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从白天争到傍晚也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萧涅悄悄的看了眼自己的兄长,萧鸾站在那处,双手环绕在胸前,似笑非笑,目光却一直盯着说话的那些人。萧涅熟悉兄长,知道她一定是心中有些生气了。萧涅同情地看了几眼那几个口沫横飞的大臣,又悄悄地看向自己的长姐。萧韶双手矜持的放在身前,眼眸垂下,若不是她站得笔直,萧涅几乎要以为萧韶都要睡着了。 萧涅偷偷的笑,他看到萧鸾陡然朝自己望过来,横了自己一眼。萧涅轻咳一声,叫了声打住,又道了声明日再议,这才消停。只是这一出,萧涅就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他揉着头,觉得头也有些痛,服了一碗安神药,这才沉沉的睡去。 萧涅睡得沉,但其他人可没有他这样的好运气。当天夜里,严崇礼就径直到萧鸾的府上来。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侄子,严崇礼其实并不愿正面与她对上。严崇礼既看不起萧鸾,却又在心头警惕着这个孩子。萧鸾伸手,笑了一声:“舅父请坐。” 严崇礼轻咳一声,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家常,萧鸾也笑眯眯的与他打着太极。待到气氛热络了,严崇礼才道:“六郎可知为何圣上要下诏?” 萧鸾眼一眯,知道严崇礼这句话问的是背后到底是谁授意。她笑了笑,回道:“我也不知,既然着礼部下旨,恐怕也是有理可循的吧。”她微微一顿,眼见着严崇礼显而易见的焦虑,又道,“舅父身为首辅,又是圣上的亲舅,侄儿的婚事,是一件大喜事,舅父要为圣上开心才是。” 严崇礼饮了一口茶,皱着眉头不语。他还在思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深意。 这时候,萧鸾将手往上一举,说道:“这些日子里,我时常想起父皇。父皇文韬武略,年轻时候,也多靠了舅家才有此后的种种。如今圣上母舅是严家,想必严家尊荣能一直持续下去。舅父不必太过担忧。” 严崇礼得了这番不明不白的话头,回去的路上也在思索。为何萧鸾要提起先帝,先帝幼年登基,初在位时,严家不过是世家中一个小小的家族而已,说不得什么尊荣。有而今的风光,也是在先帝真正把控朝政之后。真正……把控朝政…… 严崇礼陡然一惊,他想起此前权臣当道,逼迫当时弱小的先帝娶了出身良家的王皇后。而今的情况和当初又是何等的相似,同样的权臣当道,那么如今想让圣上娶良家女的,究竟是萧鸾,还是那位长公主,萧韶呢?又或是……两者沆瀣一气,合力而为?严崇礼锁紧眉头,心头心思浮动,难以抉择。 且不说严崇礼的胡思乱想,萧鸾送走了严崇礼,便坐回来慢悠悠的喝茶。最近几日里,李安歌不在,王府也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萧鸾没有开口,旁人自也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下仆来报,说长公主来访。 萧鸾笑了一声,道:“今日的访客倒是不少。” 萧鸾请了萧韶入内,她见陈瑾还跟在萧韶身后,忍不住笑道:“陈大人与阿姐感情真是好,这样晚了,还在一处。” 萧韶抬袖掩嘴轻笑道:“我与陈大人的交情,朝中谁人不知呢?阿弟是羡慕了吗?” 萧鸾默了一瞬,她心头确实是羡慕的,若她也是女儿身,那必然是要缠着齐霁真日日夜夜不会分离。只可惜她现在是男儿的身份,哪怕不住在一处,外面的人也传出不少难听的话来,自然不可能像萧韶这样出入都在一处了。 萧鸾暗自唾弃自个儿哪壶不开提哪壶,默默的转过了话题,请了萧韶上座,待到茶水果盘到齐,这才说道:“不知阿姐前来,有何要事?” “倒也没什么要事,就是想问一句,圣上的婚事可有章程了?”萧韶回道,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懒散的意味。 “此事自有礼部与司礼监负责,后宫大事么……想来太后也会放在心,尽力督促的。”萧鸾笑眯眯的回道。 “如此……”萧韶微一垂眸,她看了眼一直垂眸不语的陈瑾,这才笑道,“圣上大婚,是国之大事,还有的拖。但春闱在即,却是最近的重中之重。” 萧鸾眼帘微微一抬,道:“春闱虽说是大事,却也有例可循。礼部照章办事即可,这虽是大事,却也是小事。”她心头提起了警惕,面容却是不改。礼部一直把在萧鸾的手中,如今六部虽说被压在内阁下,凡事都绕不开内阁,但萧鸾却在不动声色的架空内阁,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萧韶的手笔,两人互相知道,却都不道破。 而今萧韶一提,萧鸾先想的就是萧韶是否要染指礼部。要知道,科举一事和官员选拔息息相关,吏部之中人事和各方势力掺杂,可说是最为复杂的地方。但陈瑾还是牢牢的坐稳了她的右侍郎之位。而科举在许久以前也不是没有让吏部操办过的先例,若是萧韶要染指,那必然会先提出两部合作。
“我今次来,是想要提一下蒙卷之事。”萧韶说道,她先是长叹一声,道,“科举初几年糊名誊录,只是后来就懒散起来,便也有许多人钻了空子。既然圣上有心思,那广开科举,迎天下有才之士,自然要越严越好了。” 萧鸾这才明白此前为何萧韶先问婚姻,她恐怕是早就看透了圣上以及萧鸾不愿再为世家所制,这才在此前言语试探,再说正题。 这是萧鸾却有些想不明白,此事对萧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为何萧韶要这样专程来说。萧鸾想不透,便沉吟着没有开口。而萧韶则站起了身,懒懒的说道:“今日也太晚了,我这便走了。” 萧鸾勉强一笑,起身相送。萧韶与萧鸾并肩而行,走出几步后,萧韶转头对萧鸾道:“六郎你心思太重,无论如何,阿姐只是想让大夏国运昌盛,为此有所为有所不为。” “阿姐心忧国事,弟弟钦佩。”萧鸾回道。 两人自此再无言语,至于是与不是,那只有自己才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居然写了这么多字!隔日更果然精神足 ======
