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派发下去的粮草全部变成了石头,加固河堤的材料也都成了碎石,河堤年年加固,河水年年冲垮堤坝,官官相护,民不聊生,无数百姓妻离子散流离失所,一生积蓄都毁在大水之下。 好不容易上京的难民也难以求得公正,跪在她面前的女人失了父母儿女丈夫兄弟,跛着一只脚含泪诉说这一生艰辛,在她身边是仅有十二岁就被卖掉换一碗粥的女孩。 萧锦瑟在相府枯坐了一日,辛夷在她身边奉茶,亲信劝她不要插手,江南盘根错节难以理清,那些世家大族盘踞百年,难以撼动。 那个十二岁被卖掉的女孩子啃着馒头细细嚼碎了吃,跟他们小声说话:“我家里以前有一棵几十年的老桃树,结桃的时候就拿去卖,后来老爷家的公子喜欢,就把我们全村的桃树全都拔了。” 萧锦瑟的眼帘抖了一下,辛夷给小姑娘递了一杯水,她不敢喝,也不敢放下手里的馒头。 —— 大水过后的江南显得破败又艰难,街上的铺子都关的不剩下几个,依然还在下着雨,虽然不如前些时候大了也总不肯停下。 鹅黄衣裙的姑娘买了几包糕点准备回家的路上遇见乞讨的老人家和小孩,桂花糕分了一半出去,路上还是哀鸿遍野,可她到底救不了太多人,只能硬着心肠走过去。 系统安慰她:“男主带兵先把蛮夷打服了以后就能腾出手来肃清朝局,他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时清薏分出去一块桂花糕,接糕点的孩子在墙角里奄奄一息,东西都拿不稳:“那还要多久?” 系统一时语塞:“大概一二十年?” “一二十年,先内斗斗垮了萧锦瑟再攘外,几十年穷兵黩武开疆拓土,等青史功名已成再回头善待百姓,到时不知这里还有几个人能活着看见所谓的太平盛世。” 系统很想说些什么,对上地上拿着糕点嚼都不敢嚼一下就一口吞下去的孩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一二十年不长,可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就是一生。 以前没有亲眼所见的时候它能把一切当做数据,而今亲眼所见,纵使铁石心肠也难免动容。 走过一条巷子,几个书生抱着书画从一旁走过,神色似喜似忧的商量着什么。 一开始只是说要快些抱这些书画上阁楼晾晒防水,后来说到萧锦瑟的名。 时清薏拧着眉回头,书生弯腰护住书籍,缓步向前:“唉,希望萧相当真能肃清这乱局……” —— 水灾过去的第二个月从京城传来消息,如今把控朝堂的萧相接了那纸诉状,不日就要亲自下江南一查贪墨之事。 从来只有帝王南巡,丞相算是开了先例,只是如今之势天下人就算不知道皇帝是谁也是知道萧相是谁的。 小皇帝虽心有不甘却也幸灾乐祸,萧锦瑟要动世家大族的利益,那些盘踞百年的大族又如何能够放过她,她如此急功近利,未必不是在自寻死路。 萧锦瑟一路上多灾多难,遇见过山匪碰见过投毒,遭遇过山体滑坡,但她命硬每次都刚好躲过,花了数日日夜兼程,快要到江南时世家大族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的一样,丞相却在江南外歇了一晚上。 夏日夜里有蝉一直鸣叫,江南湿润于她的腿伤没有好处,刚到这里就开始疼,夜里总要用热水敷过才能入睡,这夜她却无法入眠。 暗卫陪着她一起,确定以及肯定长公主知道了她要来江南的消息。 毕竟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她给了她一夜的时间,看看她是否要走。 应当是要走的,不然当初为什么不肯留下? 每当相思入骨,她想她想的几欲疯魔的时候都会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放她走,让她一辈子呆在自己的庇护下依附自己活着难道不好吗? 不好,不管自己怎样爱她,她始终都是自由的。 她一夜未眠,清晨时眼角凝了一颗水珠,不知是泪还是露水,窝在鹿绒的躺椅里执着的等待那个答案。 鸽子从江南腹地而来,携带着一个久违的晴天和一个久等的答案。
第68章 被心上人毒死的病弱丞相 这场南巡声势浩大, 丞相人没到江南就先摆了个下马威,一众江南士族恨的牙痒痒,顾忌着萧锦瑟的权势到底没敢说什么, 还是派了人亲自去接她。 她来的那日刚好是江南数日雨水里难得的晴天,萧相连中三元摘得魁首天下皆知, 后来带兵力破蛮夷声势更胜, 百姓在绝境中夹道迎她,传到小皇帝耳朵里又是一番说辞。 小皇帝嘴角绷成一线, 抽动了一下,又缓缓握紧龙椅, 冷笑:“那也要看看她能不能担得起这份厚望。” 江南士族盘踞百年, 又岂是那样好对付的,无论是萧锦瑟死在江南,亦或萧锦瑟把江南官场连根拔起都是他从中受益。 ——毕竟,他才是这四海的主人。 然而他这个四海的主人说的是一回事, 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萧锦瑟不在不正好是他大展拳脚的机会, 既然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一搏的程度,那自然由他先下手为强。 他料想着萧锦瑟远在千里之外,手伸不了那么长, 他必须趁着萧锦瑟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抓紧收拢京城里的一切。 这些消息自然瞒不过萧锦瑟,接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巡查河堤, 大雨磅礴而下, 泥水浸透了官袍,辛夷蹙眉哀求着她:“相爷,我们回去吧。” 这场争斗不知何时才有尽头,京城虽有安排,但丞相远在千里之外, 难免应对不及,叫人钻了空子,权力中心瞬息万变,又有多少不能预测的变局,谁也不知道。 