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数米的距离,犹如天堑。 中间横亘的,是许易水这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东西。 人没办法放弃,也没办法争取,自己本来就不曾拥有的东西。 “你先在这里歇会儿,”约定好的时辰快到了,莲心扶着苏拂苓要往外走,想起什么,苏拂苓转过头,看向站在床边的身影,“我待会儿让人来找你。” 出了温泉行宫,苏拂苓便坐上了轿辇:“让孟司礼来见我。” 虽然是内侍,但孟寒雁也是有职称的。 - “孟书吏。” 苏拂苓走后,房间里一时空寂。 许易水没坐在床边,反而是坐去了温泉池边的玉石上,像随时要下河摸鱼抓虾似得,两个裤腿挽到了膝盖上,将自己的脚泡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只是她的目光有些放空,竟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孟寒雁一踏进殿,看见的便是这副模样。 只是听见有人进来了,许易水很快便恢复了思绪,朝着来人看去。 正是熟悉又陌生的孟寒雁。 熟悉是因为,她是孟寒雁。 陌生是因为,从前在上河村,许易水便觉得孟寒雁是很气派的人物,如今再看见孟寒雁身上那精致的衣裙宫装,更觉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看见许易水在这儿,孟寒雁面上和眼里并没有半点儿惊诧,只是微微朝她蹲了蹲身。 像这宫里所有的奴才朝主子那样,朝许易水行了一礼。 许易水只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她不会行这个礼,只好赶紧摆手:“免礼免礼。” “你们也免礼。” 在孟寒雁身后,跟着她一道进来的,还有八个宫女。 和方才伺候苏拂苓的那些宫女如出一辙。 许易水从前还觉得自己目力惊人,在山上哪怕只远远瞧见一个小点儿影儿,也能大概知道那是谁。 可这会儿在这宫里呆了七日,前前后后见了不知道多少个宫女,她也就只能分出来一个莲心和厨房里帮她烧火的立春。 别的再也认不出来了。 “陛下让我照顾……你。”孟寒雁想了想对许易水的称呼,但饶是负责礼这一部分的她也犯了难,没想到要如何称,最后只能略了过去。 “我带你过去。” “先换衣服吧。” 很显然,身后那八个宫女端着的东西,便是要给许易水换上的。 许易水是一个很有执行力很听话的人,也不爱惹什么麻烦。 至少在孟寒雁点印象里,是这样的。 所以当她坐在那儿不愿意动,不愿意配合,只用温泉水洗脚的时候,孟寒雁是有点诧异的。 顿了顿,孟寒雁看向宫女们: “把东西放下,你们先下去吧。” “诺。”八个人训练有素,齐声回答。 “要带我去哪儿?”人都走了,许易水这才收回脚,看向孟寒雁。 只是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金銮殿。” “带我去金銮殿?” “对。” 看了看许易水的神情,孟寒雁解释:“扶桑叶的潮期还未过,你们的花烛夜还未完。” “你得去金銮殿候着。” “以备陛下不时之需。” 尽管苏拂苓不是那种会轻易让自己在众臣面前陷入狼狈的人,也一定没有想要当众表演什么春宫的癖好。 但也必须要留一招最差最差的后手。 如果真有意外发生,大不了到时候谎称如厕。 许易水:“哦。” 她还以为什么呢。 原来如此。 也是。 这才对嘛。 “孟姨。” 这称呼就有些过于亲切了。 毕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没有得罪的必要,甚至可以接近拉拢,孟寒雁挑眉:“您吩咐便是。”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许易水有点不确定孟寒雁会不会告诉苏拂苓,毕竟苏拂苓是皇帝,又好像很热衷这件事。 果然是有求于她,孟寒雁了然: “什么事情?” “帮我准备一份避子汤。”
第107章 但……为保涅阳的地,坑害下游又是怎么回事? 偌大的皇宫,许易水再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了。 只能赌孟寒雁。 想到上河村里,那个曾在鲁林送她入镇,放她自由时,在鲁林离开后掀开轿帘回望的孟寒雁。 许易水选择了相信。 她觉得孟寒雁大抵是能够理解她的。 苏拂苓把她抓过来,在她昏迷的情况下,就给她喂了扶桑叶,显然是已经决定要和她上,床,和她纠缠到底了。 这份纠缠她已经改变不了。 但即使已经吃了扶桑叶,即使已经水乳交融。 许易水也尚未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更不敢去想,自己的孩子要如何出生在这座华美的牢笼。 从来好物不坚牢。 许易水对于情爱不甚精通,但她知道,在两个人的关系尚未安定下来之前,不生孩子,才是正确的选择。 现在……就是有些担心这几天了…… 想到扶桑水在她和苏拂苓之间引起的那些失控情潮,许易水有些心惊肉跳。 她……也没有那么厉害吧…… 先前的梦里,她和苏拂苓那么多次,也不曾有过孩子…… 许易水敢赌孟寒雁,却有些不敢赌这个可能性了。 - 温泉行宫虽然是在西山上,但和金銮殿相隔并不算太远,约摸20里路的距离,严格来说,西山也是皇宫的一部分景致。 许易水也是上了马车后才知道。 议政的金銮殿是整个皇宫里最大的一座宫殿,宫门由厚重的青铜浇筑而成,左侧是腾飞的五爪金龙,右侧是浴火的涅槃凤凰,门中央的大圆机关锁,浮雕勾勒着奔走其间的麒麟瑞兽。 只是马车并不曾在这扇青铜的正大门停下,而是绕去了另一侧朱红色的角门处。 那条位于青铜正大门后,宽敞的,由汉白玉铺就而成的“御道”,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走上去的。 