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传铄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兄弟?你敢叫长公主一声长姐吗?礼福沈湘江五个亲王府,算上济南王府,传字辈的男丁有多少你数得过来吗?不说旁的,我们沈王府我行十一,长公主会认这么多兄弟吗?就算是认了,嫡系的兄弟不比我们更亲近?人家有爵位有田,我们这种庶出的有什么?这么多人眼巴巴瞅着,攀长公主哪里比得过攀燕侯容易?”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头使劲儿点了点司鉴杨的脑袋,恨恨道:“平时对燕宁盛莫要端着,打好关系没有坏处。父王百年之后我至少有个封君的爵位,不愁吃不愁穿,你一个国公庶子到那时候还有什么?你自己的嫡亲兄弟有多少?算上你各个叔伯的子嗣又有多少?别忘了你爹后院里还有大着肚子的,分家的时候这么多孩子你能捞到什么?不趁着现在扯着王府的虎皮给自己捞点好处,你等到那个时候谁管你是谁啊?” 司鉴杨也不敢躲,苦着脸挨训,道:“侄儿知错了,小叔父你莫要再戳了,脑袋要烂了。” “我看你就来气!”司传铄这才收回手,哼了一声道:“要不是当初我攀上长公主,领了燕宁盛那个差事,如今羽林卫哪有我等的位置,你以为羽林卫那么好进的吗?下次再见到兄长,莫要再叫燕侯,学着我叫叔父。人家手里漏点东西都够你吃一辈子得了,万一给你个机会到北地去捡个爵位,那岂不是赚大了。” 司鉴杨脸皮抽了抽,这下又多了个叔叔。 昨夜燕赵歌一声令下,河东衙门连夜派人跑遍了下属的二十四县,抽调预备役的民兵青壮。原来的郡兵找是肯定找不回来了,军籍名册都是早些年的,很多人都死了,就算没死岁数也不小了,根本不符合郡兵的条件,河东太守干脆从下头的县城里重新抽调青壮,左右这位司将军说既往不咎,既然如此再填一点小错也不要紧。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一千个有过训练经历的青壮就站在了河东营地里。其中不乏世代的兵户,甚至有几个往上数几代的男丁都有过战争经历。 燕赵歌暗暗点头,这么看的话,河东还不算烂得太彻底,至少兵户还没有烂。她将名册交给被召回来的刘破奴,既然已经有了一千个愿意当兵的青壮,那哪些惯于给地主家做工的人就不要回来了,她甚至连原来在营地里混日子的郡兵都发了些粮食遣散回家了。 “有一个算一个,出身籍贯都记录在册,但凡出身世爵或是家里有爵位的通通不要,和河东勋贵沾亲带故的一概不要。” 刘破奴十分诧异,三百羽林卫尽是勋贵子弟,怎么到了河东郡兵这里就统统不要了?难道长安的勋贵比河东的勋贵更高级吗?他想不明白,但燕赵歌不解释,他也就只能怀着疑问照做。 作者有话要说: 474771542,一个神秘的数字代码,可以来唠嗑。 感谢在2020-02-15 18:11:28~2020-02-16 17: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cho、C左A右 10瓶;瞄一瞄、A-小坏蛋、玐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决堤 人家清白的民户青壮有九百二十三人, 剔除的那些有几个是勋贵门第的庶出子孙辈, 九转十八弯能和河东勋贵联系上的也都踢出去了。 燕赵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有一千羽林卫压着,这和河东勋贵一点儿关系没有的九百青壮一定敢动手。 燕赵歌找来刘破奴,吩咐道:“挑一些步战好手, 擅使刀的,把这些青壮带出来, 至少要有个架势,不能怯场。” 刘破奴应了下来, 想了又想, 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将军, 为何这些人不用勋贵出身的?” 燕赵歌瞥了他一眼,道:“我挑你们是为了什么?” 刘破奴道:“为了以勋贵制勋贵,以爵位对爵位,压制河东豪强。” 燕赵歌翻了个白眼,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 这些河东人就算是勋贵出身也是河东勋贵,我怎么能用他们?” 刘破奴恍然大悟:“末将明白。” “再者说, 就算河东勋贵有靠得住的,可再靠得住哪有我们长安人靠得住?”燕赵歌抬手握拳,轻轻砸了砸他肩部, 道:“我等长安人士,便是乡党,我不用你们, 难道还要用一些外人吗?”
