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烟的双眸有些躲闪。 鹿青崖的童年不算幸福。原生家庭经济水平一般,父母又一门心思想要个儿子,自然在各个方面都亏欠这个大女儿很多。她身材纤瘦,因为从小很少吃饱饭;她成绩优异,因为不靠自己就没有出路;她被同学嘲笑,因为身上穿着弟弟淘汰的小号男装…… 这些设定,全都拜岳烟所赐。岳烟发誓,她只是想给鹿青崖的恶毒设计个原因,绝没想到真的会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承受这些不幸。 她心底一软,放轻了语气哄道: “等你醒了,你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的。” “不会的,”鹿青崖认定了这是梦,坚定地说道,“就算你是真的岳烟,我也不会后悔的。”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更希望这是一场梦。反正眼前的岳烟是幻觉,无论她再怎样撒娇任性,也不会让自己一心想树立的成熟人设在岳烟心中崩塌。 等清醒之后,岳烟不会知道,她还有这样一副面孔的。 她闭着眼睛,等待岳烟做出抉择。 望着眼前的女人,岳烟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愧疚。她纠结地碰了碰鹿青崖的手,却被鹿青崖反手覆住了手背。 思忖良久,她终于酝酿好一口温存,俯身朝鹿青崖的额头吻下去…… 不料触碰到的不是滚烫的肌肤,而是同样温存的一双唇。 鹿青崖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她吻下来的那一刻,抬起唇瓣迎上她的吻。 岳烟猛然一惊,下意识地想抬起上身,却被鹿青崖的手臂缠住。唇间的甘甜回味无穷,饱满弹软的鹿肉像陷阱中的诱饵,把岳烟心灵深处的困兽勾引出来,与她的舌尖一样步步逼近。 她深切地吻着鹿青崖的唇,鹿青崖也极具诱饵的职业素养,相当配合地让她不忍离开。 身后的房门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两个人谁都没留心,沉湎在亲吻中无法自拔。 直到鹿青崖快要窒息了,岳烟才放开唇吻,然后就看见了满屋子的人。 接到岳烟让她报警的消息后,鹿青崖的助理顾圆圆给警方带路,来到了这个房间。她俩方才太投入了,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沉默着等她俩完事。 所以,以顾圆圆为首,整个小队的警察叔叔把房间围个水泄不通。警察叔叔们的职业道德很高,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尴尬都不会表现出尴尬,只会板着严肃的面孔围观岳烟的作案全过程。 遭受了暴击的单身小警员咬牙切齿地问队长: “队长,我能不能以袭警的名义逮捕她俩?” 岳烟不想活了。 上次强吻保洁阿姨的时候,至少没有这么一大帮人围观,更没有人扛着高像素的相机等着拍照片。 对不起,警察叔叔,我给社会添麻烦了。 还没清醒的鹿青崖倒是不在意,仍然紧紧贴在岳烟身上,搂着她的肩颈不肯松手。 刑警队长表示有问题要问,几位警官上前询问,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受害人粘在证人身上了,抠不下来。” 队长:我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既然受害人目前状况不稳定,就先送到医院去,”队长头疼地摸了把胡子茬,“反正主谋和那个服务员共犯都控制起来了,人赃俱获,先让受害人稳定一下吧。” 一直到岳烟帮忙把人抬上救护车,鹿青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到了医院,为了看看她胃里除了不干净的酒水外是否还有异物,医生给她安排了一场全麻胃镜。 “您就是报案人说的岳烟小姐?”队长来到医院长廊,一眼就看见正在等候的岳烟,“非常感谢你的见义勇为,否则受害人的损失可就大了。” 岳烟赶紧从长椅上站起来:“我只是恰巧碰上了而已,我该替鹿青崖谢谢你们才是。祁泠已经控制住了是么?听说……他还有同伙?” 队长面色一沉: “是,之前L&T香水高管爆出的事件,其实祁泠也卷入其中,只不过当时没有查出来。这次他买通了酒店服务员,在受害人的酒杯内壁涂抹了药物,还提前关闭了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现在已经从他身上搜出药物,那个服务员也被传话了。” 又做了些例行的询问,队长就赶回警局处理案子去了。 岳烟孤身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一点后怕。如果自己当时没发现鹿青崖的异常,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岳烟蹙眉想象着,被设想的结果吓了一跳。 快到晚上的时候,鹿青崖才被护士推了出来。做胃镜时折腾得够呛,好在她胃里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把药物洗干净就好了。 “如果你担心她的话,现在就可以探视了。” 护士姐姐很贴心地说道。岳烟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忽然尝到唇上残留的甜味,立刻羞赧地放开下唇,心中叫道:谁担心她啊! 一边羞赧,一边往病房门口挪。 纠结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叩门的时候,柳兰因猝然从里头冲了出来,表情中四分嫌弃三分恐惧两份惊愕一分想笑,十分精彩。 一看是岳烟,柳兰因拉住她的袖口: “非常感谢你救了青崖,但是……这个青崖我不想要了现在。” 岳烟懵了:“怎么了?” 