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眼前站住不动的人似乎不是那个熟悉的宴师弟, 而是一个死去挚爱压抑着沉沉怒火目光冷冽地看着世间的凶兽。 凌游心口感到痛楚时, 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无端想起曾险些落在宴朔身上的大衍天刑术,若是将那时换成现在的宴朔,想必没人会有疑问。 因为现在的宴朔,身上仿佛背负着无边罪孽,那些冤魂的凄厉哀嚎像是幻觉般让凌游挣脱不开。 凌游默念清心咒后,勉强定神:“师弟……” 安静站在他凌游身后的花岩倏然抬头,猛地叫道:“师兄——” 避开! 却还是迟了一步,狂烈的攻击带着境界上恐怖的压制将凌游重伤至一旁,凌游抵着玉箫艰难从地上支起半身,口鼻间一片红色。 花岩眼中残影一掠,喉间瞬间被重力攥住,窒息的疼痛感让他脸色涨红,所有招式在神魂相融触及至尊的宴朔面前毫无用处。 求生的本能让花岩面上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变化,精致妖异的花纹从眼角开始向颈部蔓延,正常的瞳孔颜色在墨色与幽绿之间不停变化。 凌游刚想说的话见到这一幕咽下腹中,花岩的变化让他震惊,那么眼中所见宴朔的模样就让他恐惧了。 冷汗从额际流下,滴落于地时混在地上那摊血色中向外不停晕开,而他心中的惊骇也在不停攀升。 凌游没有发现他说话时声音的颤抖:“师弟,你……入魔了?” 不是修仙界那些修邪法行恶事的魔修,而是真正魔界中的魔——那些天地不容的怪物。 世人皆知魔修受仙劫,却入不得仙界。但总会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魔修一路的尽头在哪里,而那些极少数的人们同样知道魔界中那些魔们,也就是所有人眼中的怪物在化魔之前——是人。 而凌游的身世也让他成为了那极少数人之一,他比那些拔剑警惕满脸疑惑的师弟们还要清楚,宴朔化魔的恐怖与后果。 几千年来魔界被封印,天资再绝世的魔修也找不到该有的路,而能化魔的宴朔天资如何恐怖暂且不提。 一个活生生的魔在这里,意味着他随时可以打开这处被封死的魔界出口。 凌游喉间呛血,仍坚持道:“你随我回鸿剑宗,勿要入了邪道让小师叔……” “砰!” 又承受了一击的凌游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宴朔头都没回,血眸翻涌着浓浓杀意,低低道了一句:“那是我的师尊!我的!” 暴怒之意凭空而起,恐怖威势压迫得在场所有人几近窒息,乱石被魔力冲击得到处飞落,这片天地都好似染上了一层霾色。
“那是我的师尊!我的师尊!却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嘶吼的暴怒声中,紧张恐惧的众人神情一滞,他们从其中听到了浓浓的悲恸,浓郁到几乎填满这片空间的悲恸让他们的身体与心理一并呼吸不过来。 “都是你们的错!” 宴朔如今的发色比先前的墨色还要多了些说不出的幽魅感,幽幽墨色显得幽怖至极,仿佛有着生命一样骇人无比,迷人心智般使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俊美绝伦几近妖异的容貌此时变得华美奢艳,单看这张容貌无人能猜出他魔的身份。 可面容上极浓的邪肆与恶意如聚拢了此世至恶,众人纷纷移目,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勾出心底不该有的恶。 他是魔,也像是恶的化身。 花岩神智已接近昏迷,但仍强撑着意识看向扼住他喉咙不放的人,明明该是万劫不复天地不容的魔,但他意识昏沉痛苦之间却硬是看出不该出现在这人身上的尊贵。 那是君王盛怒,天地便该俯首的霸道君威。 花岩断断续续从喉间挤出空气,努力组织着言语:“你……想……杀……,咳咳咳!” 宴朔在他挤出三个字后缓缓抬起幽深血眸,定定看了花岩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无趣,随后随手扔掉了对方。 有什么意思呢? 前世的妖界大将,修仙正道,凡界大军……那些不同路不同道甚至互相为敌的存在,独独在面向他时怀揣着相同的恶意。 整个世界结成了盟友,而他是唯一的敌人,他们在逼他去救下这个世界,他如若不救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凭什么呢? 此世的他尚未完全对世间失望,但前世记忆的冲击使其混乱。恶不恶善不善,恨着世间究其根源又不知恨的究竟是什么,除了师尊是他的执念,几乎已经失去了自我。 前世的他心中毫无善意,他已经不知道善是一种什么存在了。 而两个神魂融合后,所有的记忆从幼时至灭世再到重生便变得极为清晰,两个意识相融时的痛苦褪去后,一个完整的宴朔就出现了。 幼时被迫承担一个国家的希望,那间昏暗的训练室锁了他十几年,之后的人生更是被迫承担所有人的希望! 以磨砺为名的苦难伤痛从未停过,他只知不停地挥剑,不停地挥剑,手臂麻木手骨断裂也不能停下,因为身后承担了太多人的希望。 凭什么呢? 他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难,整个人生仿佛被天道玩于掌心看不到任何光,从未有一刻松下紧绷着的神经,身上从未有一刻是完好无损的。 但最后,只是为了去送死? 去救世? 去他妈的! 这烂透了的世界有什么好救的! 宴朔眸中鸷色极重,魔界最脏的魔物也不及他眸中晦暗,他心口呼之欲出的毁灭欲在疯狂攀升,几乎下一秒就会淹没他的理智,让这世间与他一并陷入绝望。 