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话,林长兴松了一口气,上前谢道:“多谢陛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他说完便退下了,紧接着工部的人上前启奏。 早朝期间,李孟庭的目光多次与尹明希相接,传递着相同的情绪。她们等了大半个早朝,依旧没有人拿昨日牡丹楼发生的事情做文章。 碰到敌人,有的时候不是怕他们手段高,而是怕他们心思深,自己想到的,他们也都想到了,一步一步的压制,这才是最可怕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了。 下了早朝,关于这件事,她们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所有的言官都跟哑了似的。静谧的朝堂让她们的担忧更甚。 原来外部人员对朝堂的干预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言官都不一定听皇帝的话,竟然在有心之人的组织之下,如此轻易就达成一致。 “爱卿,他们在向我们宣战。”御书房内,李孟庭放下了手中的本章,捏捏眉心,为浑浊的朝堂而恼怒。 尹明希坐在她边侧,中间隔一道屏风,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却能听出她声音中蕴含着的悲愤。 尹明希同样悲愤,但有一些心情是与李孟庭不同的,她的心里还有一份潜藏着的无力。 这一世她时常有这样挫败无力的感觉,只要事情不如她的意,她便会如此。此时也是这般。 可她听着新君低低软软的声音,像雨夜里求助的小奶猫,心中恻隐,不想将她拖入与自己一样的深渊,便宽慰她道:“莫急,这是一场持久战,耐得住性子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她说给李孟庭听,也说给自己听。 “那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们!”李孟庭激昂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尹明希受到了感染,拧着的眉也微微舒展了些,她附议道:“没错。” 说完之后,尹明希又有些错愕,不知为何,短短几日,她竟与李孟庭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她分明在她身边安插了杀手,十日之后要取她首级的。她又如何能对她动恻隐之心? 尹明希觉得是李孟庭的私情影响了自己,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她都与李孟庭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二人止于公事,不谈私情。 李孟庭也一直乖乖巧巧的,没有再做逾矩的事情。 ** 三月十八日的早朝,尹明希觉得不同寻常。一向准时召开朝会的李孟庭突然抱病不起,宣称要在养心殿内静休数日,国家大小事暂由内阁处置。 尹明希在前一日还见过她,还教她书写,见她失了耐心在纸张上乱涂乱画,整个人还活蹦乱跳,动不动就朝她花枝招展地笑着,怎突然说病就病? 难不成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此举是为了躲着自己? 尹明希捉摸不定,决定亲自入宫问个清楚。她还未到走到太和殿门前的广场上,就被陈海拦了下来。 “楚太医刚从养心殿出来?”尹明希见陈海与太医院的楚太医一块走来,心里已有了猜测。 太医院医正楚仲斌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点点头道:“正是。陛下积劳成疾,致使心肺血虚,卧病不起,我刚去她那瞧过。” 尹明希的目光细细打量着楚仲斌满是皱纹的脸,想从他的脸上判断出此话的真伪。 片刻之后她便收回目光,她没有找出任何的端倪。 “陛下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夜里总是不睡觉的。”陈海痛心疾首,声音还带上了哭腔,“咱家劝也没用啊,她嘴上应得好好的,把宫女太监遣退之后,仍旧衣不解带地看奏章,阅兵书。” 这些尹明希倒是有所耳闻,自己的眼线把她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东西都告诉她了。她惊讶于李孟庭治国的决心,却也知道像她这般极端的做法并不可取。 “待陛下这回将身子养好了,首辅大人可得好好地管管她。”陈海特意对着尹明希说的。他觉得普天之下,唯一能管得住这个任性小皇帝的,只有首辅大人了。 楚太医不知情,会错了意,附和道:“首辅大人身为帝师,确实应当同陛下说教说教。年纪轻轻的,不该拿身子开玩笑。” 见二人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尹明希感觉自己不去探望一番,简直愧为人臣,于是问道:“这个时间,可以去探望陛下吗?” 陈海摆摆脑袋:“陛下身子虚,需静养,不好叫人扰着。而且尹大人知道的,陛下好面子,不想让人看见她虚弱的模样。还是过些日子再探望吧。” “楚太医,陛下这身子需静养多久呢?多事之秋,国家大事耽搁太久不好,许多都要陛下拿主意。” “若要下地行走,需要六七日。好全需要调理大半月。” “这么久。”尹明希皱眉嘟囔了一声,她并非质疑楚太医的医术,只是心中生疑,这新君登基也不过十数日,怎一病就要调理大半月? 这大半月的时间里,朝事就这样隔着放着,不管了吗? 陈海看见尹明希晦暗不明的神色,赶紧朝楚仲斌使了个眼色,指责他把皇帝的病情说得太严重了,只要说几日便可,怎一张嘴就是大半月呢? 这不让人生疑就怪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了,他们只能尽力将这个慌圆好。 好在尹明希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二人暗自都松了一口气。 ** 李孟庭是连夜离开京城的,她原先的计划是三月二十左右再发出,可昨日南宫孚给她传回了消息,说这个傅锦才一路上用赈灾银两吃喝嫖赌,用去了十万两之巨,差点把她气得吐血。 她气得坐都坐不住了,让陈海紧急调了一匹耐力好的马,连夜就出发了,她要亲手把这个竖子的脑袋割下来! 她的怀里揣着尹明希与她一起数的那些钱,她说到做到,她会亲手将这些钱送到需要它的人手上。 李孟庭拿着特制的通行文书,一路上通行无阻,一路上也昼夜不歇,以全速向江淮奔去。 马熬不住了,她就换马。 哪儿路途短,她就走哪条路。 她挂念着京城的尹明希,不希望她为难,不希望她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她要快。 她希望经此一遭,尹明希能对她刮目相看。 她有灵力,但她相信人定胜天,并身体力行地践行它。她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尹明希能够依靠和信任的人。 “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寂静的丛林中,惊起了满树的飞鸟,晒在树梢上的阳光没有那颗热忱滚沸的心炽热。 ** 谎称新君抱病的第四日,陈海已经焦头烂额了。文武百官聚在太和殿前头的广场上,嚷着要见皇帝。更有甚者,以死相逼。 旁系的王公贵族也都坐不住了,新君究竟是生了什么病,让人探望也不行?不会早已一命呜呼了吧?那这帝位岂不是要轮流坐了? 陈海确实是顶不住了,他选择了同尹明希道出了真相。 尹明希听罢,大声斥道:“胡闹!新君胡闹,陈海公公怎也陪着她一起?你可知这一来一回,路上会发生多少变数?西蒙人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君主下落不明,他们的大军会立马集结,眨眼功夫就杀过来了!” 皇帝不在跟前,她将陈海骂了好一通。 她气得浑身颤抖,气都理不顺了。 陈海在宫中当了几十年的太监了,哪里不知此法不妥。只是李孟庭的脾气可不是他能劝得住的,他也是无可奈何:“陛下说她五、六日之后便会回来,这是最为关键的几天,首辅大人务必帮帮咱家。” 宫内宫外一团乱麻,陈海都要哭了,近乎哀求地看着尹明希。 尹明希稍稍定了定神,半晌才开口道:“为今之计,不瞒是不行了。”实在不行她就当她死在外头了,再立一个新君便是。 “大臣我会先安抚住,你这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催着她快些回来的?” “有是有,只是陛下说......要等首辅大人顶不住了再用......”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算计她?尹明希直接朝陈海翻了一个白眼,冷言冷语道:“那你预测一下,我能顶多久?” 陈海被她这目光盯得发毛,赶忙去给李孟庭飞鸽传书。 又过了二日,朝中一些人彻底坐不住了,直接围在养心殿门前,不见皇帝不罢休。 陈海索性闭门不见,在大殿里急得团团转,祈祷着陛下快快出现。 尹明希坐在偏殿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秀眉拧得很紧。下一任君主的人选她已经找好了,她现在就可以出去用自己的说辞平息这糟乱的场面。 可她没有这么做。 令她烦躁的是,她的心,没有以往坚定了。她还在等着那个最后期限,她的心还在期待着什么。 “嘭——”的一声,养心殿的门被一股大力撞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她欲朝着龙椅走去,但走到石阶前,她的双脚就失了力,直接瘫倒在了石阶上。 蓬头垢面的李孟庭用手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喑哑着声音叫道:“陈海,给我端壶水来......” 她连着两日没喝水了,喉咙跟火烧似的。 “呀!陛下,怎么......怎么弄成了这幅模样啊?”陈海惊讶地叫了一声,见她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赶忙去给她找水。 在马上颠簸了数日,后背倚靠上了实物,李孟庭模糊的意识清醒了些,她又问道:“你在信上说......说......尹明希出了事,她......她怎么了?” 陈海看她快要渴死了,觉得先保住她的命要紧,忙着给她倒水,没空理她,便不答话。 李孟庭却急了:“你别倒水了,先回答我。” 她的声音又大又急,陈海又怕她此时太过虚弱,急得一口气喘不上去,直接猝死了,所以不答也不行,他指了指偏殿:“尹大人不是在那么,陛下自己问她吧。” 李孟庭扭头,见尹明希好端端地站着大殿的角落里,有手有脚,毫无闪失,眉眼微微弯了一下。 陈海在信上写得不清不楚,她当真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呢。现在亲眼看见了,她就放心了。 尹明希讷讷地站在原处,眼底浮上了一层水雾。 有人衣衫艳丽,从脏兮兮的地方探出头来,像是废墟中盛开的一朵花,很美。 有人浑身脏兮兮的,在金碧璀璨的大殿中大口喘息,狼狈至极,尹明希竟觉得这比她见过的所有的花都要好看。 她见到她的第一面,她也是这般狼狈。 有些事,当真是巧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李惊讶:首辅大人认不出我竟然是因为我不够脏?
第30章 抱个满怀 “刚烧的水, 弄凉了一些,陛下小心烫。”陈海在桌子前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将这壶刚烧过的水弄凉。他怕端了一碗热水过去, 皇帝不听他的提醒,心急火燎地喝下去,将自己身子弄得更糟。 于是他费了许多劲儿将水弄凉之后, 才端到李孟庭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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