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次我分辨出了,我的新朋友若兰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一个脑残。 人为自己辩解仿佛是一种本能。像我这样在曾经的世界以直抒胸臆出名的人也曾为了捍卫自己的面子,急中生智圆过很多谎。成绩不好是因为没有努力,为了虚荣谎报价格,为了老板的表扬谎报时间,等等等等……人很脆弱,不喜欢丢脸,我格外脆弱,所以永远没有办法和一个精神分析派的心理治疗师和谐相处。 “啊,我是说,其实我知道一个检测智……”这个世界有智商这个说法吗?“聪……”我又怎么知道这里是不是约等于古代呢?“姑娘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通过这几个问题,我能判断出你以后的运势如何。” 若兰很配合地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会算命?” 其实我已经忘了我刚才说了什么,甚至在脑中自己倒带了一下,确认了我确实表达了若兰所说的意思,于是十分干脆地回答:“对。” 然后就开始在脑中努力构想我要问的问题。 “好的,我开始问了。” 有什么问题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其实我一直觉得穿越这件事是一件艺术夸张,除了多年的科学教育宣称自己并还没有那种技术以外,还有就是有些人明显把它当作一件假的事情来写,用穿越来掩盖自己想要创造一个虚构的古代帝国用来颅内虚假高潮的事实。 “皇帝,姓什么?” “木。” 姑娘为了显示自己的聪明伶俐回答的很快,或者也许是因为这不是一个需要耗费精力的傻瓜问题。不过无论如何,利落地接受皇帝有一个跟自己不同的姓氏的事实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封建体系是稳固的,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然后当时当刻她的回答激起我的好胜心,我突然就知道下一个问题该问什么了。 “木怀哲是谁?” “二皇子。” 那个穿着华丽的男人是一个皇子,这里是一个不曾出现在我的世界历史中的封建时代。也许我应该再小心一些,但是我的肾上激素也冲进了脑壳,我开始盲目把这个地方当作古代来处理: “你的工……嗯月钱是多少?” “五钱。”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殿下吩咐了这几天我负责每日给你送饭。” “多谢多谢。”
我不知道我问了什么,但是现在想来,我问的问题在脑海内都是经过未经我同意的设计的。比如说我想通过工钱推算这个地方的生产力和这个姑娘的地位,在我以后还能知道更多物价信息以后。比如说,我想通过另一个问题知道这个姑娘具体的身份,用以推测我的身份,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设计并没有成功。无论如何,这个下意识潜意识或者无意识的脑内设计活动都让我觉得我的意识并没有掌控全部,我的一切都是由大脑行走了几个动作电位的冲动形成的,而我,宣称有灵魂的一个生物只不过是一副躯壳,一个旁观者,一个傀儡。一个人实在是有太多是被基因决定了的,又一次确定了这个事实让人很沮丧。 但是这些都是后来在闲暇的时候想到的,所以当时我究竟为什么突然放空一言不发以至于若兰急切地提醒我,我已经不记得了。 “算命结果?” “啊?啊,你的八字。” 算命嘛要有个基本的算命态度。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迷信算命。根据西方的流行病学,一个人的出生日期也许可以预测一些疾病,毕竟每年都难免经历一轮冬季流感。对于一个农耕文明发达的民族来说,数日子数月份盼丰年是关乎吃饭的大事,而到今天,哪天出生所带来的影响早已被科技仿造的四季如春所抵消,经验主义早已抵挡不住时代变化速度才对。 “辰巳三月初六未时。” “咦。” 算命要有算命故弄玄虚的架势。其实一件事只要仪式感做得足,人们就会忍不住相信它的价值。早些年我被人拉着算命,忍不住信了它的邪,想了三天我的贵人是谁这个问题。这个后劲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想清楚,这跟礼佛礼拜不吃猪肉是一个道理,我被转移了注意力和精力,所以没有大把够用的脑子去思考它的真假了。 “年龄?” “十九。” “哦。” 我十九的时候……惨不忍睹。人的生理成熟年龄越来越早,法定成熟年龄越来越晚,科技在和法律抗衡的时候,很明显地看到了人在控制科学。不是我非要说我来自一个比他们文明的时代,写了那啥的那谁不是说过,女性的精神面貌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文明程度。 再说回算命,我不懂算命,可是我算过一次,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以至于我一直记得: “你近来要注意红色,行事要注意不要太响的声音,命数的话,万事小心可以寿终正寝,你的人生中会有一段还不错的姻缘,会有两个子女。” 听了我的话,不知哪一句正中姑娘下怀,她惊喜地问我:“真的那么灵?” 信则有,因为你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不信则无,因为你会向相反的方向努力。一个人可以向命运相反的方向努力证明了命数的不稳固,所以说,可证伪的才是真理。 “命也是能改的,不必听什么是什么,我只是给你算出了一种可能。”
3
