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多了原书描写,对他这模样也见怪不怪。 毕竟,他就算对满头光环的原女主也是这副死样子,导致她一度觉得,他其实很嫌弃原女主。 然后她的目光在满桌甜点中逡巡,最终选了一盘晶莹的雪花糕,推到玄烛面前。 玄烛抬眸看她一眼,看到郡主一脸期待地对他示意:快试试看! 他看着面前这盘明显很讨闺秀们喜欢的点心,颇有些迟疑。 他向来不吃甜,按照他父亲玄将军的说法,这就是“小姑娘家家”的东西。 或许是对面那小姑娘的表情太过热切,玄烛推辞不过,在犹豫过后还是尝了一口。 清甜的霜糖在舌尖化开,亦如雪化,咀嚼糕点后吞下,满腔都是酥香。 ……好像还蛮好吃的。 玄烛第一次尝到甜头,心里有奇妙的满足感,于是细嚼慢咽地将整盘雪花糕吃完。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郡主一脸“我说了吧!超好吃的!”的表情。 玄烛:“……” 见鬼,他是怎么从一个表情清楚读到意思的? 怎么会有人表情丰富地像脸上写了一篇文章? 第二次企图套近乎的顾烟杪看到玄烛匆匆转开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这孩子什么毛病? 她可是跟书里学的,玄烛从来不吃甜,那是因为他没吃过。 吃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没有人能拒绝糖分。 顾烟杪对自己的亲和力产生怀疑。 她狐疑地看着玄烛,却听见顾寒崧在一旁笑着说:“杪儿对玄烛这么好,哥哥都要醋了。” 说的话虽是嗔怪,却是替妹妹解围。 “你们顾着说话,那我就来照顾客人嘛。”顾烟杪也不气馁,理直气壮地连着推了好几道名点到玄烛面前,“你们还不知道吧,客人喜甜。” 玄烛刚想开口辩解,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刚刚确实是他把一盘雪花糕吃完的,不怪人家误解。 一如顾烟杪所言,这一餐她对他尤为体贴照顾,不管有什么好吃的,都往他面前送,还善解人意地说:“我们南川的餐点分量都很小,吃两口就没了,好处是什么都能尝个味儿,不过玄公子要是吃不饱,也不要客气,吩咐厨下做大碗的就行。” 玄烛看着面前二十几盘菜色,陷入了沉思。 他娘都没这么喂过他。 酒足饭饱后,天色也渐渐暗了。 镇南王将孩子们赶了回去,让他们早点休息。 但谁都听得明白,他是有要事与世子单独交谈。 这些事情自然要避开顾烟杪,但她心痒痒的,满脑子都是偷听。 于是在回了一趟望舒院,遣散了身边奴仆后,她又悄咪咪地绕到了主院外墙。 顾烟杪左右看看没人,便原地做了几个拉伸运动。 她曾经也是个练家子,但如今这小身体还是太弱了,不及她原来身手的十分之一,看来除了赚钱以外,还是要多多锻炼,至少要保持身体健康。 然后她顺利翻上了墙。 一转头,就看到镇南王和世子在墙下面笑眯眯地看着她。 顾烟杪:“……”打扰了。 于是郡主第二次被从主院正门丢了出去。 顾烟杪原地气了一会儿,实在不死心,倒没有再冒险爬墙,而是选了院外一棵粗大的树,哼哧哼哧往上爬,骑在树干上望着主院动静。 镇南王与世子不再守株待兔,这回是真的进了书房议事,烛灯映出了两人肖似的身影。 顾烟杪正望眼欲穿,忽然听到树下冷不丁一声:“你在干什么?” 她低头一看,却是见到玄烛那张清冷的脸,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一只夜行的独狼。 “嘘。”顾烟杪把食指竖在唇间,用气声说,“你不要暴露我。” 玄烛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主院附近有王爷多少暗卫吗?” 顾烟杪:“……” 完犊子,八卦心切,忘了这茬。 今夜真的出师不利,接连丢脸,她就该在屋里躺着。 她沮丧地从树上爬下来,发髻上还挂着两片叶子,为了冬至节精心打扮的漂亮小裙子也脏了,连手和脸上都沾了土渍。 形象实在不佳,但她都懒得管了,在玄烛面前就没捡起来过她美丽的小脸蛋。 这么一想,顾烟杪更是觉得自己跟他八字不合,瞪着一双杏仁眼转而问他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玄烛并不知道她丰富的心路历程,但在她凶巴巴的脸上品出了气急败坏,便抿抿唇道:“吃多了,散步消食,不自觉就走到这了。” 这理由倒是正常得很,毕竟顾烟杪方才喂他跟喂猪似的。 但总有那么一丝不对劲,顾烟杪歪着脑袋瞥他一眼,又逐渐放下心来。 暗卫那么多,他想为非作歹也得掂量着来。 就算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但那么多人打一个,不怕打不过。 顾烟杪正要拍拍屁股回屋,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对啊,玄烛不也是京城来的吗,哥哥的事儿问他应该也可以吧? 都愿意千里迢迢来王府做客,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虽然她很难相信顾寒崧会有真正交心的朋友,积年累月做低声下气的质子,他那个笑容就好似焊死在脸上的面具,谁都拿不下来。 于是,正要散步回去的玄烛,听到郡主呼喊他的声音。 他一转头,只见她在墙后探出半个身子,像招财猫一样呼啦啦朝他招手,嘴里念叨着:“来呀来呀,我这有好吃的。” 玄烛:“……” 面对顾烟杪好似青楼妈妈一样的招呼方式,玄烛的理智是拒绝的。 可迟疑片刻,双腿自己过去了。 真是有毒。玄烛暗自腹诽。 