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毕竟不是母亲的亲子,也没有流着严家的血脉。你看我的模样”萧鸾指了指自己与中原人相异的容貌,“谁见了我,都会先起三分的疑心。” “哪有什么疑心……”齐霁真喃喃的回答,她耳尖羞红,到底没有把那句很是好看说出口来。 得到齐霁真的回答,萧鸾既是好笑,又是窝心,声音也放柔了许多:“那是因为是你啊。” 齐霁真低咳一声,便扭头不去看萧鸾了。萧鸾被此前齐霁真那句话哄得十分开心,也不在意齐霁真如今的模样,只是继续道:“若我那么做了,严家人就会警惕我,从而防备我。原本的合作也会因此出现漏洞,甚至被他人利用。” 齐霁真听到这句话,心中那根弦陡然一紧,她抬头看着萧鸾,目光之中满是疑惑:“你不是想当个太平王爷么?” 那又为何这样忍辱负重,那又为何想得那样的深远。 “我初心不改。”萧鸾见齐霁真的样子,又笑笑,她甚至想要去摸摸齐霁真的头,只是她到底忍住了,只是认真的解释道,“你最是知我,就该知道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严家人在晋阳横行惯了,行事颇为跋扈,以宗族血缘为纽,睚眦必报。我不能让这种可能出现。” 萧鸾的目光沉凝下来:“我可以当个太平王爷,可是九郎却不行。” 齐霁真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来。她此前也建议过萧鸾揽些功绩在身,这也是为了能让她在朝堂之上更有底气些,日后就算当了王爷,也不至于被兄弟们所害。萧鸾是异族和皇上生的孩子,本身又是个女儿身,更不可能会登上那个高位。因此齐霁真也只用好好的规划好自己,能让自己日后站稳脚跟就好。 而今被萧鸾一提起,齐霁真陡然想起了那个早就被她遗忘的小小孩童。既然想起了九郎,齐霁真就难免又想到了严贵妃。严贵妃与王皇后之间的不和,是早就传遍了朝堂的事。但贵妃膝下一直无子,大家都认为,就算如今严贵妃仗着严太后,将王皇后牢牢地压了一头,也不是长久的事。 子嗣为重,没有子嗣的女人,也是一时风光而已。 可自从严贵妃收养了萧鸾后,后宫的格局就一直在变化。萧鸾确实并非严贵妃的亲子,可是九郎呢?严贵妃可是九郎的嫡亲姨娘,她背靠着严太后和严家,与王皇后并非没有一争之力。此前九郎年幼,被拘在宫中不得见人,严雪淮辞官隐退,世家气焰大减。 但谁知这不是韬光隐晦的手段呢? 这就是韬光养晦的手段啊……齐霁真顿了顿,叹了口气,握住了萧鸾的手,心口有些闷痛,说道:“你被抛出来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 萧鸾失笑,道:“是,也不是,我也想要游历,否则的话,我就要在京中待上一生了。我阿娘她……”萧鸾顿了顿,这个词她已经许久没有说了,此刻说起来,口舌转换间,竟觉得十分的生疏,她皱皱眉头,这才道,“我阿娘是从砺州入大夏的,因此我想去看一看。白狼子孙奔驰的土地,是怎样的辽阔宏大。” “你……”齐霁真见萧鸾流露出悠然神往的样子,张张口,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知道我是谁。”萧鸾道,她想了想,陡然笑道,“对啦,阿娘还给我起过一个小名,叫做托娅,就是辉光的意思。”她弯起了眼,眼中也仿佛盛满了辉光,“去砺州时,你就叫我这个名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章其实解释了萧鸾为什么很多时候都会忍耐的原因,而且很多时候,她会让别人出头,也不会自己出头的原因
第四十八章 砺州 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 萧鸾并没有在书院待太久就要离开。回忆两人相处时, 似乎终于找回了几分过去的感觉, 这让萧鸾放轻松了许多, 走的时候步伐也变得松快起来。看着萧鸾临行前朝自己挥手告别的模样,齐霁真也弯了弯眼睛, 同样挥了挥手。 只是在萧鸾走后,齐霁真的笑容还是收敛了下来。 齐霁真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 她太轻忽了严贵妃的存在, 世家的蛰伏让她以为严贵妃失去了争斗的心思, 只想抚养孩子的长大。而萧鸾却将残酷的现实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么想着,齐霁真又有些心疼起萧鸾来。无论是听到严家那小子的话, 又或是萧鸾自己的话, 萧鸾都是一个放出来当挡箭牌的人物。她年长九郎许多,在九郎真正成熟起来前,她将要为九郎开疆扩土, 去承担绝大部分的注目甚至是他人的敌对。而等到九郎长大,她又要将一切拱手相送。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皇子, 也许都会迎来不安, 但是齐霁真知道, 只有萧鸾不会。能够在夺嫡之中活着,甚至是好好的活着,萧鸾就已经足够感激。 可严贵妃呢?齐霁真以往觉得那个女人是真心的待萧鸾好,如今回想起来,竟是满身寒意。 但现在的齐霁真除了苦读以外, 也别无他法,她回想起过往自己的行事,又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太不谨慎,可能会带给萧鸾种种麻烦来。只是这般想着,偶尔又会心生妄念,萧鸾那样的护着她,是不是也意味着,在萧鸾的心中,自己的地位与旁人不同呢? 齐霁真不敢多想,她尽力用苦读驱散这些纷繁杂乱升起的念头,将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的,只求之后不负这时光。 待到萧鸾再传来消息时,天气已渐渐的炎热起来。齐霁真收拾行装,拜别了山长。山长拍拍齐霁真的肩膀,说道:“去吧,男儿志在四方。” 齐霁真心中好笑,低声应是。萧鸾为她备的东西向来极多,齐霁真心中存了心思,偶尔也会拿着一些可以见人的事物拿去作人情。齐霁真本性高傲,自从出来游历后,心境上大有长进,内敛谦和许多。她也是高门子弟,但见过丽娘后,便知有时云泥只在瞬息之间,看你起高楼,看你楼塌了,世事之难料是说不准的。因此待人处事都渐趋平和,也有了许多的寒门好友。 因此齐霁真要走时,同窗好友们都十分不舍,纷纷作诗和歌相送。书院的大门打开,齐霁真看到骑着马等着她的萧鸾等人,于是转身拱手朝友人们道:“诸位,后年京中,咱们金殿相会。” 这话对于读书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豪言壮语了。众人顿生澎湃,皆是拱手应是。齐霁真笑笑,转身离开,她仰头看着萧鸾,萧鸾吩咐左右给齐霁真牵来坐骑,还有些担心:“还会骑吧。” “殿下实在太过小看我了。”齐霁真哈哈一笑,利落翻身上马,笑道,“打小学的,怎会忘记。” 萧鸾也是一笑,又扭头看了眼后面还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学子们,轻哼了一声,道:“走罢!”
