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明白他的意思,工部尚书的父祖辈都是清廉的官员, 名望养得极好,他妻子又是曾经江南富商的嫡女,陪嫁了好大一笔嫁妆, 不至于为了从捞这么一点小钱搭上几代人养出的名声,能到工部尚书这个位置,也不是那种容不得眼睛里沙子的人,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不然底下的人捞不到点好处早就闹起来了。 是意外吗?还是别的? “长公主,到底是堤坝出了差池,还是今年的雨水太大,我们在京里都不好说,要派人过去才能知道。”右相道:“况且就算堤坝稳固,如今河东已成了水患,赈灾也得提上日程,还要防止疫情。” 燕赵歌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目前没她说话的份儿。 “那便如此吧,诸位以为派遣何人合适?” 工部尚书立即道:“长公主,治水一事臣愿前往!” 他是因为有督建壶口堤坝的功绩才顺利地被提拔到工部尚书的,不然还要再熬上几年。眼看着堤坝可能出了问题,他的官帽也跟着不稳了,官位还是小事,若是有流言说他中饱私囊不顾百姓,世世代代的名望可就砸他手里了。 “尚书若前往,工部事宜恐怕不太妥当。” “殿下!”工部尚书急得额头冒汗,道:“工部事宜两位侍郎皆能自断,皇陵与长公主府的修建已经安排妥当了。河东水患或许为臣之过错,请殿下允臣前往!” 长公主沉吟了一下,道:“那便由卿前去。” “谢长公主恩准!”工部尚书得了差事就请辞出宫,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他也只能治水,赈灾和疫情都不是他能做的事儿,留下来听也毫无意义,不如回衙门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疫情只能由太医府派人去,得由太医令挑几个身子骨不错的太医跟着去就是了。 至于赈灾人选倒是令人犯难。单河东一郡就有二十四县,近一百万的人口,赈灾难度不小,得找一个做起事来举轻若重的。但只要灾情不严重的话,赈灾也不算是太难的事,河东有根仓、湿仓,负责供给大半个关中地区的粮食,只要及时开仓放粮,料想不会有太多的流民。 “长公主,臣以为,当遣一宗亲大臣,持节镇抚河东。”左相道:“如果河东太守赈灾得当,便是去安抚百姓的,如果不得当,甚至有灾祸之象,便当当机立断,惩治河东官吏,安抚受灾百姓。” 右相道:“臣以为左相所言甚是,臣愚以为,燕侯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仅燕赵歌没想到,连长公主也怔了一下。 左相也十分诧异。 右相继续道:“古来每逢天灾人祸,粮价必涨,受灾百姓为了活命,贱卖田产者比比皆是,由此门阀世家兼并田产,收人为奴,放任其做大,国将不国。如今壶口决堤一事尚未明确,河东一地有根仓、湿仓,为关中中心,领县二十四,百姓二十三万户,若河东有乱,关中不稳,事关重大,当早做准备。倘若河东局势糜烂,当以雷霆手段震慑之,燕候如今为宗室贵胄,又领锦衣卫指挥使,率天子亲兵走此一遭再合适不过。” 左相脸皮子禁不住抽了抽。 燕赵歌险些笑出来,这位右相前世可是敢在诸位朝臣皆脱帽跪地恭请蜀国公登基的情况下怒骂蜀国公的,当着门阀世家出身的左相说这种话可一点不叫人意外。 长公主皱着眉看向燕赵歌,道:“燕候以为如何?” 燕赵歌稍微考虑了一下,无论赈灾还是杀人,她都还挺有经验的,于是道:“长公主,臣愿往。” 长公主没有立刻答话,她在权衡利弊。 遣宗室大臣是最明确的想法,甚至应该遣一位皇子去的,但当今皇帝和其兄弟都在襁褓里,就不用考虑了。河东如今局势,为了以防万一,的确需要一位能以雷霆手段控制河东的大臣,宗室里有领兵经历的只有蜀王系和秦王系,蜀王系都封出去镇守了,秦王系屁股还没坐到长安这边,不考虑。外戚里陈太后娘家都是废物,合适的人选就只剩下赵国侯和燕赵歌了。 派赵国侯去也不是不行,私信里长公主更希望派赵国侯去,前世河东这个时节的确有暴雨,她却从未接到过河东壶口有决堤之患的消息,这极有可能是人祸而非天灾。河东周边几郡都没有几个封国,决堤若是人为,一定是冲着长安冲着她来的。 是蜀国公留在外面的后手? 宗室里痴心妄想的在搞事情? 还是长平侯府的余孽? 长公主想不通,但无论是哪个,燕赵歌前去都很危险。 天子尚在襁褓,长公主摄政,有太多的人骑墙观望了。 她不想让燕赵歌去。 “殿下。”燕赵歌先前是没有想到,但仔细琢磨就会发现,这个差事对她来说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她不需要名声,哪怕河东士人将她骂成狗屎,她也不在乎。 第二,锦衣卫是把刀,只要天子需要,一声令下就能将糜烂的河东官吏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第三,她敢杀人,她敢为了长公主肃清河东官场,而不用担心自己落得前朝郅都义纵等人的下场。 “臣愿往河东赈灾,请殿下允许!” 长公主沉默了良久,才道:“准。” 决定好了人选,长公主立刻就下了逐客令,明显是不高兴了,燕赵歌哭笑不得,但左相与右相在场,她也不好上前去拉拉扯扯的,只能跟着一起告退。 出宫的路上,燕赵歌找了个借口,和左相右相告别,又绕了回去。 右相拽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左相。 “你作甚?” 左相横眉竖眼地道:“你说我作甚,你听不出那燕候的借口就是糊弄我等的吗?” 右相不客气道:“就是糊弄你的又怎地?燕候与长公主两情相悦,轮得到你这个老东西在这里叽叽歪歪些不该说的?” “再两情相悦他不守礼!我如何能忍?陛下尚在襁褓,宫里尽是女流之辈,他如何能留宿宫中!