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些,李孟庭又收回目光,正了正神色,望着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一行人。 傅禹通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衣,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地方,都止住了血,还缠上了白色的止血带。 只是精神不大好,傅禹通的脚步很虚。 南宫孚像怕他跑了似的,脖子上套个枷锁,双手再绑上一个。 沉沉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叫声。 “南宫孚,锁链解开,都解了。”李孟庭直起身来,瞪了一眼南宫孚,指责他根本就没有弄懂自己的意思。 她既然要与傅禹通坐下来好好说话,就压根不怕他会耍花招。 防这么紧做什么? “是。”南宫孚后知后觉地会意,让手下解开傅禹通的束缚,带着他来到了李孟庭的面前。 “再弄些小酒小肉来,今日我要与傅大人促膝长谈。”李孟庭双手交握,眼含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傅禹通。 面对突如其来的尊敬,傅禹通也突然来了傲气,衣袖在身前一甩,语气不善地问道:“陛下已经将臣的罪名定下了?这是要来治臣的死罪?” 李孟庭这架势,像是行刑前的最后一餐,好酒好肉,好言相待。 可他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自己进牢之后一个字都没说,人证物证现在也都没有,不可能这么快就要给自己定罪的。 李孟庭笑道:“傅大人别误会,朕让他们备的小酒小菜,不是为傅大人送行,而是朕饿了,想吃肉喝酒而已。” “可一个人吃多无聊,傅大人这几天也没好好吃饭吧,不如就陪朕吃些。” 傅禹通身子靠着椅背,双手都放在扶手上撑着,他掀了掀眼皮,不知道李孟庭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知道她必然有别的企图。 所以索性不去理她,在树荫透过的光晕中眯起眼来,闭目养神。 李孟庭不理会这种无视,还是给他端茶倒水,将面上的东西做得好好的。 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李孟庭细细地品尝嫩肉的滋味,吃干抹净后才开口道:“这皇宫能吃得上肉,还得多亏了你的堂弟,傅锦才。若不是他多年中饱私囊,私吞了那么多的银两,朕还不能一下子将国库补足。” 见傅禹通没有反应,李孟庭吧唧两下嘴,又道:“不过傅大人你也不赖,朕昨夜命人去你的府中摸了个底,发现你比你的堂弟,有过之而不及。” 傅禹通闻言,掀了掀眼皮,眯着眼打量着李孟庭的神色,想判断她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李孟庭将昨夜搜捕出来的金银珠宝名录放在傅禹通的身前,笑道:“朕乃一国之君,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坑蒙拐骗吧,瞧傅大人这样子,不信朕?” 傅禹通往那纸上瞥了一眼,脸色骤变,声线也有了变化,变得激昂:“陛下以何名义来搜臣的府邸,又是以何名义逮捕臣?” 李孟庭见他有反应了,放下筷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似的:“爱卿再不开口,朕就要提审南宫孚了,别是什么怀恨在心,给你喂了什么哑药。” “朕以贪污受贿的名义,不然爱卿以为朕会用什么样的名义?” 傅禹通被她这高高在上的模样激得面容扭曲:“陛下何来的证据说臣贪污受贿?” 李孟庭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身子不好就别动怒了,接着幽幽地道:“这贪污受贿的证据多好找啊,又不像那些通敌卖国的证据,会被人藏的死死的。” 李孟庭也不想同他打哑谜,说了句他能听懂的:“傅锦才临死之前交代了一些东西,朕这儿有他的一份口供,遂将傅大人牵扯进来了。” 傅禹通气得身上的伤口都疼了,这人老早就握住了他的把柄,还将他捧上高位!还要假惺惺地信任他! 小皇帝年岁不大,为何心思如此之深? 都是尹明希教的吗? “当然,朕今日来不是为了给傅大人定罪,而是想与傅大人谈谈合作的事情。”李孟庭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 “合作?”傅禹通脸上充满疑惑。 “朕不是傻子,那天晚上的事情三岁小儿都能看得出来。都到这个地步了,傅大人不要小儿心志,自欺欺人,以为不张嘴就什么事也没有。” 李孟庭同他挑明了。 傅禹通脸上涨红,被批得一文不值谁能好受? “只要你交代出同伙,朕不会伤你一根毫毛,你家里的那些金银珠宝啊,以及各色美人,朕也不会动。只要傅大人与朕合作。” 傅禹通哈哈笑道:“我看是陛下将我当做三岁小儿了吧,谁都知道帝王心海底针,像这样事前答应,事后反悔的人,史书上可不少呢。” “朕言出必行,这一点,朕相信朝堂上下,有眼睛的都看见了。至于合不合作,全凭傅大人心意。 “反正要傅大人的项上人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傅禹通变得难堪,李孟庭已经在赶尽杀绝了,他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那、那陛下想怎么合作?” 李孟庭凑近身子,问道:“傅大人告诉朕,这朝堂之上,还有多少人在为西蒙人办事?” 傅禹通冒死摇了摇头,说:“西蒙人喜欢逐个击破,而不是团伙办事,所以每个人他们都有单独的联系人,我不是中间人,也不是联系他们的人,所以这些东西我一概不知。” 李孟庭思忖了一会儿,脸上没有显露出自己信还是不信的信息,接下去问道:“有一点朕很好奇,傅大人替朕分析一下。