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告诉我,是谁?!” 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带着泣血一般的沙哑,双眼充血,却没有眼泪,整个人像个炮仗被点燃了似的,揪着心腹质问。 顾烟杪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根本难以自持。 镇南王赶紧上前将奋力扑腾的她抱住,用眼神示意心腹离开。 他的双臂好似铁钳,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强行按住了她的躁动。 顾烟杪挣扎无门,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沮丧至极。 根本不用问是谁,她心知肚明。 这就像是一封写着“我杀不了你,还欺负不了你哥哥吗?”的战书,张牙舞爪地激怒她,她却束手无策。 她逐渐安静下来,趴在镇南王怀中,额头抵在他胸膛,他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一如那双失笑后显出沧桑的双眼。 他也沉默着,大掌拍着她的背,似乎是在安抚,可他分明要更加痛苦。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哄着女儿,一边长久地凝望秋夜亮堂堂的月亮。 顾烟杪很是自闭了一阵子。 她想起了曾经看这篇小说描写镇南王世子的段落,原本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最终黑化,究竟是受了多少苦,才会先在沉默中变态,然后在沉默中灭亡。 这折辱,必是她所受的千倍万倍。 虽然自闭,但她并没有罢工。 此时,已接近年末,顾烟杪预定的浮生记开业时间是明年开春,万物复苏之时,为客人泡上一壶早春香茶。 她打扮成小少爷的样子,坐在自家茶馆二楼窗边,静静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 徐掌柜端了茶盘来,为顾烟杪斟茶,又摆了点心,尽心地招待少东家。 顾烟杪忽的想起让他做的事,便问道:“余老先生如何说?” 徐掌柜摇摇头,叹道:“人家自是不肯见我。” 南川余家是此地颇有盛名的茶叶世家,底蕴深厚,余老先生关于茶道的知识渊博,极受人推崇,若是能请到他来在浮生记开业的三天进行讲学,那必然门庭若市。 然而顾烟杪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这茶馆是她所开,于是只能以徐掌柜之名相邀。 理所应当地被拒绝了。 于是她又送了郡主的拜帖过去,那边却称余老爷子生病,也拒了。 通过这段时间与顾烟杪的接触,他也算与这个小主子相熟不少,便心直口快地说:“唉,若是先王妃还在,这都不是事儿。” 顾烟杪扬眉:“哦?我母妃与余老先生熟识?” “自然,以茶会友还是很流行的。”徐掌柜说,“只是如今余老先生脾气怪异,只认旧人。” “事在人为。”顾烟杪见徐掌柜也是王府老人,心思便活络起来,开始问道,“徐掌柜在王府做事几年?” 徐掌柜回忆道:“怕是有十余年,初时在主院做园丁,后来就去了庄子上。” 顾烟杪点头,又问:“缘何去了庄子?” “先王妃仙去,王爷将原来王妃所爱的花园都清掉了,以免睹物思人。我还记得,先王妃最爱的就是淡黄色山茶花了,花期漫长,能够跨越寒冬,静待春来。” 顾烟杪继续试探道:“那……你知道,我母妃是因何去世的吗?” 这一问,徐掌柜就谨慎了起来,但他看着顾烟杪想了半天,又觉得情有可原,谁能坦然面对自己母亲的无故死亡呢,更何况许多人都将错误归咎在她身上。 “郡主其实是未足月出生。”徐掌柜肯定地说,“原本都说是春天的娃娃,结果冬末就生了,那日王爷不在府中,先王妃忽然急产,结果大出血而亡。” “那日发生了特殊的事情吗?” “嗯……这我只是听说了,无凭无据。” 徐掌柜的语气又变的迟疑,“先王妃在那天,收到一封京城来的信,此后过不久,世子殿下就被送去京城了。” 京城。又是京城。 顾烟杪觉得自己都要对这两个字应激障碍了。 她无滋无味地往嘴里塞着茶点,原来小说里反派前期都这么苦。 不过这事儿怎么就让她摊上了,莫非是因为曾经没做什么好事,现在要她卧薪尝胆、改过自新? 要早知穿书,她就不一目十行地看小说了,而是逐字逐句给背下来。 从浮生记出来时,冷冽的寒风一下就把顾烟杪给冻清醒了。 水玉在为她披上厚绒斗篷,大大的帽子一直罩到额头处,裹得像个糯米团子。 “郡主,明日就是冬至了,您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汤圆?” 水兰欢欣鼓舞,明显很期待节日。 “我不大挑,各样都得来一份。”顾烟杪与她说笑,又问道,“上回哥哥说何时归家?” “世子早在路上了,算路程这两天就能到。” 说实话,她对这个世子有些怯意,颇有些“伯仁因我而死”的感慨。 还未相见,就让人断了一根指头,虽然刽子手也不是她——或许她当初做的再稳妥一些,想想别的办法,悲剧是否就不会发生? 带着有些自责的情绪,顾烟杪乘坐马车回到王府,却发现门前热闹一片,车马拥挤。 门庭小厮兴高采烈地冲出来对她行礼:“郡主,奴正要去通知您呐,世子回来啦!正好赶上明日冬至节!” 平日里王府只有两位主子,冷冷清清,而今日,整个王府似乎都因为世子的归家而热闹起来,好一派门庭若市的景象。 顾烟杪往会客的前院走,心脏砰砰跳,终于在抵达门口时,见到院里的身影。 看背影,那是镇南王与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郎。 