须得是“王侯将相”,须得是过了科举得了功名的“官”。 角门有一寸高的门槛,马车便不能再往前进了。 若是有身份的,还可乘着轿辇再走一截,但现在许易水的身份尴尬又特殊,孟寒雁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礼制,最后,想到苏拂苓的叮嘱,还是选择带着她沿着小道往里走。 许易水对于待遇之类的没什么感觉,只是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恢弘的庙宇殿堂。 朱红的飞檐斗拱层层叠叠,每一个弯,都像是展翅欲飞的燕雀,金黄色的琉璃瓦被太阳一照,波光粼粼地亮眼。 是真的很漂亮。 原来大夏有如此的能工巧匠,原来人还可以住在这么大这么华美的房子里。 今日有些稀罕,孟司礼竟然带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儿往金銮殿走。 这新皇是个阴晴不定的主,登基后职位变动不算太大,可但凡有变动的位置上,原来的人都死了。 而这孟司礼,据说是跟着新皇一道从那微服私访的地界儿回来的。 往常她也不是没来过金銮殿,毕竟是掌礼制器具的内饰,可这孟司礼的一贯做派都雷厉风行,身边是从不带丫鬟的。 这是第一次。 许易水第一次穿水粉色的衣服,但这已经是皇宫里最普遍的宫女装扮了。 她就这么跟在孟寒雁的身后,一路上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许易水能感觉得到,那是注视、打量以及猜测。 在温泉行宫的这七天里,便是莲心,都不曾用这样的打量目光看过她。 原来只需要身边换一个人,有些眼神便会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打量许易水的人心境也很平常。 之所以忍不住一直打量,主要还是因为觉得不对劲。 这宫女……沉稳倒是沉稳,就是怎么总感觉哪儿怪怪的? “哪儿怪了?” 有那边角里当差的窃窃私语。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不太对。” “我也是我也是,说不上来。” “跟我们不太一样反正。” 嘀嘀咕咕的声音,终于有一个人不确定地描述出了那种感觉:“这人看着……不像是皇城本地人啊……” “那柱子……是纯金的吗?” 见到朱红的墙,琉璃的瓦,白玉的石板,许易水都没有流露出太过惊讶和震撼的表情,直到她看见了金銮殿的柱子。 金色的。 柱身上盘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顶端的龙首竟还口含比拳头还大的明珠。 两人环抱粗细,顶天立地的金色柱子。 “铜的。” 孟寒雁的回答也是很实诚了:“包了金壳子。” “哦,”许易水点头,“原来如此。” 铜的虽然也很值钱,但那就要好接受很多了。 孟寒雁:“……” 她该不会是以为皇宫穷拿不出来才用铜包金吧? “金子软,撑不起房梁。” 孟寒雁道:“龙椅是纯金的。” 龙椅,现在应该在苏拂苓的屁股下面坐着。 许易水:“……” 原来如此。 孟寒雁带着许易水去的是金銮殿后殿。 皇帝在的时候,这金銮殿便不是轻易能进去的地方了,就算是孟寒雁,没有皇帝的吩咐,守在门口的侍卫也不会放她进去。 “姑娘。” “孟司礼。” 好在,莲心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她是苏拂苓的御前姑姑,她亲自在这里等,甚至比圣旨还要隆重几分。 身姿英气的侍卫腰间佩刀,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等人进去后,四目对视一眼,同时默默的将这张脸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这道门进去后,是一条过道。 “右边是金銮殿的正殿,”孟寒雁给许易水介绍,“左边是后殿。” 原来后殿和正殿之间就隔了一个过道两堵墙,而伺候的宫女和侍卫们,几乎全都等在过道里。 “陛下,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拨发专款,哪怕是购置,也要有足够的粮食赈灾啊!” 一个听起来很是殚精竭虑,苦口婆心的中年女音,从右侧的墙穿了过来。 “放你娘的狗屁!” 这声音就要暴躁很多了:“还拨专款赈灾。” “先帝在时,南方多地暴雨,司天监说恐有灾情,老娘就给你们拨了一笔专款,陛下反朝又是一笔。” “拨拨还拨,大几百万的白银砸洪水里也能听个响,拨给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连个声儿都没有!” 许易水挑眉。 她终于在这皇宫里找到了一点和上河村相似的地方。 原来再大的官骂起人来也是这样泼辣的啊。 “是户部尚书。”孟寒雁一直注意着许易水,见她这模样,解释了一句。 若是祝玛在这里,高低要吐槽一句: 原来是财会啊。 怪不得这么暴躁。 户部,许易水也明白了。 管钱的官员。 “杨二娘!” 大概是对方的话语里毫无尊重可言,那道苦口婆心的声音也硬气了起来,掷地有声: “本官现在是在跟你讨论政事!不是来跟你学市井小儿泼妇骂街的!” “你们户部就跟那缺口的镊子一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南方暴雨多地受灾!百姓流离失所!糊口的粮食都没有!各地州县的折子就像雪花一样往上递!” “你还在这里抠!现在是抠门儿的时候吗?!” 义正言辞,一句音调高过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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