刘破奴心里一乐。他和燕赵歌其实都算不上是长安人,至少在祖祖辈辈都在长安的百姓来说,他们还是外来户,燕家还是北地的燕家,刘家还是那个归义的匈奴人。但别管旁的百姓怎么说,燕赵歌认可他,那就走够了。从这个角度看的话,“金”这个名字未必不是个好名字,前朝的归义匈奴金家,可是辅佐了前朝数代皇帝,忠孝显名,七世不衰。前朝皇帝也将金家当成自己人,这样的话,刘家也是大晋皇室的自己人。 “将军说得甚对。”刘破奴领了差事走了,感觉脚下都轻飘飘的,差点飞上天去。 燕赵歌哑然失笑。从行囊里取了河东的地图出来,铺到桌子上。 偌大的疆域在地图上不过是小小一块,河东在其中更是毫不显眼,一个巴掌大小罢了。将河东拿出来制成图,才会发现原来河东也不小,乡县这么多,人口这么多。 这一场大水,不知要死多少人。若是天灾倒也罢了,可这是人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接近午时,落在后头的季夏和季钧到了,有了季夏在,她心里总算能稍微踏实一点。季峥拿了饭菜过来,馒头和野菜汤。不是她在长安吃惯了的白面馒头,而是灰面的馒头,捏在手里能明显感觉到里面有硬质的颗粒。 “河东衙门现在也吃这个?” 季峥回道:“衙门送来的白面馒头我们没收,这些是用我们的军粮和城里百姓换的。” 军粮虽然味道不行,但是营养和抗饿方面都是一顶一的,不是这种馒头可比的。 燕赵歌咬了口馒头,里面的杂质硌得她牙痛,面上却是不显,一边吃一边道:“让大家先吃军粮凑合一下,明天河东送粮食来,我们就不用吃这个东西了。衙门开仓放粮了吗?” “辰时开始就在放,是稀粥。” 燕赵歌点点头,有总比没有强。 只吃了几口,就有报信的羽林卫闯了进来。 “将军!壶口又涨水了!” 燕赵歌吓了一跳,一口馒头噎在喉咙里,她喝了口苦涩的野菜汤,才将那混杂着麦壳的馒头咽下去。 “怎么回事?” “昨夜壶口的堤坝又毁了,宜川县已经完全被淹没了。” 燕赵歌已经吃不下去饭了。外头的大雨没停,壶口的堤坝又毁了,宜川县保不住了。 “这事儿我们管不了,最迟明天工部尚书和太医们就到了。”说是这么说,心下却格外沉重,燕赵歌又去看河东的地图。 宜川县在大河下游,但地势不低,一般涨水是淹不到宜川的,而且从宜川往上很长一段都很平坦,就算发了洪水,也不应该冲垮了宜川城。这是第一个疑点。 她出长安之前在工部看过五年前修壶口堤坝的记录,钱是一分不差地拨下来了,知道底下会雁过拔毛,还特意多拨了一些。工部尚书不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不然也做不到尚书的位置。在不影响堤坝的情况下,底下人贪一点无伤大雅,如今却出了问题。这是第二个疑点。 如果粮食的确卖给了蜀国公,在听到了蜀国公被拘禁的风声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掩盖粮仓的亏空,因为正赶上大雨,有水灾的风险就干脆掘了堤坝?可这也太蠢了些,既然懂得烧粮仓的办法,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火?也不对,一开始就放火,河东阴雨连绵的天气粮仓走水,明摆着告诉别人河东粮仓有问题。 看来还不算太蠢。 燕赵歌按了按眉心。不能对这些官吏的智慧过于高估了,她前世在北地的时候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他们的愚蠢和自以为是。天下的百姓都是皇帝的财富,这帮子粗鄙之人是怎么觉得他们窃取了天家的财富,皇帝还不会责怪他们的?这些人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燕赵歌又对着地图琢磨了一下,唤来季峥,吩咐道:“你跑一趟宜川,避开水,看看宜川的百姓撤到哪里去了,活下来多少人,吃不吃得上饭,有没有疫情。再打探一下壶口决堤的事儿,堤坝毁得蹊跷,如果是有人动了手脚,说不定宜川的百姓会看到什么。” 季峥点头应是。 待到傍晚的时候,司传铄捆着一个人兴冲冲地回了营地。 “抓到了?”燕赵歌见状挑了挑眉。 “抓到了,身上带着河东的户籍,还有河东太守的手令。”司传铄眉眼间全是兴奋,道:“我们问话的时候他就要跑,鉴杨冲上去就把人抓回来了。” 燕赵歌夸了他几句,没等她再吩咐,司传铄又兴冲冲地跑回去继续堵人了。 被抓住的人看起来不像是给人跑腿做事的,更像是个种田的农户,或者猎户。燕赵歌注意到他手上有握过弓的痕迹,又很快改了想法。 汉子被麻布塞住了嘴,神情惊恐地看着燕赵歌,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司传铄捏着刻着户籍的木牌看了看,祖祖辈辈都在一个地方居住的人是没有这种户籍木牌的,只有背井离乡的人才会由当地县衙给出这样的东西,来证明身份。问道:“李二,安邑县李家庄人士,身长七尺二,身形魁梧,面色黝黑,无须。兴平元年兵户转为民户。” 她哼笑了一声,将木牌丢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按律法,能从兵户转为民户的人,要么是在战场上断了手脚又没有儿子可以入伍;要么是到了退役年限以军功换田,于军营驻地屯田,才能兵户转民户。李二,你是哪一种?” 李二在地上挣扎着,神情从惊恐转为哀求。 “你应该知道,大晋的户籍制度一向是极为严苛的,违律转籍的,无论出身、爵位、军功,一律贬为城旦舂,且遇赦不释。”燕赵歌笑得很是和曦,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一般,却在李二眼里却像是刽子手一般。“你的子女,会被收到教坊司,这辈子都是奴隶。所以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想要违律转籍呢?你原是兵户,有握过弓,应当不会是普通的步兵,等到退役朝廷会给分田,若是军功足够,还会给你分匈奴或者鲜卑的奴隶,你原本应该有几个同样是兵户的儿子,几个聪明伶俐的孙子,他们或者读书,或者习武,继承你的家业,赡养你,让你含笑而终。” 李二听得神情呆滞,几乎就要陷到燕赵歌的话了了。可她话锋一转,冷然道:“可你的愚蠢毁了这一切,你不仅毁了你自己,还毁了你的儿子孙子,他们这辈子都是奴隶,你的子子孙孙都是奴隶,除非主人怜悯,不然永远都翻不了身。” 李二终于不再挣扎,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透着显而易见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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