一行人拉动缰绳,马蹄阵阵,很快就将这片山水人事抛在了脑后。只是偶一回首间,齐霁真看那片被云与山所遮掩的地方,依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曲阳出,越往北走,植被渐渐稀疏,树木森林变成了矮矮的丛木,山越来越陡峭,光秃秃的山脊险峻异常。先民以人力生生的开了一条窄道出来,链接着晋阳与砺州两方。 砺州虽然是有州名,但地域广大,游牧民族与大夏子民在这块地方来回拉锯,你强盛,你占得地方就多些,我强盛,我就将你赶得远些。因此此地的风俗也与其他地方大为不同,众人穿着都是窄袖短衣,看上去精干利落,适合飞马骑乘。也偶尔会有戴着小圆帽,卷发深目的外族人赶着驴车来往其中。 一行人看得有趣,沈引玉见那驴车上都是各类的普通用物,忍不住道:“砺州不产这些么?” 赶车的五十岁的大爷,手脚稳健,他听到沈引玉的声音,回头看了沈引玉一眼,笑道:“这位小哥是初来砺州的吧。”他的汉话里带着浓浓的卷舌音,沈引玉花了不少劲才分辨出对方的话来,他点点头。大爷便自得一笑,说道,“砺州是好的养马地,却不产什么其他事物,贫瘠得很,不过砺州有好马,谁都是相马师。”他说着,又仔细地打量了沈引玉等人,说的意味深长,“几位骑得,可都是好马呐。” 沈引玉闻言一笑,他们是怎样的身份,自然是好马好鞍了。他看了萧鸾一眼,萧鸾对他点点头,沈引玉便凑了过去。沈引玉向来是个荤素不忌的性子,上至世家,下至屠狗,都能聊得上话,他肯打听,大爷又乐意说话,自然将沈引玉想知道的都如倒豆子那样的说出来。 砺州百姓复杂,有大夏人,也有许多的异族,因了数百年间的来回拉锯,砺州人反倒对两方都没什么归属感。如今大夏所控制的城叫定安城,就在险关的尽头,可说得上是掐住咽喉要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通过定安城,过了天悬关,就进入了茫茫大草原。 “这前不久啊,北狄王帐那边刚发生了兵变。”大爷一边说着,一边用烟斗敲敲鞋底,抖落出烟灰,又啪嗒啪嗒地抽着,眯起眼睛说道,“大王子砍了自己老爹,说自己是新的汗王,年轻人,火气强的很啊。” 沈引玉啊哦了一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杀父这种事情,这个大王子也太蠢了吧,还有人敢跟着他吗?” 大爷闻言,哈哈的笑起来,说道:“草原上的人以强者为尊,没有这么多讲究的。老汗王老啦,就像雄狮总会被年轻的狮子干掉,新的汗王起来,若他年轻力壮,又聪明能干,对草原上的部族来说当然不是坏事。”他说着摇摇头,又道,“只是对我们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可是大夏与金帐都和解了十几年了,发生战争,双方也都不愿意吧。”萧鸾突然问,她的母亲是在十几年前,大夏与北狄大战过后送过来的,她出生了多少年,大夏的北方边境就和平了多少年。那场大战成就了沈引玉的父兄,让她的母亲远离家乡,也让她来到这个世界。 “不愿意的只有大夏。你们这些娃娃啊……北狄是茫茫草原,往西走,更是连绵的荒漠,连水都少见。”大爷摇了摇头,“他们空有土地,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冬天的时候,雪厚得可以到膝盖,他们赖以为生的牛羊会冻死、饿死。这样的情况,他们除了抢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大爷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圆帽,眯着眼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北狄混过,那惨状……所以我才会来砺州,好歹能送送货,有口饭吃。” “年轻人,吃饭比什么都重要。” 萧鸾点了点头,她想起自己在奉元时的见闻,说道:“你说的对。” 大爷看看萧鸾,又问道:“你家谁是北狄人?” 萧鸾心中一惊,又随即淡定下来,她的容貌实在和寻常中原人有异,也无怪大爷会突然这样说。她恭恭敬敬地说道:“我家慈是北狄人。” “家慈?”大爷皱起眉头。 萧鸾陡然想到什么,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就是阿姆。” “啊……你的阿姆……”大爷点了点头,“看你的年纪,是那场大战后留下的孩子吧……难得你还想回来看看……”他摇摇头,说道,“希望不要再打仗,眼下定安城中你这样的孩子可不太受待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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