓的当初,自然是季铃兰随军那段时光。 季铃兰终于与司妙真目光对视,她没有打断司妙真的话。 “铃兰,你想要自由吗?离开这儿,浪迹天涯。” 第59章 完结章 季铃兰自然是想的,她天性散漫,从小就向往广阔天地,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而现在,司妙真竟然问她这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季铃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摆出拒人千里的态度。 即便如此,司妙真似乎也不觉得难堪,只是淡然一笑:“只是想起你以前说过的话,若是没有牵绊,大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以前说过的话…… 季铃兰想起来了,她曾经只对司妙真透露过,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学到些武艺自保,日后才好无拘无束地四处闯荡。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恐怕再也不可能了。 “你想去哪,我可以保护你。” 司妙真的声音打断了季铃兰的思绪,她缓缓道:“谢谢将军一番好意,我确实是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但怎敢劳烦将军。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是吗……”司妙真微微垂眸,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若是人群密集的城镇倒还好,若是荒山野岭少不了豺狼虎豹,强盗土匪。我手下倒是有功夫不错的,可以供你驱使,免去不少麻烦。” 能让司妙真觉得不错的,自然都是高手。 可季铃兰却依旧拒绝了这番好意。 司妙真怎会不懂,季铃兰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自然也不会用她的人。 两人相对无言,司妙真知道自己该走了,却迟迟没有起身。直到桌上的茶水凉透,这才告辞。 只是在离开前,她留下一句:“铃兰不想见我,往后妙真便……不会再出现,扰你的清净。” 等司妙真走了,季铃兰平静地吩咐小羽给司妙真送冰块去。小羽虽然不解其意,但到底不是多嘴之人,乖乖照做了。 而司妙真说到做到,从这一日起,寝殿门外便再无那抹鲜红如血的身影。 紧接着的消息更是让青国上下震惊不已,大街小巷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摄政王卸任了!” “哪能没听说,你消息还落后了,是摄政王和大将军同时卸任!” “是啊是啊,我可是妙真将军的拥护者,偏偏将军她怎会如此想不开……竟然当朝请辞,陛下立即就批准了,虎符也已经交还。是板上钉钉的事……” “以后我的花献给谁啊?当初妙真将军大胜归来,十里花街的盛景恐怕再难重现了。如今只知道将军她闭门谢客,只怕再过不久,就要如同老将军一般归隐山林,可她还这么年轻。可惜,可惜……” 当季铃兰得到消息时,司妙真请辞摄政王位她不意外,毕竟这是当初司妙真亲口许诺的补偿。只是听闻连虎符都交还,难免久久无法回神。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在与季云笙和皇兄告别后,她便打算踏上新的旅途,圆自己从前的梦想。 季云笙对姑姑打算出游并不意外,反而拿出准备好的银票作为践行礼物,还安排了护卫和马车。 而已经恢复正常的皇兄,如今的太上皇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各项注意事项,总不放心她的安全。 临别时太上皇红着眼圈说:“你的选择没错,一定要趋利避害。我相信铃兰不会让自己吃亏,只是希望你有时间多回皇宫看看。” 季铃兰用完美的笑容宽慰两位亲人,光是送别就花了一个多时辰。 在踏上马车前,她深深地回望金碧辉煌的*皇宫,随后视线飘向另一个方向。 小羽与她一样不会骑马,季铃兰便如往常一样让人同乘。 软垫铺得厚实,路上几乎没有颠簸,就这样不快不慢地驶出了京城。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小羽忽然开口:“主子,司大人未能送行,只嘱咐奴婢将这封信带给您。” 说话间从包袱里慎重地取出一封信,信封平整如新。小羽垂首双手递上。 季铃兰没有立刻接,只是挑眉看着小羽:“她许了你什么好处,都开始为‘司大人’办事了?” 