随着门房的通报,他们一同回眸看向顾烟杪的方向。 世子年长顾烟杪六岁,如今已是十六岁的青葱少年,气质也确实如同他的名字顾寒崧一样,一袭白衣温润如玉,墨色的眸子未说先笑。 不知为何,顾烟杪见到顾寒崧便觉得熟稔亲切,正要绽放笑容时,目光却移到他藏在宽大衣袖的左手,他戴着一副浅色手套。 顾烟杪看得心里难受。 顾寒崧似是看出她的犹豫,远远地便朝她招招手:“杪儿来,让哥哥看看。” 她眼里有两三分怯意,却在听到他的呼唤后,加快了步伐,旋即在他面前站定。 仍隔了一段距离。 顾寒崧往前走了两步,主动伸出左手,紧紧地握住了顾烟杪的手。 他的手有些颤抖,却温暖有力。 顾烟杪忐忑的心莫名安定了些许,抬头望向顾寒崧,露出了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欢迎哥哥回家。” 此时,仆从来报,顾寒崧的朋友到了,方才有急事,才慢了两步。 顾烟杪回眸望去,看见少年的第一眼,便被他锋利如剑刃的气质震了一震。 他或许是与世子年岁相仿的同窗,眼眸含星,鼻梁高挺,清俊的面容显得颇为冷漠。利落的黑色劲装下是紧绷的瘦削肌肉,此时是静的,却随时能够爆发。 好似一匹孤傲执拗的狼。 少年一丝不苟地对镇南王行礼:“见过王爷,在下名为玄烛,此番拜访叨扰了。” “不必多礼。” 镇南王笑着摆手,牵着顾烟杪介绍道,“这是骠骑大将军玄将军的次子,北地边关多战事,将军一家都赶不回来,你哥哥便邀请他来咱家过年。” 听到这个名字,顾烟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嚯,这可是男二啊! 一如他的名字含义,他就是原女主的白月光,或者说,是京城一半闺秀都把他当白月光。出身名门武将,仪表堂堂,少年天才。 顾烟杪算算他的年纪,不出两年他就会随父从军,打出十分漂亮的战绩,成为旷世无匹的少年将军,连皇室都要忌惮三分。 顾烟杪的抱大腿DNA立刻就动了,笑眯眯道:“早闻公子来访,也不知公子喜欢什么,上回寻到一尊大红酸枝将军虎木雕,最是配公子不过。” 她挥挥手,醒目的水玉立马带人去将木雕扛了过来。 这还是她在镇南王宝库里搜刮装饰品时找到的,放茶馆不妥,镇南王见她喜欢,便让人放望舒院里去了。 那将军虎木雕确实威武霸气,将猛虎雕刻得虎目圆瞪,实是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便会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只不过,玄烛看见这大老虎,表情依然冷淡,甚至唇角都没动一下。 他沉默片刻,拱手道:“多谢郡主抬爱。” 这是什么反应?顾烟杪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玄烛,是看不上还是不喜欢? 此时顾寒崧终于憋不住,蓦然笑道:“杪儿,并非玄公子傲气,只是这老虎是当年玄大将军打回来的战利品,作为礼物送给父王的。” 顾烟杪脑子嗡的一声,脸刷的就红透了,现在离开这个星球还来得及吗! 她转过身,气急败坏地瞪顾寒崧一眼,压低声音抗议道:“为什么不阻止我啊啊啊!非要看我笑话!” 镇南王也难得一直带着笑,见女儿赧然得满脸别扭,这才哄道:“开个玩笑罢了,放心吧,父王早就准备好礼物。” 玄烛此时才知郡主无辜,也表态到:“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吗? 这是一个郡主的面子问题! 不过……根据镇南王言辞,他与玄将军似乎颇有旧交,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冷淡疏远。 只是她在原文里并未看过有关此事的只言片语,还需再观察观察。 父辈关系再如何,顾烟杪却已经无法和玄烛平静对视了,只能假装无事发生,手背在后面飞速挥舞,暗示水玉赶紧把这丢人的老虎扛走。 但真正丢人的肯定不是老虎。 顾烟杪牙都咬碎了,自己三秒上头的坏毛病啥时候能改?!
第五章 或许因为有贵客前来,镇南王府表面上一直维持着欢闹的节日气氛,处处张灯结彩,主子仆从都面带喜色。 谁都没有做最先挑起沉重话题的人。 玄烛住在顾寒崧的羲和院,车马劳顿后好好休息了半日。 直至傍晚时分,王府里四人聚在主院里,一齐吃冬至节团年饭。 顾烟杪喜甜,面前摆满了各种糕点,琳琅满目颜色鲜艳,从糍粑到九层糕,还有一碗三个的汤圆,数量不多,也是为了让她尝鲜。 她认认真真埋头干饭,吃得不亦乐乎。 镇南王和顾寒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京城事务。 玄烛话少,处于礼貌听着主家谈话,被问到时也只是简明扼要地说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垂眸静静吃着面前的食物。 为了照顾玄烛这个北地人的口味,镇南王特地吩咐后厨煮了饺子,以及鲜羊肉汤。 听说北地冬至节多食这些。 顾烟杪暗中观察了一下玄烛。 他好似天生带着清高傲然的气质,平静的双眸好似海面上粼粼月色,连啃羊腿的姿态都极为优雅,骨节分明的手上沾了些油星子都像是点了高光。 虽然他的脸色向来好似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整个人浸润在“生人勿进”的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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