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照清正忙着和喉头的酸涩对抗,分不出半点精力回答梁维斯的问题。梁维斯只好转身去问身边的丈夫。 不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戚照清冰凉的手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暖。 她还是没有动。恐慌发作,但是她知道是俞川的手盖上来,想要安慰她。 舞台上覃良筝若无其事的跳着轻快的舞台,旋转时有一滴一滴小小的猩红色液体,自鞋尖缓缓落下。 上半场结束,覃良筝摆出最完美的ending pose。 等到大幕开始拉起时,尹初阳已经先冲上舞台。 不但如此,戚照清听到身后传来议论的声音。 “是不是不对啊?” “她的脚……” “那是血吗……” 耳朵被捂住了,戚照清才回过神来,用发软到根本感觉不到的手拉住俞川的衣袖。 她不用说话,俞川就知道牵住她的手,扶她起来带她去后台。 后台再次乱做一锅粥。 有男人大喊的声音:“芭蕾舞鞋是谁哪来的?!” 有梁维斯带着颤音的哭:“筝妹,你,你的脚……” 有覃良筑爆粗口的声音。 还有慌乱的女孩子声音:“啊……覃老师上台前忽然找不到舞鞋,最后是小张在角落里找到的……” 太多嘈杂的声音和太多可怕的信息一股脑的涌来,戚照清把全部力气都用在拽住俞川的衣袖才勉强支撑。 话题的中心,覃良筝坐在沙发上,一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 她的脚,戚照清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看到她的脚,‘血肉模糊’四个字是率先涌上脑海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戚照清的膝盖当场就软了。俞川在边上架住她。 尹初阳开口也带哭腔:“她鞋里有钉子,不知道谁把她的鞋子里放了钉子。” 戚照清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是谁……谁……”谁要害她? 覃良筝的身前半跪着一个医护人员,她正在用棉球帮覃良筝处理伤口。 “好了。”覃良筝清了清嗓子,用含着眼泪的眼睛说,“让我把下半场跳完,再研究这件事。” “什么?!” “不行!” “你还要跳下半场?!” 这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来,戚照清没有办法判断都是谁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判断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覃良筝在这时候显得非常非常冷静。当然,如果她没有发抖的话,那就完全能骗过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要说话。我肯定要跳。刚才上半场我都跳过了,下半场不会有问题。” “你不能跳!”梁维斯的眼泪豆大,几乎是从眼眶里喷涌而出,“筝妹你听妈妈说,你再跳,脚会废的!你不能让这次的舞台成为你人生最后一场舞啊!” 覃良筝仰起头看向自己的妈妈。 后台暖橙色的灯光仿佛给覃良筝没有血色的脸注入了颜色。她的脸和眼睛都变做橙色,给戚照清一种远在天边的神圣感觉。 “妈妈,难道我不跳下半场,这次的舞台就不是我人生最后一场舞了吗?” 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呼吸声第一次在后台也能被人察觉。戚照清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她费力地挣扎在自己呼吸的自主权上。 这时候是尹初阳发声:“好。麻烦医护人员给我们准备止痛药。你吃过上台。”
第26章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鲜花和掌声送给舞台上的覃良筝。 她用完美的舞姿为世人带来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盛大的表演。 下台之后马上躲开准备过来采访的媒体和被特邀而来的大咖,那些都留给剧院的院长解决,覃良筝在尹初阳的保护下匆匆离场。 刚坐上尹初阳的车,覃良筝就开始大哭。 两只脚里分别取出三根三厘米长钢钉,别说跳舞,以后走路可能都有困难。 戚照清站在病房门口,紧紧拽着俞川的衣角。 病房里的覃良筝她根本就不认识。 那样干瘪,病弱,暴躁的女人不是戚照清记忆里永远风情万种,永远戏谑人间的旧友,她更像是……钱心慈。 “我说我不要吃!我不要吃你听不懂吗!” 这已经是出事之后的第二周,覃良筝脚上的钢钉已经取出,虽然只要修养好还是不影响生活,但是医生说覃良筝以后未必能够再跳舞。 尹初阳被覃良筝推搡,粥碗打翻在地也没有作声,默默的蹲下来用餐巾纸把一地的白粥擦干净。 覃良筝就开始大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俞川侧过头去,身边的戚照清脸和嘴唇都是白的。她伸手想要打横抱起戚照清带戚照清离开,可是手刚伸出来她想到什么,轻轻拍了拍戚照清的肩,小声说:“我们走吧。” 一直到离开医院坐上车的时候,戚照清的眼泪才涌出来。“怎么会这样呢?” 俞川为她擦泪,“覃良筝家已经报警了。这件事现在在舆论上也很有热度,解决起来应该会很快……伤害她的人肯定能被抓住。” 戚照清伸手要抱,俞川就抱住她。戚照清恨不能把自己揉进她的怀里。“可是抓住了,良筝也不一定能够跳舞了。就算能跳,受过伤的脚怎么能一样?” 俞川的心跟着戚照清的哭声一起揪起来。 她不是在心疼覃良筝,只是在心疼戚照清。