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陆低下头,掩下眸中慌张的神色,拿着筷子不停地在碗里拨弄着,略作思索般说出口:“不想去。” 她左手放在桌下,握着拳的手,有了些微微的汗湿。 她低着头,叶瑧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而是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吃好后,她去结了账。 回医院的路上,林子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叶瑧聊天,很少见的主动,叶瑧也乐的跟她聊了起来。 回到医院,本以为这些体检很快就能做完,但今天节假日,来医院体检的人不少,都是年轻人,独自在江市拼搏,中秋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能够放松的休息日。 因此她们走完流程已经下午了。 中途叶瑧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林子陆刚做完最后一项体检,体检报告还需要一两天,到时候可以直接上网查询结果,所以两人便打算了离开。 路上没等林子陆开口,叶瑧先问了一句:“晚上去我家吃饭吗?” 林子陆没反应过来。 叶瑧继续说:“我跟我妈说,你回国了,她说好久没见你了,想邀请你去家里吃饭,今天中秋,你一个人过未免太寒碜了,去我家吧。” 林子陆说:“这不太合适吧。” 她们一家人团聚,她去凑什么热闹。 叶瑧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前不还老来我家蹭饭吗?” 林子陆低着头,双手插兜,踢了踢地面的石子:“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了。” 跟现在可不太一样。 她们家当年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都巴不得离她远点,以免沾上晦气。 叶瑧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跟她说:“你放心,我妈很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林子陆问她:“真的?” 叶瑧说:“真的,你不在的这几年,她还老跟我问起你呢,怕你一个人在国外过得不好。” 只是开头的两年叶瑧还能回答的上来,后面的几年,叶瑧就会闭口不谈。 林子陆抿了抿唇,然后说:“好吧。” 走了两步,林子陆又回过头问叶瑧:“那阿姨喜欢什么?趁现在还早,我去商场给她买个礼物吧。” 叶瑧笑道:“不用,你把人带过去就好了。” 林子陆却煞有其事:“那怎么行,要不再买点月饼给阿姨送过去。” 今天中秋,送月饼最合适。 “你以前怎么没有这种觉悟呢?”叶瑧问她。 林子陆说:“以前年少不懂事,现在都长大了,怎么还能不懂事呢?” 叶瑧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林子陆:“什么?” 叶瑧笑道:“像上门女婿见岳父岳母的样子。” 林子陆老脸一红:“瞎说什么呢?” 叶瑧发现了,林子陆不经逗,特别容易害羞。 最后叶瑧还是陪着林子陆去了附近的商场,林子陆挑挑拣拣,买了几件像样的礼物,然后又去商场里面的超市买了月饼和水果。 大大小小的东西放到叶瑧车里的后备箱,两个人驱车去叶瑧家里。 叶瑧的父母住在江市大学那边,在老城区,两人开车也花了一个多小时。 这边的小区不是高楼,大多是五六层左右的老房子,也没个什么电梯,叶瑧父母住的那一栋就只有五层,而她们家就在五楼,两人把车停在了小区的停车场,拿了东西走到楼下的时候林子陆又开始退却了,站在楼道口没有动。 叶瑧说:“你打算在这儿当门神啊。” 林子陆把头缩在大衣里,看了眼楼梯,然后侧开身给叶瑧让了个道。 “你先。” 叶瑧笑了,她说:“我怕你等下跟后面丢了。” “这楼道就那么大,怎么跟丢啊?”林子陆不太理解。 叶瑧:“万一你没上去跑了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把人请过来的,她妈要是没看见林子陆,估计还得跟她唠叨一阵。 “我不跑。”林子陆肯定道。 叶瑧把手伸过去,说:“那我得拉着你,确认你不跑。” 啧,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林子陆看着叶瑧,半响,她拽了一下叶瑧的衣袖。 “哎,我说你俩娃娃不上去就别挡着楼道,还有别人要过呢。”后面传来一大爷的声音。 林子陆立马把手缩了回去,有些心虚的望着楼道的楼梯。 叶瑧给大爷让了个路,说:“抱歉。” 然后抬头一看,有些面熟。 “钱伯伯?”叶瑧唤他。 钱望看着叶瑧,也是才认出来:“是小瑧啊。” “哎哟,你看我这老花眼,近了就认不出来了。” 叶瑧笑道:“您这是又来给我爸送东西来了?” 钱望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这不中秋嘛,学校给我们准备了月饼,正好我过来找老叶拿文件,就顺道一块送了。” “你这是都到家门口了,不上去吗?” 叶瑧说:“这就准备上去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没动,钱望就觉得有些奇怪,他看了眼叶瑧手里提的两个袋子,然后又看向林子陆,林子陆正站在一旁笔直,杵那儿妥妥一门神,手里也拎着两袋子。 钱望问她:“带了朋友啊?” 叶瑧看了眼林子陆,然后说:“对。” 钱望问她:“那怎么不上去啊?” 