他从未见过郡主这样的小姑娘,像一团时刻燃烧的火焰。 虽然身形细细瘦瘦,一双杏仁眼明眸善睐,周身带着一种花团锦簇的热闹,似乎她做出多么肆意妄为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 京城的姑娘们很少会有如此鲜活的性格,她们都被教育得知书达理,矜持不苟,哪怕笑一笑,也要用团扇遮嘴。 其实她们笑起来的样子都很好看,只是被条条框框限制住了。 玄烛跟着顾烟杪进了望舒院的正厅,被邀请坐在太师椅上,然后见她狗腿地铺上小厨房常备的各色甜点,以及清爽解腻的梅子汁。 他摸了摸刚刚消过食的肚子,斟酌后委婉拒绝道:“有话直说吧。” 顾烟杪嘿嘿一笑,期待地搓搓手,准备开始问问题。 其实玄烛性子虽冷,却习惯军令森严,有着武将标配的直肠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要么就根本不跟你说,没有那些推杯换盏的虚与委蛇。 她试探性地开口:“公子是否知道我前些日子频频遇袭一事?” 玄烛一语中的:“你是想问世子缘何惹上他们?” 聪明人真是一句废话都不多说,顾烟杪点点头:“是否方便告诉我?” 玄烛沉吟一瞬,道:“世子其实并无做错什么,只是他的身份特殊,就算安分守己,也会是太子的眼中钉。” 他说得直白,顾烟杪却笑不出来了,沉吟半晌又问:“谢家为何要杀我?” “你可知,太子与三皇子是同母所出?即是谢皇后的嫡子。” 玄烛回忆起那日事情,平静地说道,“学堂后他们总会找茬欺辱世子,有时是言语,有时是肢体冲突,却无人管束。” “世子隐忍,一般都避其锋芒,他们便认为他懦弱不堪。有一次三皇子在围堵欺辱世子后,让他从□□钻过。” 玄烛说起这事,眉头也微微皱起,“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世子无奈之下便还手了。” 顾烟杪听到这,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扣在掌中。 “那日我不过偶然路过,见状不对,才制止了三皇子的反扑。” 这一部分玄烛尽量简略,不想描述当时他看到顾寒崧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样子,“然,太子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声称要让世子也尝尝胞弟被伤的滋味。” 闻言,顾烟杪只觉荒谬:“仅此而已?” 玄烛点头:“仅此而已。”
第六章 “三皇子金枝玉叶,被谢家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玄烛的话语中已带上了嘲讽,“所幸你无事,否则世子怕是要愧疚至极。” “荒唐!”顾烟杪都给气笑了,“欺侮人者竟如此嚣张,这世道还有王法吗?” “如今,权力就是王法。” 玄烛依然保持冷静,顾烟杪也不知他这句话是否在反讽。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亲耳听到此事的始末,胸腔里的郁气与愤懑依然难以消解。曾经镇南王才是正统的太子,如今顾寒崧世子这个名头虽风光,也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她甚至都无法想象,哥哥是如何在经受过这一切,仍然能举重若轻地露出微笑。 “郡主还有问题吗?” 玄烛的声音拉回了顾烟杪的思绪,“若没有了,玄某便告辞了,天色不早。” 此时顾烟杪确实心情复杂,没有什么待客的心思,便起身送客,顺口问道:“公子明日有何计划?是否要游历南川府?” 玄烛一顿,回答道:“不了,我明日要替母亲拜访故人。” “那便过两日再游玩,过年时花街才热闹,明日要出门,差人与门房说一声备马车便可。”顾烟杪寒暄几句,不知想到什么,皱着眉头提出一个惊人的假设,“你要拜访的……不会是余老先生吧?” 玄烛奇怪地打量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作如此表情,半晌才说道:“正是。” “带上我!” 顾烟杪一把抓住了玄烛的胳膊,星星眼抬头看他。 然而,因为凑得太近,她直接看到了他堪比地震的瞳孔。 她立马意识到不妥,赶紧尴尬地松开。 心里却在想:震惊!玄烛竟然有冰山脸以外的表情! 顾烟杪强行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伤脑筋地抓抓脑壳:“我对余老先生有一事相求,但是他不肯见我。” 但玄烛好似被她那一抓烫伤一般,僵硬地倒退两步后,匆匆离开了望舒院。 顾烟杪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砸吧着嘴啧啧道,怎么反应那么大?到底谁才是被占便宜的黄花大闺女? 这跑的,简直要飞起来了。 次日一早,顾烟杪就整装待发,等在了羲和院的门口。 顾寒崧听到守门的仆从通报,出来见她,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烟杪露出个笑脸:“跟公子约好了一起去拜会余老先生。” 面对顾寒崧狐疑的眼神,站在他身后玄烛万分无奈道:“我们并没有说好。” 郡主的自来熟真是无人能敌。 顾烟杪故作惊讶道:“怎么没说好?昨夜公子来我房里说的呀,这就不认账了么?” 玄烛:“……”
别说了,名声要毁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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