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燕赵歌绕到她身前,在长公主愠怒的眼神中蹲了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抬头凝视着她。“阿绍。”她轻声道。 对上燕赵歌的视线,长公主不知怎么地就有些心虚了起来,燕赵歌为了大晋安宁不惜以身犯险,她却满心惦记的都是私事。一想到这个,更是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燕赵歌握着她的手,改蹲姿为单膝跪地,道:“阿绍,我知你是担心我,但除我之外,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赵家舅舅前些年伤了腿之后就没养回来,骑不得马,你也不希望他晚年还要拖着病体奔波。” 长公主抿了抿唇,道:“赵国侯世子身体尚可。” “可他没有从军经历,下边未必服他,一旦局势过于糜烂,未必能第一时间控制住河东局势。” “你如今也没有。” 燕赵歌看着她道:“可他不敢杀人,我敢,且我知你信我。” 长公主沉默不语。 “阿绍。”燕赵歌又叫了她一声,望着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黑色的瞳仁明明是沉着的,却浮了一层光。 长公主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与身形高大的她比起来,自私的自己显得格外丑陋。她在心里暗叹了口气,道:“真是欠了你的。” 燕赵歌笑着看她。 “去罢去罢,记得平安回来。”长公主道。燕赵歌低下头,用鼻子在她手背上亲昵地蹭了蹭,除了甜甜的胭脂香气,还隐约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她前世在战场上撕杀了无数次,对血腥味格外敏感,先是一愣,以为长公主受了伤,但看着对方似是无碍的神情,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葵水而已,幸好没有张嘴就问,不然这脸又要烧起来。燕赵歌暗道,脸上还有隐隐发烫。她还从来没接触过旁人的葵水。 “我带着锦衣卫和天子剑去,倘若河东局势无法挽回,我便统统杀了,接管河东政务军事,统筹赈灾事宜。” 长公主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妥。河东世家倾轧,彼此之间联姻不断,关系盘根错节,锦衣卫沉寂二十年,河东的锦衣卫户所十有九八已成了一滩烂泥,长安的锦衣卫也未必当得大用,不说兵械,操练方面肯定压不住河东世家的乡勇,带去也不过是添乱而已。我先前还觉得整治锦衣卫不在一时,结果现在就被难住了。” 燕赵歌按住心里的那点心猿意马,道:“整治不在一时,锦衣卫被打压了二十年,哪怕如今我为指挥使,下边也习惯了卑躬屈膝,正好趁此机会一振锦衣卫旗号,也好震慑一下宵小。” 长公主横了她一眼,道:“你说得容易。” 燕赵歌想了想道:“那从京营八校中挑一部给我?只要河东不发生叛乱,七百骑士绰绰有余了。” “你倒是不客气,一张嘴就是京营。”长公主道,但如今状况,她和燕赵歌之间也不必细分你我,讲什么君臣尊卑,那都是虚的。“不过京营八校不太妥当,校尉将军未必听你的,况且以赈灾知名调京营八校过去不太妥当。” “羽林卫?羽林乃皇家私兵,我如今为外戚,临时统领羽林卫也说得过去。” 长公主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这倒是可以。那还是打锦衣卫的名头,功劳分到羽林卫头上便是。” “我和羽林中郎将也还算有一点交情,正妥当。”燕赵歌道:“但若河东局势真的糜烂至一定程度,河东太守郡尉下头县令县丞一定官官相护,我需要河东虎符,保河东郡兵不失。”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燕赵歌能如此理直气壮地索要虎符,长公主还是稍稍吃了一惊。 纵观古今,如此胆大妄为者唯燕赵歌一个,如此信任亦臣亦妻者唯长公主一人。 长公主取了存放虎符的匣子过来,里面皆是铜质虎符。 统兵虎符皆是铜质,银质金质的都是赏赐的荣誉,只有铜质的才能用来统兵,其上刻有所属的郡国或是军队名称,一半在领兵的将官手中,一半在皇帝手里,如果遇事,皇帝就会以虎符为信物,派遣侍者前去处理。 但除此之外,又有玉质虎符,凭此可以调动多个郡国的兵马甚至统领全国兵马。 虎符制度是由前朝传下来的,乃是前朝太尉的信物,大晋的太尉不常设,多是由卸甲归田的老将军担任,不再统兵,虎符就回到了皇帝手里,皇帝亲自统领天下兵马。
长公主拿出刻着“河东”二字的半块虎符,上边的字也各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河东郡尉手中。长公主沉吟了一下,又放了回去,重新取了玉质虎符出来,交到燕赵歌手里。 “河东如果乱了,周边几个郡国未必不会被裹挟。以防不测,拿着这个更稳妥一些。” 燕赵歌接过来,感觉心情十分奇妙。 虎符这么事关重大的东西,她作为一个臣子敢要,而长公主作为君王却也敢给,给的还是天下兵马虎符。 “不过锦衣卫作为天家亲兵,统领郡国兵马不太妥当,恐怕惹人口实,我得再遣一人随你去,让我想想遣谁比较好。” 长公主陷入沉思,燕赵歌就保持这个姿势看着她。 长公主沉思了良久,发现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挑得这个人得是个武官,品阶不能低又不能高,低了不够格拿虎符,高了未必服气燕赵歌压他一头,资历太深的恐怕又会倚老卖老,这人不过就是给燕赵歌当个幌子,若是不听话发而麻烦了。 “让赵家表兄随我去河东,岂不是正合适。” “那便这么定了。”长公主道:“待明日上朝,我拿符节给表兄,加一重保险。” 两人叫同一个人为表兄,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禁不住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 有点奇怪,但并不会令人不适。 “我去河东赈灾还有个好处,是我刚刚才想到的。我熟知兵事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在外人看来我履历苍白得很,只有白拣来的北地军工,河东官场或许会以为我是得了你的欢心,才被准许去捡一份功劳,而对我抱有轻视之心,说不定能占个便宜。”燕赵歌笑道。 长公主禁不住抿唇一笑。 虽然这个时候这么开心不应该,但是燕赵歌说出来“外人”二字,听起来格外令人舒心。 “就你鬼主意多。”长公主弯下腰,指头轻轻点在她鼻子上。 燕赵歌盯着她的脸颊,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住了对方的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晚上晋江网页一直在崩溃? 我都要崩溃了 改天,改天加更,和我一起码字的朋友周更,你们看我多勤劳 感谢在2020-02-05 18:25:34~2020-02-06 22:4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aro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玄墨兰斯洛特、Aar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verageJoe、小木 10瓶;林夕 5瓶;玐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不同 长公主也是练过武的。 世祖皇帝重新定鼎江山之后, 深觉无论天家还是宗室都是不堪大用的废物居多, 不仅书没读过几本,连扛点东西都抬不起手来,于是定下了从此之后小辈必须练武的规矩, 不说能达到上战场的地步,至少要上马能拉弓, 下马能持枪。 她幼年的时候也下过一番苦功夫来练武,后来仁宗皇帝将她当成储君培养, 练武的时间越来越少, 到如今就只能挑着空闲的时间动一动身体了。 既然懂得练武,手指自然也不会太过于细嫩, 她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说软不软,说硬不硬,和指甲一起被燕赵歌的牙齿轻轻咬住。 这是在做什么?长公主想。 我在做什么?燕赵歌想。她转了一下眼睛,看着长公主白皙的手背, 又看了看对方的脸颊,没有半点厌恶, 反而隐隐带着笑意,于是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上的茧。 长公主含笑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她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燕赵歌猝不及防之下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涨红了脸。 怎么说,气氛有些尴尬, 但并不叫人难堪。难得的亲近给两人之间添了几分亲昵,因为不够熟悉这种亲昵,又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燕赵歌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了咳,道:“时候尚早,不如先用一下早饭?” 被这么一提醒,长公主才惊觉已经过了平日用早饭的时间了,她胃里也的确是有些饥饿。 在御书房用饭不合适,自然是回了晋阳殿。 长公主的肠胃不是特别好,吃不得太油腻的菜,尤其是早晨。厨房里变着花样给她做清单的小菜,连酱菜都做的炉火纯青。 燕赵歌格外好口腹之欲,她倒是不调,人间美味吃着自然欢喜,又腥又硬的军粮也能吃个肚饱。但平素里能吃到好吃的谁还愿意去吃不好吃的呢。 燕赵歌一边咬着馒头就着酱菜一边想长公主是不是故意的,就冲厨子的手艺,她的心就先软了八分。 长公主吃得不多,用了半碗粥又吃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笑吟吟地看着燕赵歌风卷残云。她吃得快,但吃相不难看,还算文雅,一口馒头一口菜,再喝一口粥。长公主看着看着,又想拿起筷子再吃几口,但已经放了筷子,再拿起来不怎么符合礼仪,便作罢了。 燕赵歌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往长公主那里瞄了一眼,长公主还没想明白她在看什么,只见她手一抬一伸,一个碗就落到她手里了。 长公主愣愣地看燕赵歌又开始喝粥,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是她喝剩下的半碗粥。 “百姓重粮辛苦着呢,不好剩下。”燕赵歌理直气壮地道,好像捡人剩饭来吃的不是她一般。 长公主又羞又恼。 唤来人讲碗碟收拾下去之后,燕赵歌替板着脸的长公主屏退左右,凑过去哄她。 长公主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自己吃剩的东西被燕赵歌吃了,脸上实在是烧得慌,燕赵歌捡着好听的话去哄她,她自然半推半就地下了台阶,完了还要红着脸数落燕赵歌胡言乱语。 相处多年,燕赵歌自然知她脸皮薄,那点子厚脸皮全用在朝政上和朝臣你来我往地算计了,到她这儿薄得像张纸,又苦于多年礼教束缚,就算前世走一遭如今已经明白不应当事事遵循礼教,可习惯成自然,一时半会儿难以放松下来。 燕赵歌喜欢极了她想放肆又羞于放肆的模样,扯着她的衣角,凑过去在对方耳侧偷了个香。于燕赵歌而言,她心结已结,婚事也定了,聘礼都送到她家里了,再没什么能阻挡她喜欢长公主的了,蠢蠢欲动的心自然再也压抑不住,趁着机会占点便宜是理所应当。 耳朵比起嘴唇自然光明正大得很,但如果放在情爱里,却好像多了几分缠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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