柳兰因心有余悸:“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11章 岳烟从房门外探出脑袋,看着病床上的鹿青崖。 她正倚在床头上小憩,墨色长发倾泻而下,肌肤被洁白的灯光映出几分明澈,像一块睡着了的嫩豆腐。 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岳烟暗自疑惑。柳兰因戳了戳她,低声说道: “你去和她说话。” 岳烟挠了挠头,正巧鹿青崖慵懒地睁开一线睡眼,徐徐吐出一口幽兰似的气息: “烟烟。” 被抓包的岳烟藏不住了,只好走到她近前。 药效褪去,鹿青崖身体和话语里的温度都冷却下来。软糖重新凝固,不再黏黏得粘手,回归了那种含蓄清浅的甜度。 病房的窗户还开着,各种小报记者和报社的探子乱得像苍蝇,让床上的小鹿不满地蹙了蹙眉。岳烟将窗子掩好,病房里这才稍稍安静,好歹能让病人好生休息。 “那什么……你还难受吗?要不要吃点啥?” 岳烟感觉自己的嘴有点烫,尤其是被鹿青崖咬过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我只是她的一个幻觉?岳烟思忖着。人总是在虚拟的空间中露出真面目,网络,梦境,幻象……都是能够倾吐最真实的诉求,并且不需要承受后果的地方。 这样一来,岳烟更觉得邪门了:所以,鹿青崖的诉求是我的亲亲? 她连头疼的功夫都没有,就看见鹿青崖正呆呆地瞅着自己。试探着唤了几声,鹿青崖大概是麻药劲儿还没过,有点卡顿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 “丫头,姐姐渴了。” “我给你拿水……” 岳烟赶紧接过话茬,省的自己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床头柜的抽屉里有鹿青崖喝过的矿泉水,她没有拧开瓶盖的力气,岳烟非常细心地拧开后才递给她。 然而鹿青崖小脸一垮: “你怎么把它杀了?” 怎么递个水还递出故意杀人罪来了?岳烟原本想疑惑地挠头,却发现自己摸不着头脑。 鹿青崖整个人软在床头,望着矿泉水瓶口认真地说道: “你把它的头拧掉了。” 我把它的头……我……头……日。 岳烟感觉这女人是在耍自己。如果不是,她愿意给鹿青崖再挂个脑科查一查,甚至表示可以支付治疗费用。 这影后傻了,再写一个吧。 回头看了看,柳兰因那家伙还有公司会议要开,早就跑了。病床上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的女人还在哭泣,为矿泉水瓶的横死而心痛,岳烟有一种傻娘们儿砸手里的错觉。 正好赶上医生查房,她惨兮兮地抓着人家的衣角: “大夫,她这是什么情况?” “哦,就是全麻的药效还没退,神经还没完全苏醒,”医生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淡定地解释道,“用过麻醉剂的患者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没啥事儿,哄着点她,等药效退了就好了。” 岳烟哽咽:“还得哄着点?那要是不哄呢?” 医生写罢了凤舞龙飞的表格,往床尾一贴,潇洒地收笔说道: “会有生命危险,她容易把自己作死。” 啊?不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吗,不至于吧?就在岳烟觉得医生骇人听闻的时候,鹿青崖敲了敲她的手背: “你快救救它呀,把人家脑袋拧掉就不管了?” 想起医嘱,岳烟还是配合地把瓶子接过来,重新拧好了盖子。 这次鹿青崖果然没再说瓶子死了,乖巧地开始喝水,一把将瓶口塞到嘴里。嘬了半天,眼巴巴地看向岳烟: “我好像喝不到。” 那他妈能喝到就奇了怪了,鹿大傻子。岳烟无语,把瓶盖拧开她还哭,不拧瓶盖她还喝不到。 果然人傻起来是有生命危险的,比如鹿青崖就容易傻到把自己渴死。两人关于喝水的问题又缠斗了几个回合,气急败坏的岳烟干脆把水倒进掌心里,掬起手掌怼到鹿青崖的嘴唇上: “喝吧!这回没有矿泉水瓶的无头尸体了吧?” 没想到的是,鹿青崖真的俯首去舐她的手心。 岳烟一下子僵住了,这只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从这个角度,正好看见鹿青崖青丝垂落的后颈。纤细的颈被乌发衬出几分丰腴的玉白色,像黑云半掩着皎洁的月。 细软的舌尖让岳烟微微悸动,口舌有点发干。伏在掌心喝水的女人,让她想起从前去动物园里玩耍,那些刚冒出角的小鹿也是这样吃她投喂的草。 这个舌尖的柔软,岳烟是亲口尝过的。湿湿软软的小小一团,从指腹舐到掌纹,连肌肤纹理中的水珠也舐得干干净净。 人一旦变傻,就容易对某些事情特别较真。鹿青崖这辈子都没如此专注地喝过水,岳烟有心捉弄她,将手拿远些,又稍稍凑近些,她就随着岳烟的手晃悠脑袋。 喝饱了,小鹿扬起脑袋,朝天打了个水嗝。 岳烟默默将手擦干,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我俩到底谁写的谁啊?怎么鹿青崖一可爱起来,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倒好像是我在她的掌控之下似的。 “丫头,眼镜。” 鹿青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傻乎乎,仍是一身业界精英的状态。接过岳烟递来的金丝眼镜,眸中的温度被镜片过滤掉,显出几分聪明劲儿来。 按照她的吩咐,岳烟替她别起碎发,一边捋着头发一边问道: “你打扮得这么利索干嘛?你是真的在养病,又不是在拍戏。” “我要见人。” 她抱着手机说道,在岳烟的提醒下把拿倒了的屏幕正过来。 岳烟觉得好笑:“就你现在这样,想见谁啊你?” 轻轻抬起唇角,鹿青崖笑得胸有成竹,将手机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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