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耶打断两人:“陈图图少打这心思,惹恼她谁也保不住你的脑袋。” 陈做舵主连忙否认:“武道大会都是同辈们比划,迟城主,东君他们又不会下场。” “我并非指此事。你明里暗里拉拢秦孤桐加入我们天汉寨, 想法不错,但不必做得太过露迹,留七分交情即可。”穆耶轻轻抚须,“至于…庙里堆再多贡品,神仙几曾显灵。” 他站起身:“我去灵堂见大当家,一同去找秦少侠问问。你们安置好信使, 武道大会之事先勿张扬。” 陈、列两位舵主跟着站起来:“行, 军师你放心。” “还有。”穆耶神色一沉, “什么叫小大当家?大当家就是大当家,不可无礼。” 陈、列两位舵主一惊,拱手认错:“是。” 穆耶赶到灵堂门口,却见小钱从里面奔出来,让门槛一绊险些摔倒,多亏旁边守卫眼疾手快。 穆耶心中惊疑,这些日子辛苦,小钱时常抱怨,偶尔还要哭闹一番,但这位新大当家甚知轻重缓急,明面一向规规矩矩从不添乱子,装得比大户人家子弟还要周正。 “大当家?” 小钱见是穆耶,忙从护卫怀中挣脱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军师军师,快,快带我去找秦大侠。” 报信的吴老大从后面追上来:“大当家,秦孤桐已经走了,您这小胳膊小腿的追不上的。” 穆耶闻言一惊,沉声呵斥:“不可对大当家无礼,一会去刑堂自己领罚。” 吴老大缩缩头:“哦、哦。军师!属下知错了。” 穆耶问:“秦大侠为何突然离开?细细说来。“ 吴老大笔直站好,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说:“回军师的话,事情是这样。秦孤、秦大侠身边有个狗毛,狗毛这厮原本是我们天汉寨的人,就是原先刑堂张舵主的手下。这个狗毛刁钻狡猾不是个好东西……” “啰嗦。”小钱哼了一声,双手背到身后,迈开小短腿走八字步,“烂嘴蛤蟆,它,嚼舌根!瞎眼瘸子,他,搬是非!” 她豆丁高小人儿,偏装的抑扬顿挫,气势不凡,把守灵的长老都给逗笑了。 这是南方乡间俚语,出自评弹《云卧长安》第一百四十一回 ,“张月鹿夜进宫,千言诉案情,景天子朝升殿,一语断忠奸”。 吴老大平日里没少听评书戏曲,岂会不知这段,当即臊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穆耶瞥了他一眼:“说吧,大当家等着呢。” 吴老大连忙点头哈腰,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给两人听,这次再不敢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说来有因有果,皆非偶然。 小钱做了天汉寨大当家,秦孤桐又是第一功臣,想要带走张舵主他们几位家中老弱妇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此事穆耶也知道,还让账房支了银两马匹相赠。 秦孤桐要留下帮扶小钱,就让狗毛先将人送去建邺城安置,如此两人便说起迟城主。秦孤桐这才得知,迟否已经放走纪南城翁大小姐! 那是屠杀含山村的首恶,虎子梨花兄妹,还有许多孩童和小钱不过一般年纪,却早早命丧黄泉,只怕如今尸骨都烂了。 当初正是为了让他们沉冤得雪,秦孤桐与萧清浅才赶往建邺城,请迟否出面主持公道。也才有了秦孤桐在千樽楼三战扬名,后来率群侠千里奔袭,荡平不死狱。 迟否为人端方公正,秦孤桐细细一想,恐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就让狗毛从建邺城回来,亲自去一趟纪南城。 “那姓谭的前几天不是走了吗?”