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谈阿姨找了许多年的人是她。而谈言清为了找她,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从天文学到警校,八竿子打不着的跨越。这算是一种堕-落。是她让谈言清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是她辜负了谈言清。 她还有什么脸见谈言清? 谈言清一定恨死她了。 恨她突然出现撩拨了她的心后又突然消失;恨她从此杳无音讯、生死不明;恨她就算恨得想打她、骂她都找不到人;恨她只给她留了一抹念想。 那谈言清会是爱她吗?之前的几年或许是爱她的。可等久了,就成了恨,爱恨交织,就又成了执念。爱就变成了想要一个答案。她欠谈言清一个答案。她该跟谈言清说清楚的。可…… 半个月。她从来没有半个月不联系谈阿姨的。 【阿姨,我自行车坏了,又不想挤公交,太晚了不安全,你今天能接我放学吗?】【阿姨阿姨!你最近上班累不累?我学习太久,脖子都累坏了,我妈说带我去店里按-摩,你要不要一起呀~】【我妈最近好忙,阿姨,我记得你今天休息,我能去你家找你玩嘛~】【……】 她总会找各种理由‘骚扰’谈阿姨。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她都能扯上谈阿姨。 可是回来后,她点开谈阿姨的对话框,犹豫再犹豫,一直犹豫到今天,都没能给谈阿姨发一个字。 她这算是在逃避吗?还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在东北菜馆吃了饭,谈言清先送了关歆婷回家。 跟关歆婷说了再见,看着关歆婷转身进了小区,简好就又立刻从校服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现在就剩下了她和谈阿姨两个人,她必须要拿出手机显得自己很忙,这样才不用跟谈阿姨说话。——她现在都还没有酝酿出面对谈阿姨的勇气。 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自动地暗了下去。可也足以照亮了后方属于简好的小小天地。清冷色的白光照在简好的脸上,小小一块,正好照亮了的是简好的四官。眉毛、眼睛、鼻子、唇,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只打在最重要的演员身上一样,让观众只看得清她一个人,好身临其境,细细观摩。 简好玩了好一会儿手机,左划划右划划屏幕,软件点开又退出,重复了好几遍,都没感觉身下的车动。谈阿姨开车最稳了,开车时肯定会不怎么注意她。她还想等车开了,她就能稍微不用这么拘束了。毕竟手机也无聊。她也不可能在这样昏昏的坏境里拿出一本书或者作业来写,那她的心思也太明显了。 可车停在原地迟迟不动,这样的异常她要是不抬头问一下,更显得她心里有鬼。 恰好这时手机信号不好,刷新界面有小圆圈转着,给了简好视线可以离开屏幕的时间。 简好抬头。 谈言清面朝前坐着。 但她们的视线,在窄小的后视镜里,碰在了一起。 “……” 简好目光下落,移到谈言清的侧脸上,“怎么不走?” 谈言清视线自然的从后视镜撤下,微微扭头,直接望向了简好,“不坐到前面来?” 啊? 简好抿了抿唇:“不了,我懒得下车。” “嗯。” 谈言清应了声,可依旧没有开车,等了几秒,说:“我去外地出差了,那天回去,也是收拾行李,今天才回来。” “……哦哦。”手机上的圆圈还在转,简好见状,关掉了数据,重新打开,过程中,她不得不继续跟谈言清说话,“忙了这么久是不是很累啊?要不我自己打车回去,你早点回去休息。” 说着她屁-股就动了动,侧过身就要打开车门。 “哈。” 一道轻笑在前排响起,“坐着。” 简好顿时僵住,几秒后车动了,她侧着的身体也只能又正坐着。 低头看了眼手机,信号已经恢复了,她便低着头,打算继续刷些什么。可她的眼睛盯着手机,思绪早已经跑到了谈言清的身上。 “你妈跟你说什么了么?” 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动的车中,突然响起的一句问话在简好的耳边响起。走神的她,一时没注意话的内容,下意识道:“什么?” 她也在下意识,撩眸看向谈言清。 谈言清眼皮稍稍一撩,从后视镜里看她:“她没跟你说什么,那就是你自己的想法?” 这句简好听清了。不过她还有点云里雾里,有点懂又有点不懂这话的意思。 她唇动了动,想问些什么,可谈言清已经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了,她就又犹豫了起来,没有立刻问出来。 而这样的犹豫,在别人看来,是心思被说中了。 随着谈言清专心开车,简好也不看手机了,她紧握着手机,侧头看着窗外。 天早已暗了下来,蓝紫色的夜空沉甸甸的,路两边的灯就好像黄昏余留下来的光,暖橙色的,带有橘子味的暧昧。 随着车在路上行驶,无论是从后排看前排人的侧影,还是从后视镜看后排人的脸,昏黄的光影交替,蒙在身上淡淡的一层晦暗,让人变成了一团雾。 前方出现红灯。 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简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想拿起手机看的时候,无意间抬眸,就又看到谈言清在看她。不过这次不是从后视镜里,而是微微侧过头,眼睛直视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暗的原因,简好从谈言清的那双常年冷清的眼中,看到了层薄薄的笑意。 “所以,你是因为被阿姨拒绝感到不好意思,还是在怨阿姨,跟阿姨置气?” 这个时候简好没有看手机,没有走神,她的注意空前的专注。以至于这句话的每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听清了,也听懂了。 她顿了一下,“…没有,我没有。” “没有什么?”谈言清声音轻软,带着一丝的引诱的口吻。 “没有跟你生气。” 她哪里有资格怨谈言清?还跟谈言清生气?她怨的恨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是在跟她自己生气。 “哦。” 谈言清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扭过头去看前方的红绿灯上,看了还没有变灯后,视线又落在了后视镜上。 简好也正看着她。 她们就又在后视镜里对视在了一起。 “那就是跟阿姨不好意思了。” 谈言清眼里升起浅浅促狭的笑意,“我们小简好还会不好意思呐!” 红灯没了,转移到了简好的脸上。简好脸一下子红了,垂下眸,声音细细的,“我才没有不好意思。” 耳边响起谈言清的一声笑,“是吗?” “…嗯。” “如果两个都没有的话——” 谈言清稍微拖起了长音。 简好抬起头,她下意思看向后视镜。谈言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眼尾稍扬,视线也扫到了后视镜里。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对上镜子里简好的眼睛,道:“是因为什么不愿搭理我?”