数年打下的根基稍有不慎,就要毁于一旦。 在她身侧谋士蹙眉,低声道:“或许,您想过,长公主不过也只是钓您过来的饵?” 长公主在江南,他们消息保护的再好,也说不准皇帝已经知道,毕竟他们的消息透露不出去,但长公主可以自己联系皇帝,而后精心设置这样一个局引丞相过来,好调虎离山使丞相失去对京城权力核心的掌控。 萧锦瑟不言不语,唯有大雨连绵不绝的敲着伞沿 ,又划拉一声溅落进尘泥。 有些事不回答便已是答了,辛夷闭目,再不敢多说一句。 相爷性子执拗,认定的事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良久,才有些微的咳嗽声传来,她身体不好,辛夷又有些懊悔。 这些事以丞相的聪慧不可能想不明白,她愿意自欺欺人,自己又何必戳穿了再来伤她的心?非要把这样残酷的事实剥开了叫她亲眼看见。 —— 萧锦瑟不是靠吹出来的,虽遇见多方阻拦,但仍然在短短一个月里就见了成效,贪墨的官员查处了一批,赃款追回了一部分,国库拨下去的救灾粮也追了一半回来,形式逐渐明朗起来的时候她遇刺了。 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里,押着一个终于肯开口招供的官员,遇见大批刺客,众人且战且退 ,很快在暴雨之中失去了萧锦瑟的踪迹。 大雨中行人不多,大多匆匆忙忙的赶着回家,唯有一个撑着白梅油纸伞的姑娘缓步而行,臂间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两枝半开的荷花,还有一包刚刚出炉的红糖米糕。 转角进一个小巷子时看见蜿蜒而出的鲜血,是一抹嫣红汇入泥水,显得格外刺目,她只顿了一下便转入了角落里,里面紫色官袍的女子瑟缩在墙角下浑身湿透,捂住肩胛,惨白着脸眼帘紧闭着。 ——在她身后是一路蜿蜒的血水,不知一个人走了多久。 她沉默了一瞬慢慢弯下腰去,正在那刹那间外头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萧锦瑟的眼将睁不睁,嘴唇发着抖似乎要说些什么,有人已经眼疾手快的塞了一个什么东西进来。 温热的,香甜的,带着几分未散的热气。 她颤抖着咬了一口,是红糖米糕的味道。 等外头的脚步声彻底淹没于雨声中以后时清薏才转过头来,不知何时某人已经把红糖米糕一口一口吃完了,眼睛却没睁开,还是紧闭着,只有眼帘轻轻颤动。 时清薏神色变了一下,吃完了糕点的人咬着她的手不放了。 “……” 时清薏突然很想就这样把她扔这算了。 系统秒怂:“别别别,萧相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忍心啊,再说,她能坚持跑到你家门口硬是不让暗卫救她就等你来,就凭这份毅力,你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更想把她扔外面了。 系统:冷静…… 到最后还是把萧锦瑟弄进了院子,进院门的那一刻萧锦瑟如释重负没撑住那口气晕了,歪在时清薏肩上。 年轻气盛的长公主气的嘴角抽了抽。 合着进门就不需要装了,这样谁不知道她刚刚是装的? 系统跟着恨铁不成钢:“是啊,萧相怎么不再多骗一会儿!” 时清薏:“……” 如果有一天她忍不住拆穿萧锦瑟,那一定是系统的锅。 萧锦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雨势还未减弱,窗户半开,江南民居并不如相府宽敞,榻是小小的,窗也是小小的,窗外的桃树历经风雨摧残,挂着几个可怜兮兮的果。 门边上女子拿着蒲扇扇着小炉,上头煮着一罐子药,清苦的药味遥遥传来。 她梳着寻常人家简单的发髻,乌黑的长发懒散的披在肩头,这里条件自然是不如京城锦衣华服山珍海味的,可在相府的她一日比一日瘦,半年不见,她奔波无数,看着竟还隐隐丰腴了一些。 萧锦瑟攥着被子看的出神,很久才回过神来,女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长长的面纱,一直到了腰间,把药端到榻边的桌上,恶声恶气。 “还不快喝?” 萧锦瑟眼眶有点发涩。 这是时隔半年,她第一次听见殿下的声音。 她一口一口的喝药,喝完发现桌上放着几块红糖米糕,戴着面纱的人假装不看她,可是方才桌上分明没有这个。 红糖米糕很甜,一直甜到了心口。 某位做好事不留名的时姓女子连名字也懒得告知,企图在救人性命以后就让她出去,结果惨遭拒绝。 名满天下的萧相哭诉自己无依无靠没有亲信,投奔无门还身染重病,说的情真意切,可谓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给长公主听的嘴角直抽抽。
小院子真的很小,除了熬药的厨房没有其他房屋,时清薏一个人住,最后不得不让萧锦瑟跟她挤在一间房。 半夜的时候有人伸手从后抱住她,一开始只是试探,发现她没有推开后越来越得寸进尺,手到放到了腰上,时清薏咬牙切齿:“你又怎么了?” 萧锦瑟抱紧心上人的脖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疼……” 雨声如漏,很快有人咬住她的耳垂:“咬住就不疼了……” 时清薏:“……“ 虽然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 疼咬也应该是咬手臂而不是耳朵,再说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咬自己,咬木头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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