小羽不敢动,虽然跟随季铃兰多年,此刻也摸不准主子是否生气。只是战战兢兢地解释:“奴婢没收好处,只是想着大人不会害您,而且……这或许是诀别书,大人将如此重要的信交给我,我也不想让您留下遗憾。” 诀别书…… 小羽是见证两人走到如今地步的人,她知道这封信的重要性,也凭直觉认为主子不会真的责怪她。 果然,季铃兰噙着漫不经心的笑,轻柔地接过信封展开。双眼却黏在信纸上,专注异常。 铃兰卿鉴: 暮春寒重,檐雨滴沥,展纸临笔。 卿今远行,吾本当执辔相送,然恐面目可憎,徒增卿厌,故敛足闭户。昔日诺言,犹在耳畔,吾必竭力践之,虽九死其犹未悔。 卿既不愿相见,吾当强抑心神,不复扰卿清听。然情丝如蔓,昼啮肺腑,夜缠梦寐,忍一时如刀剜,忍一世……恐终成狂。 思及此,忽觉吾之妄念,实为卿之桎梏。 若自由是卿所求,吾愿剜心作舟,渡卿离苦海。自今而后,山高水远,不复以痴缠累卿,亦不复使卿蹙眉忧我唐突。 旧日妄攀明月,今不敢再奢卿顾。惟愿卿稍减憎恶,视我如泉下故人——且记她红衣策马,笑貌宛然,足矣。 绝笔 甲辰暮春。 【这不是诀别,这是绝笔。】 小羽只见主子手在发抖,将纸捏皱又小心抚平。随即掀开轿帘高声吩咐马夫掉头回京城,去大将军府! 失了仪态的季铃兰像变了个人,明明情绪激动,却没有落泪。或许情绪到了极点,反而流不出泪来。 这让小羽觉得陌生,她不确定带信是对是错。 季铃兰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心如狂风暴雨中的湖面,波涛难平。踏入将军府时,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那封绝笔信在她怀中发烫,每个字都灼烧着她的心。 “妙真在哪?”她问迎上来的司锦之,声音嘶哑。 司锦之双眼红肿,衣袖沾血:“在内室...大夫说若是今夜不醒...” 季铃兰没等他说完就冲了进去。浓重的药味中,床榻上那个单薄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司妙真静静躺着,素白中衣衬得脸色近乎透明,唯有脖颈上的绷带证明她还活着——也证明她曾多么决绝地求死。 从司锦之口中,她才知道若非司锦之贸然闯入,司妙真就已自刎身亡,世间再无此人。 目光被床榻上的人吸引,司妙真安静地躺着,脸上带着未褪的苍白,脖颈上的绷带格外刺眼,无声诉说着生死劫难。她的心猛地揪紧,疼痛从心底蔓延。 她小心走到床边坐下,目光不敢从司妙真脸上移开。看着紧闭的双眼,心中涌起后怕与自责。是因为她才会有这出惨剧吗? 伸手轻握司妙真的手,那手冰凉带茧。季铃兰咬唇克制情绪。 “我以为我不在意,我错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你……”季铃兰近乎自语,深吸一口气继续,“我以为离开是最好的方式,没想到会害了你。快醒来,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我只信你。” “其实你还漏了一点,我讨厌你骗我,辜负我的信任。” 眼泪终于滑落,滴在司妙真手背上,似在忏悔。她轻摩挲着那只手,仿佛这样就能唤醒她。 “你醒来好不好?”她哀求般摩挲着那只手,甚至轻吻着,唇瓣炙热。 “我爱你...”季铃兰的泪砸在人手背上,“听见了吗?只要你醒来,你想听多少次我都说,你想缠着我一辈子也可以,哪里需要你赴死?难道你不知道寿数未尽横死会成孤魂野鬼,你变成鬼就不会缠我了吗?这就是你给我的自由?司妙真,你好笨。” 窗外更鼓三响,烛泪成山。季铃兰机械地拧帕为司妙真擦额,忽然感觉掌心下的肌肤微颤。 就在这时,司妙真的手指微动,缓缓睁眼。她想说话,却因伤势只能发出微弱嘶哑声。 “妙真?”她屏息,见司妙真睫毛轻颤,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碎影。 凤眸缓缓睁开时,季铃兰眼睛都不敢眨。司妙真想说话,却只发出气音,缠着绷带的脖颈让她痛苦蹙眉。 季铃兰连忙示意她别说话,“别说话,好好养伤。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别动!”季铃兰慌忙按她肩膀,又触电般缩回,“我...我去叫大夫...” 衣袖突然被扯住。司妙真虚弱却坚定地摇头。 季铃兰再也忍不住,俯身将脸埋进人肩窝:“对不起...对不起...”她感觉司妙真的手轻抚她后颈,如安抚受惊的小兽。 司妙真指指枕边的笔墨。季铃兰扶她半坐,看她颤抖却认真地写下:“我听见了。” “听...听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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