吴老大指着大门方向嚷嚷,“他不是走了,是秦孤桐让他打探翁家那娘们的死活。他还真当回事,马都跑死了,还倒在咱寨子门口呢,真是晦气。” 穆耶皱眉打断他:“休要啰嗦。” 小钱见李昭雪走来,欢呼一声奔过去:“昭雪姐姐,昭雪姐姐,秦大侠呢?” 李昭雪握住她的手,先朝穆耶微微一礼,方才低头对小钱说:“事出突然,秦大侠走的匆忙。她留下话,说她先去杀恶人,太和城武道大会反正你也会去,到时候她再找你玩。” 小钱听得心潮澎湃,连连拍手叫好:“哇,秦大侠,秦大侠,我、我日后也要像秦大侠一样威风。” 穆耶心道:你要随了她的性子,天汉寨岂不要变成善堂。 转念一想:只怕人人都是我这般心思,有事求天神,盼降下一个秦孤桐,却是不肯让自家孩子做秦孤桐。 穆耶被自己的心思怔住,忽地被小钱抓住袖口:“军师军师,我们什么时候去太和城?我爹娘也在那里呢,我们去找秦大侠。武道大会可热闹啦,我带你去。” 穆耶听到“武道大会”四字,顿时心头一沉,旁的念头消失殆尽,只余重重担忧。 再说谭一顺奔波千里,在纪南城亲眼见到翁大小姐,跑死三匹骏马回来告知秦孤桐。秦孤桐闻讯牵马持刀直奔纪南城,势要手刃恶徒,为虎子梨花,还有含山村一干无辜百姓报仇。 她纵马狂奔,发梢绑带迎风飞扬,脸上神色肃然,心中亦是平静。 到了江边,两人寻到一艘渡船。牵马上船,凭栏远眺,见江面开阔,千帆远影,秦孤桐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清浅抬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秦孤桐说:“清浅,我不敢多想。” 不敢想其中有多少利益交换,不敢想迟城主有多少权衡取舍,不敢想自己这一刀下去,又生出多少波澜。 不敢想,稍有迟疑,自己这一刀还能不能斩下。 萧清浅开口,声如雅乐:“以生为乐,以长生为大乐,以不死成仙为极乐。” 当初在太和山,这句话曾听叶隐子前辈说过许多次,秦孤桐记忆犹新。此刻听来,倏然心头彷徨,眼前碧波涛涛的江面,竟渐渐升起白烟。 道运心法急速运转,丹田内力涌向四经八脉,如潮水奔腾不受控制。秦孤桐手扶船栏,浑身紧绷,肌肉微微轻颤,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行船过江,驾入南郑城渡口。 绳缆系柱,落下跳板,舵手仰头高喊:“到岸边喽!” 秦孤桐缓缓睁开眼,与萧清浅并肩往外走,顺着人流下船上岸。 南郑码头与去年一般无二,往来路人换了面孔,但依旧是那些百姓游侠豪商。砂锅里翻滚的栗子金灿灿,草杆上插得糖球红彤彤。 浆水面摊小贩揭开黄坛子,舀出一大勺菜,有雪里红、萝卜缨、芹菜丝、山油菜,往空锅里一扔,“刺啦”一声腾起白烟,热腾腾地透出酸味。 秦孤桐要了两碗浆水面,坐的那是上回的桌子。她借了些热水,将竹筷烫了烫递给萧清浅,然后摸出十文钱放在桌角。 萧清浅见状说:“不曾涨价,可见江湖太平。” 秦孤桐点头:“是,那时我坐在这里,心中惶恐不安,生怕方家追来。然而不过一年之期,鹤鸣方家却已烟消云散。再过些日子,武道大会热闹起来,恐怕连说闲话的人都没了。” 萧清浅道:“阿桐悟了。” 秦孤桐失笑:“以生为乐,以长生为大乐,以不死成仙为极乐。我竟敢笑话叶隐子前辈,真是惭愧。人生苦短,生当求乐。” “人如蝼蚁,终其一生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终究有限,多活一时,便可多窥见一丝天光。故而长生为大乐。” “权钱名利,爱恨怨妒,生在其中,为其所困,皆因凡人痴愚,一时一刻难以窥透。纵然仇深似海,恩重如山,天地流转,沧海桑田也不过转瞬。人若不死,便知芸芸皆是云烟。不死则能心若成仙,逍遥,极乐。” 