“我来找最好的康复师,我一定想办法让她能继续跳舞。清清,清清别哭好吗?” 戚照清在俞川怀里一点一点冷静了。她重新坐直,擦掉眼泪,拿出手机给尹初阳发消息。 尹初阳很快回了个电话来:“我刚才没注意你们来了,不好意思。” “没事。”戚照清脱掉了鞋子踩在副驾驶座的椅子上,尽力地把自己团成一小团,说话时还带着点哭腔,“看你在忙,就没有打扰你。” 尹初阳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嗯……清清,你是做心理咨询的,能不能帮我给良筝找一个医生?” 俞川在戚照清身边为她拆开薄荷味的糖送到嘴边。戚照清张嘴叼住了,薄荷味直冲大脑,她整个人也精神一些:“能。等她出院好不好?你们来我的诊所。” “谢谢。” 身体伤的伤只要不致命,慢慢休息都能复原。 可是心里上的伤就不一样。 戚照清深谙这个道理。她要俞川把车开到诊所,向黎月华求援。 黎月华相当的冷漠:“不要。” “可是其他师哥师姐们都好忙,我都遇不到。” “你的意思是我很闲?” “当然不是。”戚照清一辈子没对除了俞川之外的人说过甜言蜜语,这时候全用上了,“小师姐能力好,又最能和人共情,只有把良筝交到您的手上,我才能安心。” “……不要。” “我会避开的。良筝一定不愿意和我谈咨询的事情,我也不会问您。好不好嘛?求求您了。” “……不。” 戚照清把双手合起来举到胸前,拜佛似的拜黎月华,声音是从来没有对她展露过的甜腻:“求求小师姐了,小师姐,我最好的师姐,您要是能帮良筝,那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会一辈子感谢您的。” “……”黎月华瞥了戚照清一眼,松动了语气,“那你欠我一个人情,愿意就愿意。” 戚照清先被她古怪的说话语法绕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开心的原地蹦:“愿意愿意!谢谢小师姐!” 黎月华就露出古怪的眼神:“你还不知道我会让你怎么还?” “没事,怎么还都可以。” 覃良筝坐着轮椅到诊所的那一天,伤害她的人也被抓到。 戚照清那天做了回避,在俞川那里听到第一手消息。 这是一个她不陌生的加害者:郑一。 原来郑一一直在学跳舞,后来也考入舞蹈学院,毕业之后和覃良筝在同一个剧院。 她害覃良筝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嫉妒。 郑一嫉妒覃良筝从小到大都比她优秀,嫉妒覃良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女主角的位置。 尹初阳没有听到她这番动机剖白,否则一定会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覃良筝在练习的时候你在睡觉,你和我谈她不费吹灰之力? 戚照清坐在沙发上静默。 俞川问她想什么。戚照清就回答:“郑一好蠢。” 俞川说:“覃家找了最好的律师,这回一定送郑一在监狱里待够。” 戚照清拥住俞川,胸前那枚小小戒指硌住她的肌肤,“是不是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很多很大的挫折,然后一辈子都会不一样?” 俞川反手抱住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通常来说,每个人会遇到她们人生里认为重大的事情。” “那她们能够从这样的事情里离开吗?” “这要问你呀,戚老师,你觉得可以吗?” 戚照清窝在俞川怀里。 她长大,俞川怀里连她上半身都很难抱完整,不像小时候。小时候她觉得俞川那么大,那么高,能把她牢牢护住在身后。 “可以。但是她们可能会带着这一段经历,变成不一样的人。”戚照清话里有些落寞,是想到自己小时候。 她抬起头,看着俞川的脸,“你也会变成不一样的人吗?” 俞川望住她的眼睛,“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不一样的人了。” 黎月华为覃良筝打开门,覃良筝自己推着轮椅离开咨询室。 尹初阳从等待区迎上去,问覃良筝怎么样。覃良筝眼睛红红的没说话,尹初阳就越过她去看站在她后面的黎月华。 黎月华脸上的笑容属于冰雪消融后的初春,有温度但不够温暖。 尹初阳拍了拍覃良筝的手,“我和黎老师聊一下。” “嗯。” 心理诊所里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咨询室。 黎月华的咨询室是小小的正方形,有一面墙的木头架子。架子上错落有致的摆着小盆栽和一些心理学的书籍。架子前面是两张深蓝色的布艺沙发,一张沙发是单人位的,另一张是长沙发。 黎月华在单人位沙发前站定,对尹初阳说:“关于她在我这里说了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尹初阳收回打量的目光,“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她会不会好起来。” 黎月华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会。” 黎月华做出请尹初阳坐下的手势,见尹初阳坐下后她开始对自己刚才的观点举例补充:“她目前的情况确实不乐观,但是有在积极调整状态。她在尽力,所以还请你多多给她支持。” “这是肯定的。”尹初阳听到黎月华给出的积极答复,闭上眼睛疲惫地叹一口气,“她有在调整就好,我就担心……” 后话咽回去,但是黎月华也明白。她尽心尽力的安慰尹初阳不用太过担心,身边的人保持情绪稳定和积极就是对覃良筝最好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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