叶瑧笑了笑说:“她有些不好意思上去,我在这儿等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 钱望看着林子陆说:“小姑娘看着挺俊的,没想到是个面薄的。” 林子陆被埋汰的头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抿着唇低头,像是有些局促。 钱望说:“来都来了,我到小瑧家也是客人,咱们这也算是一道的了,小姑娘别紧张,我给你兜底,一块儿上去吧。” 林子陆被钱望的热情架住了,一时间也没办法拒绝,只能被长辈推着往前走。 叶瑧在一旁偷笑。 沈丽青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热情的老钱,后边跟着略微紧张的林子陆,最后才是叶瑧。 沈丽青招呼几个人进去,钱望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找叶霖,林子陆换了鞋之后,跟沈丽青打招呼:“阿姨,中秋快乐。” 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给您买了点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沈丽青看着林子陆,心中感慨万分,然后说:“中秋快乐,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叶瑧在一旁解释:“陆陆说,来看您不准备点礼物,这会显得她不太礼貌。” 沈丽青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来阿姨家还这么客气啊。” 林子陆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阿姨,您就收下吧,之前我在您家白吃了那么多顿饭,怪过意不去的。” 怕林子陆会不自在,沈丽青最后还是接过,然后说:“行,那我就收下了,下次来就不用带了。” 林子陆很听话:“好。” 沈丽青招呼完之后就去厨房忙了,让叶瑧带着林子陆去客厅看电视。 叶瑧给林子陆洗了一盘水果,说:“饿的话,先吃点水果。” 两人早餐是十点吃的,这个点,中午不会再吃了,到现在也有几个小时了,林子陆除了喝水,什么都没吃过。 “好。”拿了一个橘子。 叶瑧说:“陆陆,我发现,你今天好乖啊。” 林子陆剥橘子的手一顿,然后望向叶瑧,有些怀疑:“你确定这个词是用在我身上的?” 叶瑧:“对啊,让你做什么,你都在回答好呀好的,难道不乖吗?” 林子陆说:“那我总不能说不好吧” 叶瑧:“不能。” 林子陆笑了:“那我就只能说好啊。” 叶瑧说:“所以我觉得你很乖啊。” 林子陆被叶瑧的逻辑折服了,转了一圈,回到了远点,而且她觉得叶瑧真的很三岁小孩,比如说她能在这件事情上跟你绕上不止一圈。 她说:“但是你不觉得觉得这个词和我不搭边吗?” 叶瑧:“怎么不搭边了?” 林子陆反驳道:“我这叫尊重阿姨,尊重你。”什么很乖,像形容小狗一样。 叶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可是你的表情不是这样的。” 林子陆问:“我什么表情?” 叶瑧说:“林三岁的表情啊。” 明明以前来的时候大方自然,结果今天进门的时候紧张害羞,跟她妈说话的时候还要假装自己很有礼貌,最后还跟个小孩似的点头说好,她觉得林子陆简直太可爱了。 “你才三岁呢。”林子陆开始正经脸起来,然后反驳叶瑧,明明是她幼稚的不行,还要反咬自己一口。 叶瑧剥了一个橘子,然后递给林子陆:“吃不吃?” “我自己有。” “你那不是没剥吗?吃我这个。”然后把她手里的橘子拿了过来,将自己的放到她手上,动作很自然,就好像她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林子陆看着手里的橘子,嘴角一勾,然后掰开吃了一瓣。 叶瑧问她:“怎么样,甜吗?” 林子陆尝了一口,其实有点酸,但她没有皱眉,然后恶趣味的说:“挺甜的,你吃一个。” 说完还特意掰了一半给叶瑧,叶瑧居然没有丝毫怀疑,从她手里接过,直到尝了一口,秀眉微蹙,才明白林子陆在逗她。 “这么记仇啊?”不就是叫了句林三岁,至于这么报复她吗? 林子陆笑道:“这可是你剥的,我还没怪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挑的这么酸的橘子。” 叶瑧给气笑了:“我要知道是酸的,我还吃它干嘛。” 这就跟开盲盒一样,她也不知道她妈给她们准备的橘子里面酸甜还不一样呢。 林子陆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然后将她手里剩下的橘子顺了过来说:“那你别吃了。” 叶瑧看着她把自己手里的橘子顺走,然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提醒她:“这么酸,你还吃的下?” 林子陆一本正经说:“没办法啊,你辛辛苦苦给我剥的,我要不吃,你得多伤心啊。” 叶瑧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可没有那么多心理戏。” 林子陆说:“哦,原来你不是特意给我剥的啊。” 叶瑧说:“得了吧你,要是太酸就别吃了,我怕你酸掉牙。” 林子陆摇了摇头:“不行,那太浪费了。” 说完,将剩下的橘子都干掉了,然后对叶瑧说:“有水吗?” 叶瑧起身:“有,我去给你倒。” “温水,不要太热。”林子陆在她后面提醒道。 “知道了。” 叶瑧心里暗笑了一声,她想让林子陆放松的在她家里吃饭,就像以前一样,现在看来,好像成功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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