大启无愧于你们,平常也没亏待你们啊,为何你们要做卖国求荣的事情?” 闻言,傅禹通愣了一愣,他没想到李孟庭会问这种问题,随后就笑了:“人各有志,陛下这种问法让臣不知该说什么。” 渐渐地将话头引到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上面,李孟庭没有流露出自己的小欣喜,接着傅禹通的话往下问道:“那傅大人呢?当初又是因何做的这个决定?傅大人自己的心思,总不能和朕说不知道了吧?” 李孟庭脸上明晃晃的好奇没有逃过傅禹通的眼,他心里已有一套逃脱的计划,只不过这套逃脱的计划需要李孟庭配合。 合作,他也需要合作,与李孟庭可谓是不谋而合。 只要他们开始合作,只要他离开这个牢笼,傅禹通就能保证李孟庭永远都抓不到自己。 交谈的气氛融洽,为合作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傅禹通也打算同李孟庭说些真话,推进一下合作的进程。 “约莫就是贪财好色吧。”傅禹通陷入了回忆里,他极尽全力地捕捉脑袋中关于初衷的记忆。 “当然,还有权。” 闻言,李孟庭皱了皱眉,点评道:“傅大人的初衷很平庸啊,朕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 “那朕就不懂了,傅大人现在位高权重,家中财宝、美人也不计其数,还不能满足傅大人贪欲?” “日子在走动,人怎么能停滞不前呢?” 他想要的更多。 李孟庭想了想,也对,这个傅禹通同尹明希不对付,但他处处又被尹明希压上一头。 要权没钱,要钱还不能明着来,不能被尹明希发现。 像这样处处受制,哪里可以与开国功臣相提并论? 李孟庭猜想西蒙大汗应当与他许诺了不少东西。 傅禹通品品李孟庭说的话,又品品她的表情,“平庸”二字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为人上人,是他愿用声名、全部身家乃至是性命去换取的东西。
可这些东西到了李孟庭的眼里就成了“平庸”的梦想。 偏偏李孟庭还抓住了这一点不依不饶:“原来如是这样啊,其实爱卿不必如此,为这些身外之物弄到声名狼藉的境地,何必呢?” “若你与你堂弟感情甚笃,你记恨朕不留情面地杀了他。朕觉得这样的由头还说得过去。” 傅禹通在心里啐了一句:傅锦才算什么?自己从来都是将他当做棋子用。 只是他很不满李孟庭瞧不起的口气,有些口无遮拦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想大部分投敌叛国的人都与臣一样,为的就是身外之物。” “当然也有一些,是陛下口中的家长里短的事情。或者是对规章律令不满的人,也有不少。” 见傅禹通还有往下说的欲望,李孟庭没有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他将话说完。 想到了什么,傅禹通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笑意,他道:“还有一种人,是陛下绝对想不到的。” 傅禹通看了一眼李孟庭好奇的神情,没等她开口,就自己把话接完:“他们啊,觉得这个时代太平静也太无趣了,要闹出动静来才有乐子。” 李孟庭听得入迷,顺势往下问:“这就是所谓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吧。傅大人好像知道些什么,难不成傅大人身边有这样的人?” 傅禹通被她这打量的目光吓得一惊,收回神时才惊觉失语,连忙否认道:“臣只是为陛下提供一种可能性,当不得真。” 他将自己的话圆完:“陛下说臣的所求的东西平庸,不似家仇大恨那般理所应当,可臣觉得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本身就是平庸的人,他们做一个决定或者改变一个立场,极少是因为一个宏大的梦想,多数是这种微小的、外在的因素,促使他们发生改变。” 傅禹通讲了一大段话来解释自己举例的原因,可李孟庭已经从他骤变的语气和惶急的神态之中看见了端倪。 傅禹通说的那种人是他切实见过的。 他说这种人自己绝对想不到,其实无意中就泄露了一个信息:这样的人藏得极深,她从未将关注的目光停住在他的身上。 是她容易忽略的一个人。 李孟庭的嘴角微微翘起,内心一阵喜悦,耐着性子同傅禹通在这里磨来磨去半天,总算让她找到了些有用的线索。 尹明希重生三世都没能阻止大启的覆灭,是因为没有对症下药。 找到最中心、最主要、藏得最深的那个人才是关键。 李孟庭觉得自己会比尹明希早一步接近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藏得最深的大BOSS无奖竞猜, 走过路过别错过~
第59章 家主 回到了安静的御书房, 李孟庭整理着方才从傅禹通嘴里获得的线索。 她端正地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轻轻阖着眼, 在自己脑中给那个神秘人画了一张画像。 他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首先, 这个人绝对是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李孟庭设想了几种情况。 第一,这个人名不见经传,自己根本没见过他, 她对他相当陌生。 第二,这个人自己知道,但他平素安分守己,不会引起自己过度的关注。 第三,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是自己信赖或者是亲近的人。 李孟庭回忆着傅禹通说这话的口气,首先排除了第一种的可能性。他不可能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无名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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