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谭雨清刚刚清醒,丝毫没有察觉她做了什么,也没去思考自己为何会睡在她旁边,听到吃饭便傻愣愣地跟上去。 桌子是方形的,秦女士夫妻二人一边,谭雨清和裴熙坐另一边,只是心细的话便会发现,谭雨清的左手边还有一个一副碗筷,虽然没有直接道明,但谁都知道这是留给张淑华的。 “今天是除夕,我答应伯母带您一起吃年夜饭。本来要跟您商量,但如今商量不了,我便私自将您带过来,希望您不要生气。”谭雨清的声音很轻很小,不细心的话甚至难以听清。 但裴熙距离得很近,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秦女士心细,早就发觉两人不同寻常的气息,见氛围逐渐尴尬,立马寻找话题,活跃气氛。 “对了,雨清啊,你有生孩子的打算没?” 说是找话题,其实问出来的,也是她所关心的。 “啊……生孩子……”谭雨清失神,说话慢吞吞的有点呆,显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妈听说,最新的科技能让同性生子,咱家也不差那点钱。”秦女士越说越来劲,将其原理和实例全都详细解说。 裴熙越听越,眉毛拧得越厉害,及到房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打断秦女士的话。 “妈!婚还没结,想什么呢!” 不说还好,一说,秦女士就想起这茬,追着问:“对啊,还没结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
第72章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 秦女士随口说出的话,却在裴熙心头重重落下,憧憬参杂着自责愧疚,浓浓地晕染开来。 早在一月,她就已经买下婚戒。那是一对交颈而眠的白天鹅,上面镶嵌着切割工整又华丽的钻戒。 裴熙很喜欢,甚至于一见钟情。 她欢喜地将钻戒买下,却至今不曾送出。 最初是因为胆怯与羞赧,后来是不知怎样开口的无措,而现在却是深深地无力。 爱情…… 爱情。 她在八年前便彻底封锁了爱,不敢也不信它。如今八年过后,爱神来了,良人也出现,可她们分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涯。 敢坦白吗?敢求婚吗? 名为死亡的罪责犹如一道天谴,将心心相惜的二人强行拆散。 裴熙怕了。 她已经动心,会永远地爱着谭雨清,可她害怕,她勇敢告白,那人却残忍拒绝。 这不是无凭无据的猜测,而是事实,因为裴熙看到,秦女士提出结婚的时候,谭雨清的脸上没有娇憨的羞赧,也没有幸福的沉沦,有的只是…… ——困扰。 真是讽刺。 “妈,”裴熙心痛,却并不想她为难,所以及时出声打断了秦女士的话,“饭快凉了,吃饭。” 或许是被那困扰的表情刺痛,裴熙的话语又急又小声,显得极为狼狈。 可秦女士却没发现,还要继续说:“吃什么饭,别给我转移话题。老大不小的人了,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不然难道一辈子跟工作相依为命?” 她白一眼女儿,并没有发现对方挺直的脊背早已弯曲,高昂的头也落下。 “小谭啊……我这孩子不争气,别看她整日冷冰冰的,其实很有责任心。你嫁给她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裴熙垂着头苦笑,嘴角勾起,眼睛却越发湿润模糊,好在修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不至于将狼狈泄露出去。 为何要问? 秦女士为何要问…… 非要将表象的和谐撕破,让她无地自容吗。 裴熙无力咬住下唇,阖上眼皮,身旁的人却仍未答应。 快来一个人制止这场审判,不然……不然她真的,要支持不住了。 没有得到回答,秦女士也尴尬,本想硬着头皮再问一遍,却被身旁的裴军抬手制止。 “你这说得什么话。”裴军一脸严肃,“小谭家中白事刚过,你便要急着给她相亲,把人家当什么了。” 秦女士也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停,不管你怎么说,提起这事已经不尊重小谭,接下来就莫要再提,安生吃饭。” 这下秦女士彻底蔫了,给谭雨清道歉后老老实实扒饭。 而她的对面,沉默地两人同时松一口气。 因为是在老宅,分房睡可能会让秦女士夫妇怀疑,谭雨清和裴熙被迫睡在一间屋里。 进屋,裴熙已经平复心情,却也间接性明白了谭雨清的态度,极为识趣地将备用棉被拿出来,在沙发上铺展开来。 “你……做什么?”谭雨清问。 裴熙没想到她会问出来,垂下头遮挡住满面辛酸,尽力保持平静:“睡沙发。” 谭雨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许了她的做法。 晚上,躺在柔软的床上,谭雨清迟迟无法入睡。 熟悉的房间,暗淡的夜灯,窗外月色清灵,风声渐渐,一切都安静而祥和,可心里却乱糟糟的。 ‘你们打算何时结婚?’ 伯母的话犹在耳边,谭雨清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结婚,跟她最爱的人相守一生。 这本该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如今竟连违心的敷衍都无法做出。 裴熙会怎么想她? 想必很伤心,也很失望吧。 谭雨清想到那人分明伤心却又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忍不住自嘲。 让爱人难堪到逃出枕边,或许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可恨的伴侣了。 翻身,将自己埋进裴熙常睡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不可理喻,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很快…… 深夜,她做了一个梦。 