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姐姐的衣裳为何无缘无故地就脏了?难道不是方三小姐的丫头将茶碗打翻在我姐姐身上!可真是巧啊,她捧着茶碗急匆匆地来,湿的竟不是下摆,那茶水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全都落在我姐姐襟口领前了! 我方才还奇呢,今儿方府的丫头怎么都没长眼睛似的?一个两个捧着茶碗手动不会端了吗?几次三番向着我姐姐的衣裳用力,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是何居心?” 文澜心站不住了,走上前两步挡在姐姐身前,虽然身量不足只能挡到蕙心胸口,一身气势竟有几分文夫人的意思,叫人不敢小觑。 她恨得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方家夫人与方三小姐,谁都知道她没说出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捉奸。 但这真是捉奸吗? 还是,算计。 坏人清白,毁人清誉。 “大姐姐。”不知何时,锦心提着婢女捧着的斗篷走了过来,轻轻披在蕙心身上,做出柔弱恐惧的姿态:“锦心好怕,咱们回家吧。” 她年纪尚幼,又生得玉雪可爱,最得在场这种年纪的贵妇人喜爱,再兼有自认耳清目明看清楚场上之事的人,见她生得消瘦,此时又是这般惶然,再有怯弱无辜的文大姑娘、强作凶悍的文二姑娘和一旁怯弱抿唇的文三姑娘,也叫她们生出了几分怜惜了。 当时便有人来劝文夫人,也是素日相熟的,方家是何等地位,文家不过区区皇商,在外人看来是极好的了,可方家老爷是当朝二品大员不说,京里可还有个承了国公爵的同胞兄长啊! 如今事实、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再辩也没有意义,今儿这苦,无论如何,文家也只能咽下了。 但方家也未必得了意……有好事者忍不住悄悄看了面色铁青的秦王世子,也就是方家三小姐的未婚夫,又在来赴未婚妻的邀约时“不小心”撞到了文家闺秀更衣的那位。 他此时看着方夫人,面色铁青,却不怒反笑:“若依夫人,是要如何?” 方夫人立刻道:“文家大胆,胡乱攀咬朝廷命官之女,实在该死!那文蕙心为了攀附权贵,也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她今日就是看定了世子心善,撞了她更衣,定会娶她回府,有心攀附王府的富贵,又要用这丫头害我家阿若,要先拔了未来的主母!” 方才开口喝止指认婢女的小姐的那位夫人就在方夫人身边,可见身份不凡,此时听闻方夫人所言,终于忍不住冷了面色。 “好!好!好!”秦王世子鼓了两下掌,还笑着,但看他那冷得能把人从二月春暖冻到寒冬腊月的面色,场上实在无人敢附和他笑上两声。
锦心还有心情在心里嘀咕一句:装模作样,谁不知道谁啊,只怕这会子谢霄把方家众人砍了的心都有了,还笑呢。
第二回 奋起第二:我哭了,我演的…… 他讽笑道:“方夫人可真是机敏无双,晚辈佩服。” 他一甩袖,来到文家姐妹几个跟前,向文蕙心作揖一礼,抿了抿唇,轻声道:“是我无状,失礼了。” 又转身,看向文夫人,又行一礼:“我会请母妃遣人至府上下聘,虽不能以正妃之位相待,但日后定然会厚待文姑娘,叫文姑娘……受罪了。” 方夫人身边的那位夫人闭闭眼,长叹了口气,看向蕙心的目中隐隐带着些不舍与无奈。 文夫人脸色难看得紧,此时实在是不想应下,然而方夫人的面色却比她更难看,此时连声道:“世子,我们家阿若平白无故地,为何要坏了自己的姻缘啊?世子你想清楚,这里头定然有文家的手脚,你若是纳了那文氏,岂不是正合了贼人之心?” 锦心垂在一侧的手指在裙侧刺绣上轻轻点了点,远方那个不知何时绕到方三小姐身后的婢子手一弹,方小姐一个踉跄,忽然就要向前摔去。 众人只听清脆一声响,仿佛是方小姐匆匆向前扶地时袖筒中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枚幽绿通透的翠玉坠子,那颜色质地都极为上乘,堪称翠玉中的极品。 可这样的好东西,为何要拢在袖筒中呢? 世子甫一见到,面色更加阴沉了十分,若说方才只是七分怒,还存着三分疑,此时就是全然的十分怒意了,冷冷看了方夫人一眼:“方三小姐是什么心愿,方夫人不知?这婚事是方家上赶着提的,我竟不知方三小姐原来不愿,若是这般,那也就罢了!” 说着,他拂袖而去,走到半程却又归来,自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众人隐隐看着,那快玉佩与方才方三小姐袖中掉出的,颜色质地看起来竟都有些相似之处。 众人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深想。 他将玉佩双手奉上,郑重道:“以此为信物,姑娘若是愿意,便请收下。” 锦心冷眼看着他,又看了看蕙心,却见她面露惶然看向方夫人身边那位夫人。 那位闭着眼,微微别过头去。 蕙心樱唇紧抿,略过半晌,她双手接过那块玉佩,指尖还微有些颤抖,姿态却很温婉得体地向秦王世子道了个万福,“民女,谢过世子。” 方夫人身体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看着伏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女儿,眼睛一闭险些昏了过去。 那位夫人心中连叹三声可惜了,按了按方夫人的手,沉声缓缓道:“一场误会罢了,这丫头存心挑拨方家文家,居心不良,拉下去,打二十板子,为了两家颜面,不叫外人看了笑话,便不送交官府了。” 