你也是一朝重臣,长安昨日便又有新的流言,长公主名声如此一来便如那白纸上的墨渍,你如何不心痛?!”左相恨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早自有打算,毁了长公主名声,你便能理所当然总览朝政,我告诉你,没门!” 说话间情绪激动处,左相口中吐沫四处飞溅,右相皱着眉头躲了几次,发现躲不过之后甚至退了一步。这行为让左相更加火大,立即喋喋不休地喷了起来。 领路的两个内侍一个低头看着脚底的地砖花纹,一个斟酌这搭建起围墙的石砖为何如此漂亮,皆是假装自己不存在。个右相一个左相一,哪个也得罪不起,万一劝架劝得不对自己还要遭殃,还是闭嘴为好。 真羡慕给燕候领路的啊。 左相越骂越起劲,右相只觉得空气中都是他的口水味儿,恶心得慌,眼看着有一滴口水飞到了他穿着的官服上,右相立刻勃然大怒。这官服穿了有些年月,磨损得厉害了,前几日女儿刚给他补过,却被左相口水污染了,他如何不怒。本来还想再忍一忍的想法也烟消云散,厉声道:“竖子不足与谋!” 说完甩着袖子就走了。 左相懵了。 一个内侍手疾眼快地给左相行了个礼,赔了个笑脸,然后快步跟了上去。另一个内侍慢了一步,只得满心哀怨地留下来跟着左相。 “什么叫竖子不足以谋!老匹夫!你给我讲清楚!”左相反应过来右相在骂他,更是怒不可遏,提起袍子飞快地追了上去,堪称健步。 “你这种连长公主心思都看不透的老东西,还是早早入土为好。”右相讥讽道。 左相气了个仰倒,从来只有他骂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这么被人骂过。 “你一定比我死的更早!” “若是长公主得偿所愿,大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便是立刻死了又何妨?”右相冷冷道:“倒是你,我听说你的几个儿子娶了不少小妾啊,希望不要闹到京兆衙门去。” 合着好话赖话都被你说了! 左相简直要被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嗯,可以考虑,如果我什么时候可以一天码两章,我就加更(嘻嘻) 感谢在2020-02-04 18:22:06~2020-02-05 18: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ar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miere 10瓶;27968822、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表兄 燕赵歌折回去发现长公主还在御书房里, 一个人沉着脸坐着, 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她对着想要出声的内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内侍见状便退了出去。 燕赵歌知她为何不高兴。 前世蜀国公能成功篡位,绝不仅仅是靠他自己的势力, 哪怕算上蜀王系宗室也是不够的,那几个校尉部在京营八校、羽林卫和锦衣卫的十几万军士面前根本不够看, 更何况统治国家有军队是不够的,还要有能治理国家的臣子。与蜀国公串联的并不仅仅是京营八校, 朝中有几位朝臣, 江南的几个世家大族,还有闲置的几位将军。只不过这些人先后都被长公主找由头贬谪了, 世家世家大族一时半会儿不好动手,得从长计议。 蜀国公虽然被□□在宫里,但是外面说不定还有其同党,河东水患兴许也是这些人搞的鬼,这样一来河东一行肯定是危机重重, 如此状况下燕赵歌去河东赈灾风险太大,若是有不轨之徒隐藏在乱民之中趁机行凶, 后果不堪设想。 前世燕赵歌为了大晋落得死无全尸的境地,长公主如何还忍心让她冒着风险去河东。 ——凭心而乱,她也不想让她去。 哪怕显得自私一点, 只要能护得燕赵歌平安,就算被朝臣非议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燕赵歌太执拗了。 想到这儿,长公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燕赵歌悄悄地走过去, 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肩膀,长公主的身体因为她的触碰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 “你不是出宫了吗?” “我和右相左相编了个理由,就又回来了。” “哼。”长公主哼了一声,道:“左相在礼部待了大半生,可是难缠得很。” 燕赵歌梳理着她的头发,在她后脑轻轻落下一吻,道:“有右相替我拦着他,不碍事的。” 长公主眉头一皱,语气也凉了几分,道:“那谁替你拦着我?” 燕赵歌被噎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性子温柔,偶尔会对她耍一点无赖,大多数时候都格外的通情达理,上次使小性子的时候还是因为茂国公的奶娘对她暗送秋波,却也不需要她安抚,只斜了她一眼事情就过了。如今突然使小性子,让燕赵歌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归不知所措,长公主通情达理归通情达理,很多时候意见的分歧并不需要纷争相对,而是要好好解释自己的想法,让对方信服,安抚其不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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