华丽的教堂中,她和裴熙穿着纯白色的婚纱,耳边是神父庄重严肃的祝词,和询问。 “裴熙,你愿意跟她定下终生,不管风雨苦难,都不离不弃,爱她,尊重她,对她矢志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吗?” 裴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朱唇皓齿,明媚生辉:“我愿意。” 神父偏向谭雨清,同样的誓言和祝词再次讲述,谭雨清也畅快地笑:“我愿意。” 宣誓祈福,交换对戒,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幸福,仿佛相配的比翼鸟,互相扶持,共度余生。 可惜最后却不得善始善终。 “妈!”刚出教堂,一个熟悉的人便拦在谭雨清面前,“今天女儿结婚,你怎么不进去?” 说着她便去拉张淑华的手,却不想刚碰到,就摸到冷腻粘稠的液体。 谭雨清狐疑地去看,然后发出惊悚的尖叫。 从手开始,张淑华的浑身出血,血肉溃烂,散发出浓重的尸臭。 谭雨清松手,害怕地躲开,张淑华却不依不挠地凑过来,阴骘冷凝的双眸死死盯着她:“雨清,你躲什么?难道不想见妈妈吗?” “雨清,妈妈好痛,心脏,骨头,都好痛,你为什么不来看妈妈?你知道手术刀切下的感觉有多痛吗?” 张淑华一步步接近,每走一步,身上的肉便掉落一块,露出里面阴森可怖的白骨。 谭雨清吓得不敢动,可下一瞬,她的妈妈就化为一滩血水,沾血的眼球落在其中,视线却紧紧盯着她。 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谭雨清忽地睁开眼,浑身冷汗,大口喘气。 她的面前,裴熙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雨清,你做噩梦了吗?”裴熙满眼忧切,伸出手欲抚摸她的额头,却被谭雨清猛地打开。 “不要过来!”她惊魂未定,蜷缩着身子往后退,“你走,你走!” 手上的刺痛火辣,裴熙僵在原地,想说‘我不会伤害你’,可视线触及谭雨清惊恐崩溃的表情,却什么都说不出。 她慢慢地后退,轻声安抚:“我不过去,我走,你别害怕……” 见到人远离,谭雨清内心的恐惧和后怕倾泻而出,抱着被子失声呜咽起来。 裴熙就在沙发上远远看着,却无力改变,直到那人哭累昏睡过去,才敢蹑手蹑脚地给她掖好被子。 小心擦去谭雨清脸上的泪痕,裴熙内心酸楚不已。 雨清,你何时才愿意原谅我?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她不怕时间太长,只怕永远也等不到尽头。 昨夜的事闹到很晚,谭雨清天快明才昏睡过去,而心事重重的裴熙更不用说,坐在床头一整夜都不曾入睡,第二天洗漱时,脸色格外憔悴。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稍微化了个淡妆,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然而眼底的疲惫却无法遮住。 早上吃饭,秦女士问起谭雨清为何不下来,被裴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直到快黄昏,谭雨清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醒了?”裴熙露出一个温柔地笑容,声音也轻轻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眼底有浓浓地疲惫,精神紧绷。 谭雨清懵懵地抬头,在看到裴熙的一瞬间,瞳孔蓦然收缩,虽然已经尽力掩饰,却不过杯水车薪。 “别怕。”裴熙声音局促不少,赶在谭雨清失控之前抓住她的手,“雨清,冷静些,我是裴熙,我不会伤害你。” 重复着安抚三次,谭雨清才好似从魔怔中回神,惨白的脸勾出半抹牵强的笑:“啊……是裴熙啊。” 裴熙的心又是一痛,想要抱住她却又害怕惊动她,便松开手,后退半步:“饿了吗?我给你留了些饭菜,等我一下。” 她走后,谭雨清这才将紧绷的弦放松下来。 都说梦境是假的,第二日醒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可为何偏偏她记得如此真切? 方才猛然看到裴熙的脸,谭雨清以为自己又困在梦境之中。鲜血与白骨,惨叫与哀怨,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晰。 虚弱地瘫倒在偌大的床榻上,谭雨清忽然觉得这房间好似一顶囚笼,禁锢她,限制她,将她永远地拉进深渊…… 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吃完午饭,谭雨清跟着裴熙回上云岗,虽然怀里依然抱着两只小猫,但她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又木又空,仿佛不若此间之人。 裴熙好几次停车都悄悄看她,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忍不住问:“雨清,你怎么了?” 谭雨清木木转头,脸朝着她笑,视线却不知道落在何处:“没事,没事……只是在想些东西。” “想什么?能告诉我吗?”裴熙停车,目光恳切地看着她。 直觉告诉裴熙,谭雨清一定在想不好的事情,必须要打探清楚才行。 谭雨清怔了一会,眼睛迟钝地转半圈,终于看向裴熙。 “我没事。”她反常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甜美的笑容,眼睛半眯,酒窝深深,可爱又明朗。 “怎么会……”裴熙担忧地反驳,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谭雨清用红唇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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