他的师尊!他的师尊!他的师尊! 若他再早一日神魂融合,师尊也就不会以身填阵!究根结底,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心中挚爱。 就这么一个像做梦一般落在他身前的珍宝,他都没有抓在手中好好呵护,明明只差一日。 宴朔血眸殷红至极,冷酷暴虐之中深处却几近崩溃,凡人远远看上一眼从头至脚浑身发抖,纷纷扛不住巨压跪伏在地。 他的师尊不要他了…… 血眸中流下的泪也是刺眼的红,宴朔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流泪,抬手的一瞬间又停住了,神情怔然地收回了手。 失神地摸着自己的腮边,却摸到了一手红,可宴朔无视般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若是任性,师尊会生气的。 师尊一生气便喜欢揪这处,可师尊就算生气眸中也是带着笑的,每次那般都好看极了…… 师尊不要他了。 花岩此时妖的形态半显,艳丽容貌变得更符合一个妖该有的模样,极为妖艳,桃花眼微扬却多了许多凌厉。 他警惕地盯着宴朔,全然不似平日怯弱的模样,身上气势翻天覆地般极为强势。 当花岩见到宴朔抬手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汹涌的灵力几乎控制不住地外显,只要对方敢开启魔界他就……花岩愣住。 他看见那个化魔的青年,转身用魔力撕开了魔界的出口,反手又死死地封住了。 世人恐惧的魔界中的黑暗他甚至还没有看清,那道入口就被合上了,而世间唯一的魔也入了魔界。 花岩心神缓缓放松。 虽然宴朔的架势像极了要去算账,不过只要他的暴怒不对准他们,怎么都好。 * 仙界在血月出世时也不见多平静,仙界中心仙尊正镇压着魔界,没人料到魔界竟然会在世俗界留下了一个种子。 但还不等他们心悬起来,一道他们极熟悉的剑光便斩掉了所有的忧患,众位仙君看着几乎冲到仙界的剑光几近无言,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才借着转头的一瞬抹掉了失态的泪意。 没有人比他们还要熟悉了,几千年前仙界陷入绝望的时候,那道剑光之中也是带着这样熟悉的剑意,为即将战败的仙界带来了希望。 而如今,又是仙尊。 还是仙尊,为三界带来了希望。 与此同时,九尊钟响起,钟声传遍了仙界,悠悠钟声难得平稳不像上次激动。 边素与风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动了。 他们身后,跟着仙界众位仙君。 洞府之中,清冷微叹传了出来。 “果然哭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魔界即将被胖揍一顿 O(∩_∩)OO(∩_∩)OO(∩_∩)O
第33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3) 铎曜纤密睫羽微颤, 在观测世俗界的水镜上定了一眼,又垂敛长睫轻轻移开了,轻叹一声略感无奈。 水镜之中, 邪肆妖异的俊美青年茫然擦泪的动作是很让人动容的, 血泪淌下脸侧时的颜色比那双骇人血眸还要刺目。 铎曜不知为何难得感到些无措,他想过自己对青年的影响或许很深,却没想到会这么深,深到这个前世毫不犹豫就能将这个世界一并拖入毁灭深渊的魔君, 竟然会压制了所有的戾气只身投入了魔界。 像只哭得要撅过去的懵懂小兽,背上的毛全炸开了,在挥着爪子试图挠人又不敢出爪。 铎曜心想, 怕他不开心吗? 可有些事自己不开心不是更难过吗? 团团看了一眼水镜别扭地哼了一声:“这坏蛋也会哭得这么惨。” 铎曜轻“啊”了一声, 明显在出神。 团团不开心了:“主人主人!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家伙是重生的?我明明才从那要睡死的天道口中撬出来的!” 结果它兴冲冲地想要告诉主人时, 主人面色淡定地随口应了一声, 目光都没从那面水镜上移开过。 这分明是早就知道的模样! 团团看向水镜, 心中哼道:哭吧哭吧, 坏蛋老是抢我的主人。 铎曜在青年进入魔界后便将水镜关了, 修为足够时水镜可观测三界, 但却将魔界排除在外。如今他是仙尊,承着的是仙力, 对于这点也无能为力。 没了水镜,铎曜静坐了一会, 才扬首看向上方。 上方是洞府凸起不一的磷石, 但他目光悠远平静, 仿佛穿过了这方天地看向了更远的所在, 铎曜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淡, 铎曜语气疏淡回答了团团方才的问话:“这个事情不是很容易猜出来的吗?更何况那个小家伙从来没有藏着的意思, 恨不得把底掀出来试探我的底线。” 小心翼翼,又不敢明说,每次露出端倪都要打量他几日,见他面无异色后才敢放下心弦。 明明那么害怕,下次却还是敢。 青年近乎将他所有藏住的秘密摆在了自己眼前,铎曜心想可不是个小兽吗? 把自己辛苦储存起来系关存亡的食物向他推过来,自己睁着个眼躲在草丛里害怕又期待地盼望着他拾起那些食物,然后走向他。 将他抱起,带走。 小可怜。 铎曜心中念了一声,想要笑出来,唇角却怎么也弯不起来,最后平静许久他才长叹一口气。 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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