第六章 微服 为皇上选后以及春闱两件事凑到一块, 不仅是礼部忙得焦头烂额, 连带着上上下下, 宗人府, 司礼监,还有其他各部, 反对的,支持的, 轮番上阵。可怜那些老臣们, 急得嘴上都起了个好几个火泡, 年轻一点的,熬个通宵都属常事。 说是圣上要选良家子, 但谁都知道, 皇上还未亲政,那这个旨意出自谁手就是一件很意味深长的事情了。偏偏无论是萧韶还是萧鸾都没有透出半分声音来,下面的人抓耳挠腮, 揣测上面的意思,有异心的权贵重臣们则摩拳擦掌, 势要将自己变成第二个严家。 在此之下, 科举都似乎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这也仅仅是朝臣们的想法, 无论是萧鸾和萧韶,都对科举十分重视。陈瑾上奏了重新启用先废太子萧凤鸣关于试卷糊名誊录的举措以防舞弊,新开明法、明算两科作为院试及乡试科目。 “科举是为国选拔人才。从普通人到进士,层层选拔,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毫无寸进。与其如此消耗人力, 不若教导实务,投入州府中。明法,明算皆为实务,精通者自可一生无忧。而放官前亦应先行教导,否则经史子集学了满肚子,到州府却被人欺上瞒下,难以坐稳职务。” 萧涅仔细听陈瑾的话,他又下意识的看一眼萧鸾。他觉得陈瑾的话很有道理,但他也不是无知的孩童,自然知道开设明法明算不成问题,甚至只是小事。关键的还是她提的是废太子的那两点举措。萧涅如今虽是皇帝,但谁都觉得萧涅的运气成分占了大部分,他还未亲政,自然没有什么政绩,也无法证明自己。就连萧涅自己都觉得,这个皇帝他名不符实。 而陈瑾是萧韶那边的人,陈瑾站出来说出这番话,自然也是得了萧韶的许可。那有反对意见的也只有萧鸾或是严崇礼了。只是一来严崇礼自萧韶和萧鸾辅国后就变得很低调,二来严崇礼忙于反对萧涅大婚的事,腾不出空。那朝堂之上,也只有萧鸾了。 萧鸾察觉到了萧涅的眼神,她轻咳了一声,说道:“此事可通行。”说完,她又转身朝萧涅一弯腰,说道,“还请圣上下旨。” 萧鸾并没有问询萧涅的意见,萧涅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皇位上的傀儡娃娃,无论是萧韶还是萧鸾,只要他们下了决定的东西,只要通知萧涅,借萧涅的名头就可以了。萧涅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心底里浮现出几分畏惧,他暗暗谴责自己的想法,明明他自己也觉得陈瑾说的有道理,怎么萧鸾赞同,他反而心头不快了呢? 萧涅不敢细思,急忙点头允了萧鸾的话。 此后的具体事务,则由萧鸾牵头,带着礼部和吏部忙碌。虽然仅仅是几句话,但其中后续的事务却是既杂又多。单以明算一科来说,考校那几本算经,为什么要考校这些算经,它们可有什么渊源?这些道理来源都得让朝堂上下,乃至全国上下都服气。而试卷又得出什么样的题目,如今的水准如何?花费几多时间?考试之中需要什么样的章程?录取后,这些新科的才子们又有怎样的前程?日后的政绩如何验证?和普通的科举相比,还享有秀才和举人的好处吗? 零零总总,这些就足以让国子监和翰林院的学子们乃至六部与之相关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持续很长时间。 但身为皇帝,特别是一个还未亲政的皇帝,这些事情萧涅都还不用自己去考虑。萧鸾忙得团团转,她甚至没有时间来检查萧涅的读书和学习的进度。这很让萧涅有几分放松的闲适。 萧涅毕竟是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人。他自幼长在深宫,对宫中的景色早就看得腻烦。此前他被封为王爷时,也在外面的街头巷尾呼朋唤友的遛狗跑马过。而今却生生的被围困在宫中,哪里也去不得不说,一言一行都得时时有人盯着。若是稍有懈怠,就会被人告到萧鸾或是严蓁那里去,引来一顿训斥。 如今萧鸾公务繁忙,没时间理会萧涅,萧涅自然开心。但萧涅性子向来乖巧,他开心了,也就至多悄悄的让贴身太监从宫外找几本话本看看,或者是逗逗蟋蟀这样的趣事,不敢造次。 只是这样的事做得多了也有腻烦的时候。贴身的小太监是打小服侍萧涅的,惯会看萧涅脸色,知道他闷极了,便笑道:“皇上,不如出宫去走走?” 萧涅眼睛一亮,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摆摆手道:“不去不去,去了阿兄和阿娘岂不是要骂死我。” “护卫宫中的皆是锦衣卫,锦衣卫只听从圣上。只要我们避开宫中耳目,带上几个锦衣卫微服出发,既可以保证安全,又不会被人发现。”小太监一边捶着萧涅的腿,一边说,他见萧涅面上可有可无的神情,知道萧涅是出过宫的人,仅仅说出宫并不足以提起萧涅的兴趣。小太监将眼珠子一转,又笑道,“奴婢还听说为皇上选后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有许多家的姑娘都来到京中了呢。还有人写了个什么美人榜,皆有配画,点选天下第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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