那么在这个我一无所知的时代背景下,我的可能有多少?我现在应该有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又会对我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俗话又说,人无知则无畏。我懒得替我的未来规划,于是决定坐在床头任由被子盖着我的下半身打瞌睡。 现在距离午饭已经过去了很久,距离晚饭过去了一小会儿。一旁的窗子被关上,门也紧闭着。桌子上放着一盏点亮的烛灯,瓷器做的烛台上面有五彩的装饰画。 我正在闭目养神,然后就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蜡烛的烟气味随着一阵风扑到我的脸上。睁开眼睛,我转头看见木怀哲站在门前。他穿着今天早上那身衣服,黑色的面料上均匀地分布着一个个像他头那么大的金色的圆形的复杂图案。早上看其实那身衣服更加漂亮,也没有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那么阴森,配上他的一张冷脸让人觉得害怕。 他径直朝我的方向走过来,衣摆和他的玉牌一起晃动。走到床边,他弯腰拿了床尾一个小方凳把它放到离床头更近一点的位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自然地坐下了。 我的床边坐着一个二皇子,正常情况下我们俩的交集应该只是我隔着博物馆的玻璃观赏他的一件衣服一副书法或者他曾经用过的一个华丽的尿壶。我的沉默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不是见面都不跟别人问好的没有礼貌的人,但是你可能会在心里排练过怎么面对老板或者男朋友的家长,谁闲着没事会在心里去假设假如某一天遇到了一个二皇子该怎么跟他说话,所以我理所当然地闭着嘴。 所以说,我的沉默情有可原,木二皇子的沉默就让人感觉更不舒服。我觉得他是因为多年的养尊处优狐假虎威的虚假生活产生了一种不正确的待人接物的态度,他需要知道在别的世界是可以每个人都可以像他爹跟他说话一样说话的。当然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没兴趣当他爹,我只是需要他先开口,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是木二皇子是一个不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然后在尴尬的沉默中,我先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无聊地去分析木怀哲为这个房间带来的新的好闻的味道是什么。这个房间原先的味道除了烛灯的烟火味就是木家具带有的一种有点像樟脑丸的略微刺鼻略微好闻让人欲罢不能的一种气味。然后木怀哲身上的香气有一点像檀香燃烧的时候烟气后那一小段奶香气的提纯,然后这种奶香还被加进了一种让人感到清冽的来自自然的某一种植物来中和,那个味道很好闻也很有记忆点,我很想开口问一下大哥你用的是什么香水,但是我们俩还没有开口互相问好过这样实在是不太礼貌,于是我只好自己去想那种味道是什么。那个味道有一点像薰衣草的一小段气味,不过要少一点刺鼻,也像是罗勒的一小段气味,要稀释到一定程度以后。真不敢相信我会觉得一个味道同时像这两种东西,然后我开始担心我的鼻子是不是坏掉了,毕竟我闻了那个蜡烛飘出的烟气一两个小时了,我正想着要不要伸手把蜡烛拿地远一点,然后听着木怀哲开口说话了。 他说:“为什么犯傻?” 什么事是犯傻,不愿意做你的小妾,不愿意做你好色爹的小妾?为什么他说不愿意做他好色爹的小妾就是一件傻事,我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过往?他把我拱手送给了他的好色爹为了自己的前程,我不愿意做他好色爹的小妾于是一心赴死?等下,他爹是皇帝耶,再等下,他指的是不是单纯跳塔这件事?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又说道:“重新考虑过了吗?” 重新考虑什么?做你的小妾,做你好色爹的小妾?肯定不是考虑跳塔的事情,而且他爹是皇帝耶。天呢,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请直白地告诉我做什么样的事情才能避免穿越好吗?我一生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大坏事,在路上看见流浪猫都会心软。上天,也许你已经给过我机会但是我错过了,我再求你一次,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告诉我我需要重新考虑什么就行…… 我又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又又说道:“跟一贫如洗比起来,活得像公主一样不好吗?“ “活得……”像公主一样?像公主一样,就是……不是公主。不是公主但是活得“像”公主一样,还珠格格……不是清朝架空版?什么样的情况需要一个不是公主的人活得像个公主一样,原来的公主又怎么了? 怎么看现在都是需要小心谨慎的时候,但是我这个人实在是不太擅长肚子里弯弯绕那一套,于是又冲动了一把,我先是伸手把烛台推到了桌子边缘,然后问他:“大……我是说二皇子,这个,我早上跳过塔所以脑子稍微有点不好使,这个,我具体需要重新考虑什么来着?” 他看着被我发配到桌子边缘的烛台,口气平常地告诉我:“假冒乐阳公主。” 当然了,我已经猜到了这一点,问题是我想知道的是……这件事为什么之前那个我会拒绝甚至不惜徒手爬上塔,塔周围没有梯子,她……我是说我应该是徒手爬上去的吧。 “那,乐阳怎么了?” “乐阳公主怀柔下月十五要嫁给平远侯长子。”说着,木怀哲把伸手把烛台推回了原位。 “那她自己没有出嫁的能力吗?”说着,我把烛台又推到了桌子边缘。 “她不肯配合。” “不肯配合什么?” “做承运亲王府的耳目。” 说着他又要把烛台推回来,我忍不住有些暴跳如雷:“我说,这个蜡烛它离我太近了,正在伤害我宝贵的鼻子,你不要再推回来了!” 木怀哲抬眼看我一眼,然后看向桌子,指着桌子正中的位置说:“这个地方有放烛台长久形成的痕迹,烛台就是放在这里的。” 然后他又把烛台推了回来,刚好烛台移动到什么“长久形成的痕迹”的那个地方,我就伸手把它又推了回去,烛台的晃动还滴出一滴蜡油,幸好养尊处优的二皇子还知道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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