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马斜倒, 腿与臀陷入泥土,马头翘起离地尚有一尺空隙, 邵灵正躲在下面。她见一双脚走来,已经心惊,但听此人说“狱主已死”, 想来定是不死狱狱主。不曾想自己一行还未酣战,他竟已经死了。 邵灵来不及感慨,惊闻脚步声四起, 霎时寒毛乍立。她四周没个遮拦,只需哪个不长眼的杀手往旁边走一走, 立马就能瞧见她。 邵灵紧握剑柄, 若有不测就立马跃起, 搏杀一人先逃出去。好在不死狱规矩森严,杀手们聚到左鹰面前并不敢上前。 众杀手声音喧杂,无不欣喜。左鹰又道:“不死狱已经不在,我等却要有个安身之处。想来大家也受够了东躲西藏,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洛阳城离得近,我们也熟悉,我有意在那落脚,大家觉得如何?” 众杀死齐齐叫好,纷纷道“那就占了洛阳城,左尊做城主。” “咱们洛阳城禁不禁武?”“左尊做城主,我就去开间大当铺。”“当铺有什么好,我要开妓院。”“我什么也不会,左尊给我个一官半职。” 邵灵听得暗笑,这些人想得也太容易,经营一城,岂是嘴皮动动那般简单。想师傅起早贪黑,却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庶务。
当年,在长江边约战君瀚府与天汉寨,连挫双方八位高手,逼得两家同时退出南郑城。起因是因为君瀚府与归天汉寨两边争夺南郑城,百姓可不堪言。 邵修诚花费二十年,吃了无数闷亏,终有今日富饶之治。仍是每日殚心竭力,不敢丝毫懈怠。 不死狱杀手哪知这许多,闻得左鹰所言,各自欢喜不已。左鹰立于马臀之上,俯视众人神色,心中颇为得意。刚要开口说话,忽觉不对劲。 杀手最为敏锐,只是众人连番苦战,此刻都是精神疲惫,再则细雨连绵,影响了听觉。 左鹰虽然没有发现马身之下的邵灵,却隐约觉察有人在左近。他不欲将与景家密谋之事说出,见人心收拢便道:“大家随我来,我们去会一位朋友。” 言罢又压低声音:“那些疯狗恐怕还没走,大家留意左右,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走。” 左鹰口中这般说,却伸手指向狂恶,然后点了点地面,示意他留下。 邵灵听闻他们要走,心中不由一松。紧接着马身一震,脚步声四起,越走越远渐渐没了动静。 她料想不死狱杀手已经走远,自己当速速回去,好让奉殿中的群侠打起十二分警惕,免遭毒手。 想到此处,邵灵着急赶回,向外探出一只手。 “大妹子!” 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邵灵一惊连忙缩回手臂。武五五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清晰。 “大妹子啊,你在哪儿啊!听见吱个声啊!” “哎呀,这雨终于小些了。大妹子?大妹子啊你人在哪哈!” 邵灵不认得武五五,但听叫声不断越来越近,心道此人真是莽撞,北邙山上满是魑魅魍魉,他那大妹子未必找得到,找了小鬼却是容易。 她听着叫声,寻思先不出去,等是此人过来,自己见机行事。她这念头刚刚浮起,就听身边响起脚步声。 这声音近的就像枕头里的荞麦壳哗啦作响,惊得邵灵寒毛耸立。她丝毫不敢动弹,看不到狂恶一双脚就停在自己腰侧,那衣摆贴着石马刮蹭,几次险险碰到碰到她。 邵灵眼睛看不到人,耳朵却听得一清二楚,心思急转不停:有这人堵着,我出去都难,当将他引开一些,好让我跃出。 她目光一扫,眼前不过几根断草,碎石子都没得一粒。邵灵情急,摸出袖中那颗药丸。她捏着药丸暗暗侥幸,亏得听那小白兔的没吃。不对,她既与方中正有隙,为何当时将药丸吞下?莫不是真能试毒,也不知现在如何。 李昭雪情形却是大大不妙。 邵灵离开之后,她抱膝而坐,望着噼里啪啦乱响的火堆,心乱如麻。既怕药丸是毒药,一会又得疼得死去活来,一会又觉自己小人心,不免自怨自恨。 南郑门人见她兀自发呆,便想逗她说话。 李昭雪口中“嗯、啊”敷衍,盯着火焰腾跃,心思渐渐飘远,那烈焰之火,好似扶槐那一声红衣。 她恍惚魔怔,梦中锦帆落天涯,满耳涛声起暮笳。忽地丹田一痛,眼前破屋残瓦,古殿寒风萧飒,再不见看花驻马。 南郑门人见她忽地身子不住颤抖,慌忙上前扶住她:“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李昭雪口唇发麻,眼前发花,火堆好似化作一片火海。她耳边嗡嗡乱响,只听南郑门人焦急呼唤,张口欲言,却是牙关打颤。 李昭雪急得满头大汗,心中急急咆哮:有毒!药有毒! 她心急如焚,急忙强行运功,霎时丹田剧痛似裂,眼前一黑便要晕过去。她自是不敢晕的,张口一咬,登时唇边殷红。 奉殿众人听见南郑门人惊呼,纷纷投去目光,更有几个热心肠围上前,寻问情况。 李昭雪缓过一口气,强打精神道:“毒…药,药有毒。” 众人不解,一脸茫然望向她:“姑娘,你说什么呢?” 李昭雪扶着墙壁站起来,极力抬高声音:“刚刚那个药丸,有毒。方中正给大家吃的,是毒药。” 她此言一出,周围霎时静谧。 有老成的出来打圆场:“姑娘,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喝了脏水?赶紧坐下烤烤火,一会就没事了。” 有人不满:“让她说!是不是还要说方大侠勾结不死狱,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家的小皮娘,嘴皮一动就要泼脏水。