第42章 是不是从小就教你,不能浪费食物? 谈言清的声音很轻,轻得她的语气里,仿佛带着特意说给简好一个人听的委屈。就连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都带着要看透什么似的沉静。 简好愣住。 可转瞬间,谈言清的眼睛弯了一下,“嗯?” 懒懒的语调,就像只是单纯的对今晚她的异样表示疑惑。 又一个红灯,不但车停了,车厢里的时间仿佛也停了下来,不止车厢,车外也是,简好耳朵有了片刻的寂静。 “没有的事…”等车开了,简好才垂眸,说道,“只是我离家出走的事被学校里的人知道了,在学校里,别人总会多看我两眼,让我有点不自在。” 简好挑了一个确实让她郁闷的事来讲。也不算是对谈言清撒谎。 谈言清默了两秒,说:“嗯,你这次的事件如果不是压了热度,恐怕不止学校的人知道,全南青、全网络上的人都会知道。” 简好心惊了一下,她可不想被放在网上讨论。 “不过这件事也就跟网络上的事没差别,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日复一日,你的事就渐渐没人提了。当下,你没必要在乎别人的注视,尤其是不重要的那些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你呢? 简好鼻子兀然间泛酸。 谈阿姨,你的路呢?你走到哪里去了? “喏。” 什么? 简好一抬眸,就见谈言清右手向后一撇,扔了包东西到她的腿缝间。是一包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的。 车开到了比较暗的街道,落入车厢里的光,更少得可怜。 可简好还是在着灰蒙蒙的光线里,看到了那是包什么糖。 ——酸妞。 “心情不好吃点糖就好了。” 前排又传来谈言清浅浅的声音。 简好心本能地抽了两下,有口无法下咽的酸涩哽在了喉咙间。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包糖,撕开,本来只是想斜着撕一个小口的,没想到手抖,直接从上撕到了下,好在谈言清车开得稳,不然肯定会撒出去一/大半。这都不小心撒了两颗到她的腿上。简好睫毛低低地垂敛着,将洒在腿上的那两颗糖捡了起来,送进了嘴中。 这段日子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吃两口不饿就算吃饱了。今晚也是。东北菜量大,她们不清楚,点了五种菜,上来五/大盘,每一道都色泽鲜诱,三人吃不完,关歆婷让每个人都多吃点,可简好还是吃了两口,就说吃饱了,不饿。 这些日子,她的嘴里一直没什么味道。 寡淡的,就像是暴雨来临前灰青色的天。 酸粉沾上舌头的刹那,酸味如同电一样,瞬间流窜在她的身体各处。 舌头变得麻麻的。 酸! 像青春期的一次悸动、一场告白。 酸! 像最后才知道,伤害了你的那个人居然是我。 酸! 像一次不告而别。 酸!酸!酸! 像知道有人找了你、等了你十七年。 睫根处湿濡濡的,简好低着头,不敢抬起一下,怕被谈言清捕捉到异样。她紧紧抓着那包糖,在口中的酸味消失,马上就要尝到甜的时候,又很快地拿出一颗塞到嘴中。 不一会儿,她嘴里鼓鼓囊囊,塞了十多颗糖。甜得她有点想吐。不是那种正常的甜,而是腻到让人恶心的甜。 跟在08年吃到的完全不一样!也跟在穿越回来之前吃的那些不一样!难道不是一个工厂生产的?还是说,当下吃到的东西,就不会有记忆中的味道… 人们怀念童年零食,不过就是在怀念当时的那段时光。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一次次的怀念,不过是刻舟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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