周遭稀稀拉拉地响起附和声:“郑夫人说得是。”“郑夫人说得有理。” 文夫人面色沉沉,却知道今日是没办法从方家讨个说法来了,只能握住大女儿的手,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把蕙心簇拥起来的澜心、锦心与云心,轻声道:“走,娘带你们回家。” “文夫人——”郑夫人唤住她,在她转头看来时心中微叹一声,侧头交代:“素娘,你先带着文大姑娘去换身衣裳吧。文夫人若不是不放心,只管亲自跟着。” 文夫人向她点点头,算是致谢。 锦心被三姐未心紧紧牵着手,离去前转头瞥了场面上一眼,见方家夫人两眼一闭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了过去,心中轻哼一声。 可惜了,想要扳倒方家,如今还不是时候。 方家的料她手里自然有,还是拿出来就能震动皇庭使皇帝大怒的,可这一时半会,她困在金陵小小的文家,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便是拿出去,又有谁信呢? 手下的人手也不称手,不然这次的事,她本可以做得更漂亮,狠狠地打上方家一个更响亮的耳光。 可惜了。 文家人走了,旁人也没有心情继续赏花了,这一场赏花宴初时还是繁花锦簇的喧嚣热闹,此时宾客散尽,只剩下郑夫人与其女素娘尚未离去。 方夫人眼睛一睁,怒视郑夫人:“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我还要你、问方玉若你们是什么意思?”郑夫人分毫不惧,方夫人的夫君虽是江南巡抚二品大院,可她夫君也是本地的都指挥同知。 本朝地方制度军政份例,都指挥同知隶属军方,与金陵知府同级却不受知府管辖,虽不过四品,实权却不弱,何况她与方夫人是同父姐妹,虽不同母,她却也不畏惧方夫人。 她冷冷道:“你们母女明知文家那姑娘是我给老三看好的媳妇!今日相看过后,阖家说定,就要走小定礼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打我的脸吗?” 方夫人被她如此逼问,脸上也不好看,直接扬起手扇了方小姐一个巴掌:“你怎可如此贸然行事,做事之前就不知与我商量一番吗?如今把咱们家架到这个局面上,你觉得好看吗?世子风度翩翩待人有礼,哪里不合你的心了?这东西……这东西究竟是谁的?” 郑夫人冷哼一声:“姐姐最好还是仔细问问你这好女儿吧!这东西是谁的,只怕过了今天,整个金陵的人都知道了!” 方夫人却是不大了解,此时满面茫然,却直觉自己女儿只怕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忙催问。 方若玉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若不是那可恶的婢子临阵倒戈忽然反咬我一口,我计谋如此周全,怎么可能失败?” 郑夫人连呵斥的心都起不来了,只冷冷对方夫人道:“姐姐你最好别打那婢子的主意了,二十大板打过之后,直接找人牙子来发卖了!休得暗中再下他手。” 方夫人暗自咬牙,看她那模样,郑夫人就知道她是半点没听进去,强按捺住火气,道:“如今江南局势紧张,多少人盯着姐夫这个江南巡抚呢!与秦王府结亲是为了稳定局面,如今看来,这一路是走不通了。当下,咱们就是把短处软肋给人递过去了!你再处理了那婢子,事态不定如何发展呢!只远远发卖了,天涯海角叫她再也回不来了便是!有那时间,好生安抚文家,叫他家不要生事才是正理!” 言罢,也不知方夫人能听进去多少,她却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拂袖而去。 素娘连忙跟上母亲,方家四小姐若茵迟疑一下,还是提着裙摆小跑两步,扶住了郑夫人,轻声道:“姨妈,我送送你。” 扶着小外甥女的手,郑夫人紧绷的脸终于松了松。 方府中如何尚且不说,只说文家这边,母女五个上了马车,文夫人紧紧抱着蕙心,在她耳边不断安抚。蕙心浑身都在颤抖,方才勉强拿捏住体面,这会通身的气力都仿佛被抽了干净,依偎着母亲,满面泪痕,却不敢放声,只能咬着唇无声哭泣。 澜心恨得咬牙:“这事里头多少猫腻,就叫姐姐生生咽下了不成?” “今日闹出来,还不算咽下了。若是那丫头没有忽然指认方三,只怕……只怕……”生得文雅秀致,此时却一语直中要害的三姑娘未心顿了顿。 文夫人沉声接上:“只怕咱们家就真的甩不开谋算世子这一盆脏水了,届时江南文家三十七房啊!几十位未出阁的姑娘都会受到牵连。蕙心……蕙心……” 文夫人眼睛有些湿润,揽着女儿道:“只是苦了你了。若是你不愿,母亲怎么也会驳了王府,你不要怕,也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咱们文家养得起你一辈子。” “母亲。”蕙心缓缓开口,鬓边两朵娇艳的黄玉牡丹掩鬓摇摇欲坠,彰显着主人内心的慌乱。 她指尖都在轻颤,却强作冷静地细细道:“如今女儿嫁过去,就是最好的局面。哪怕不能为妻,世子对我有愧,总会忧待我两分。况且王府尊贵,总好过嫁一为了我文家富贵宁愿忍受‘屈辱’的男子。只是母亲辛苦筹谋为我看的一桩婚事,终究是……叫母亲白忙一场了。” 蕙心唇角扯着讽笑,说出的每一个都仿佛刀子一般割着文夫人的心。 “娘的儿啊——!”文夫人放声悲哭,也不顾忌被人听见。 锦心瞬间就知道了文夫人的打算,也大哭出声:“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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