八成是看上方少侠,哎呀,人家家有妻小了,早死了这条心吧。” “哈哈哈,说起方少侠,我倒是想去一桩美人。你们可曾听过鹤鸣雁荡,如今算不算破镜重圆?” 李昭雪张口结舌,不知如何申辩,她腹中灼烫,连带脸颊烧红,到好似羞愧难当一般。 南郑门人见她突然口出狂言,一时有些无措,想到少城主嘱咐,伸手就去拉她:“姑娘,先坐下歇歇。” 李昭雪浑身发烫,五脏六腑筋骨皮肉,密密麻麻的痛,见着眼前众人一张张笑脸,心中更加着急,大声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这药丸之中的确有毒,稍稍片刻大家自会察觉,现在当速速离开。” 方中正刚刚与方兴商议完,走到奉殿门外忽听此言,先是一惊,紧接着冷冷一笑,抬脚埋入殿中。 “哦,老夫这药有毒?” 众人见他归来,纷纷转头抱拳招呼。 方中正走到李昭雪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眼,抚须问道:“姑娘,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教我等如何相信你所言。” 李昭雪一愣,伸手触碰脸颊,这才想起自己带着邵灵所赠送的面具。 周遭众人起哄:“就是就是,鬼鬼祟祟挑拨离间,是不是你才是不死狱的卧底!” “把面具拿下来。”“拿下来。” 李昭雪顶着方中正悠然自得的目光,心中不止如此,捏着面具的指尖因为用力,一片青白没有血色。 “好。”李昭雪喉间低低吐出一个字,接下面具露出秀丽苍白的脸。 方中正抚须沉吟,一脸正色说道:“你一口咬定老夫下毒,难道你已经下毒。” “啊,你这毒妇!” “方大侠速速替我们看看。” 李昭雪闻言惊愣,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如何自辨。她本以为揭穿此事,群侠警惕,或在远远避开,或者当场将方中正擒拿。却不成料到,居然变成自己下毒。 李昭雪本就难受,此刻气郁心口,一股委屈便如山洪般奔泻:“你们为何只信他?明明是我先……” 登时有人怒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方大侠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岂是你能比!” 贯卫楼意兴阑珊,本不欲多管方中正之事,但他忽觉四肢酸软,连忙运功,岂料丹田刺麻。他晓得不论是那女娃,还是方中正,下毒之事却是铁板钉钉。 他急忙站起,却是身体一晃,。众人见状,登时有人大叫不妙。何须他说,顷刻之间接二连三有人跌倒,荒殿中乱成一团。 方中正双眼神光湛湛,显得甚是兴奋。 贯卫楼见方中正一人独立,心中不免惊疑,他以青元霸刀支撑,朝方中正喊道:“方兄,还请速速为大家解毒。” “好,我先为你解毒。” 方中正言罢转过身,手腕弩弓一震,短箭离弦“噗”一声扎进贯卫楼的肩膀。
第159章 晋江独家 异变突起, 群侠张目结舌,皆是难以置信。 贯卫楼拔出肩头短箭,反手朝方中正掷去。奈何药力已经发作,短箭有气无力,方中正偏头一让就避开。 原先指责李昭雪的壮汉, 教短箭一惊,猛地回过神, 破口大骂:“方中正你个王八蛋老匹夫!老子真是瞎了眼!” 不等他再骂, 方中正一脚将他踹倒。方中正踩在壮汉胸口,拿起他落在地上的尖刀, 和煦笑道:“瞎了眼?好,老夫成全你。” 他说得风清月淡, 众人就见刀尖戳进壮汉眼眶,一勾一挑, 挖出一颗眼珠子。壮汉疼得嘶声大叫,半张脸鲜血淋漓,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已经有人回过神, 不管不顾往外冲去。方兴守在门外,软剑如毒蛇吞吐,一剑一个比杀鸡还容易。 方中正见方兴出手, 颇为不悦:“让他们跑。他们跑不了。” 他提着尖刀在奉殿中巡视,看见不顺眼的上去, 一刀了结对方性命。看见顺眼的也上去, 割舌削耳刺眼挑筋刨肚, 想到哪里就朝那处下手。 他长于医道,对人体筋脉五脏甚是了结,就算削成肉棍,那人还能留一口气,躺在地上哀嚎呜咽。 片刻功夫,奉殿之中已经死伤大半。 断肢残躯体遍地,血腥味浓的呛鼻,众人或靠在墙壁或躺在地上,哀求之声压过怒骂,哭泣哀嚎不绝于耳。 “方大侠,方方、方家主,求你饶我一条小命啊。” “方家主,只要你放过我,我给你二千金,不不不,万金,一万金!” “你杀了我什么也没有。方中正,要是你肯绕我,我愿意奉上家传秘籍。” “方尊主,方尊主,求你收入门下,我甘愿做牛做马任你驱使!” 方中正闻言一笑,将尖刀扔在那人手边,伸手指向,抚须笑道:“入我门下,当需经过考验,你先杀她。” 李昭雪见她指向自己,心中已是一寒,闻言心灰意冷:我命休也。 “好,我我…”那人捡起尖刀,挣扎想要站起,却因双腿发软又跪倒在地。他恐方中正后悔,拖着尖刀向李昭雪爬过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贯卫楼破开大骂:“王有剑!你个畜生,你敢助纣为虐!” 王有剑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杀了李昭雪表功。奈何脚被拽住,他反手一刀挥过去,扭头却见是自己的好友茅坪。 王有剑手脚无力,尖刀却是锋利,将茅坪一张脸皮划成两边。 茅坪疼得牙关打颤,依旧死死抱住王有剑的脚:“兄、兄弟…别…别作践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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