小贩端来两碗面,秦孤桐谢过,将其中一碗推给萧清浅:“清浅,你曾经说,长生是众欲之始,心空之尽。心空,星空,我如今也方才明白一二。” 萧清浅道:“我自入迦南神殿,至今参悟二十年有余,也不过明白一二。” 她幼时困于迦南,又被囚禁山谷十年,如今说起风轻云淡,秦孤桐却是听得心头一酸,升起万千怜惜之情。 “清浅。” 萧清浅挑了一块浆水面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偏头朝秦孤桐浅笑:“比之阿桐喂我那碗,味道稍差。” ※※※※※※※※※※※※※※※※※※※※ 谢谢金主投喂 数字哥哥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数字哥哥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数字哥哥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
第174章 晋江独家 秦孤桐扬眉笑道:“我喂你?” 萧清浅横了她一眼, 两人各自低头吃面。秦孤桐悟透之后,不在急于一时一刻,便同萧清浅商议进南郑城瞧瞧。 “上次走的匆忙,路而不入,今天我们不妨在南郑城歇息一晚。” “嗯, 入秋了,阿桐也该添置几件衣服。” “那好, 咱们去逛逛。” 南郑城禁武, 进出城都需命牌,且要上交武器。江湖人出门在外, 哪肯武器离身的。故而相比南镇码头的喧闹嘈杂,城里却是悠闲清静。 秦孤桐和萧清浅进成衣店各挑一件秋衣, 加钱请裁缝娘子连夜改好尺寸,约了次日来取。出了铺子, 择一家店面阔绰的酒楼吃饭。 店小二吆喝一声,哈腰招呼两人上了二楼雅座。倒水沏茶报菜名,点了二荤二素一个汤。大店讲究, 先上两碟小食消磨,一碟油炸酥脆的环饼,一碟软糯香甜的枣塔。 秦孤桐夹了一块环饼, 就听楼下哄堂和彩。探头望去,只见一名老者踱步走上大堂中间的木台, 拱手行礼说了几句讨采的话, 在桌后坐下。
“各位侠客壮士, 老少爷们夫人小姐,今日咱依旧说《江湖侠女传》。书接前文,上回说到,‘炎门仗势欺人,秦锐夜送好友;向天清携家出逃遭江匪,向小蝶劫后重生遇匪人’。” 说书人口若悬河,一抬惊堂木“啪”,缓缓又开口:“这、才、引、出,萧清浅拔剑,惊涛帮红事变白事;月听筠临危受命,荆钗门旧貌换新颜!” 秦孤桐枕着手臂趴在栏杆上,听得乐不可支,不时扭头和萧清浅聊几句,问问是不是说书人胡吹乱编。 “琢玉郎哈哈大笑,手中折扇一收,对着众人说道,她的名字还就真是我起的!她从东海而来,自称兰陵人士。前朝兰陵萧氏,最是子弟风流。至于清浅二字……” 说书人停下不说,吊住众人要足赏钱,方才继续说道:“萧清浅初出江湖途经断剑崖,恰逢剑神出山赴昆仑之约。英雄识英雄,好汉重好汉,两人都是用剑高手,相逢岂能不比一场。胜负不知,只剑神留下一句‘苹萍泛沉深,菰蒲冒清浅’。” 台下当即有人哗然:“嘛意思呀。” 秦孤桐连忙望向萧清浅,萧清浅饮了一口茶:“兰陵是我母亲的封号。” “苹萍泛沉深,说的是这大大小小的青萍浮于水面之上,遮得下面黑漆漆一片,仿佛莫测的深潭。而这菰蒲冒清浅,说的是菰蒲草从水底生出,根茎纤弱挺于水面之上,似乎底下不过一滩浅水。”说书人语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萧清浅出剑,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招无花销,直来直往,就如菰蒲探出水面,对手却不知其下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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