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笙将遇到道士的大概经过讲了讲,又慌忙道:“阿姐,您来的正好,我身上妖气重,施法怕会伤着这小道士,您能不能帮个忙。” 华颜轻笑:“我与你有有什么区别,你忘了我在何处化生?况且,我来之前你跟前不就晾着个神仙么?你怎的不去求他。” 弄玉却是已走到了那小道士那儿,抬手施了法,转向云清:“你姐姐不也说过,善恶无关族类?下次可悠着些,莫再冲动错伤了无辜。” 云清只能点头,颇为愧疚地看了看漓笙,却发现漓笙压根不在意这事儿,见他望来,还回了他一笑,干净明媚。 为了赔礼道歉,云清请漓笙吃了顿饭,发现二人十分投机,自此便是相识相知,形影不离。 具体体现着在稍有闲暇便一同出去游玩,有一方闭关则另一方待对方出关便约起一同饮酒。 自然,这期间华颜找过云清几次,见面就打,出手狠辣,原因么,便是云清带着她养大的娃娃去凡间喝花酒。 每次,自然是叫漓笙劝住了,华颜怒不可遏:“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偏生还学着护外人,想气死我吗?” 漓笙笑得无辜:“阿姐此言差矣,明明是狐狸崽子,况且,漓笙心中,自是阿姐最重要。” 华颜终还是无奈,“啧”了一声,叹息:“你什么时候才能像只狐狸呢?” 全然像看着自家长不大的孩子。 好景,从来都不会长。 战起,妖族设计害云裳,华颜代为前往,被逼至绝路,忘川上涅槃,所幸被鬼君救下,命悬一线,醒后闭关,避世不见人,而后弄玉奉命对妖族发难,歼妖族王室,不信落入圈套,中妖族奇毒,身陨,妖族元气大伤,不成气候,而后,魔尊战死,华颜出关,杀上九重天,与神族决裂,扶持妖族,被尊为妖尊,率妖魔二族与神族抗衡,漓笙随华颜归妖族,助华颜。 不过短短五千年,一切,便都面目全非,这五千年,漓笙再不曾见过云清,对敌关系,不见最好,见了,便该拔刀相向。 而后,华颜以身合道,平神族之怨,三族停战,复安宁,漓笙乃华颜之徒之事公开,妖族尊其为君。 安定回来了,有些东西,却再回不来了。
第4章 故人 经此一战,漓笙性情大变,再不是当年华颜身后的天真少年,益发孤僻冷漠,只肯顾妖族利益。甚至传出,但凡冒犯者,妖君必定亲手折磨,手段狠戾。 再者性情多变,叫人捉摸不透。 只有一点不变,妖君,很喜欢凡间,除去人间的节日,有事没事,都喜爱下凡坐坐,多数时候,是去凡间听曲子,喝酒,时常醉得不省人事。
云清撞见过他,彼时他一身红衣衣裳不整,左拥右抱皆是艳丽风姿,眼中的光,也早由当年的清澈变成了轻佻风流,哪儿还有当年的影子? 漓笙瞧见了他,先是讶然,而后挑起一边姑娘的下巴,凑近姑娘的耳朵,道:“月儿,那边那俊俏郎君,你去服侍一下可好?” 月儿红了脸,推他一把:“讨厌啦,月儿喜欢跟着公子嘛。” 话虽是说着,却也走下来,到了云清身侧,笑着施了礼:“这位郎君是公子的好友吗?” 情形如同漓笙首次被云清约到这种地方时那般,只是当时漓笙手足无措,现下,云清却是笑不出来。漓笙,不该是这般模样。 漓笙就着剩下的姑娘的手饮尽杯中酒,抹了抹唇,将姑娘们挥退,偌大室中,只留二人。 袖下的拳紧了紧,云清猛地抬头:“漓笙,别再这样了……” 漓笙笑得欢畅,饶有兴味地看着云清:“哦?神君有是凭什么与本君说这样的话呢?难道本君还要叫一个神族来教导。” “若是为了此事,神君还是请回吧。” 言罢,漓笙拍了两下掌,屋外的姑娘鱼贯而入,跳舞的依旧跳舞,弹琴的依旧弹琴,斟酒的依旧斟酒,每一个人再去理会他。 云清终是没再说话,默默离开。 十日后,云清得漓笙邀约,独赴漓水河。 到时,漓笙已到,笙声不断,奏的是一支云清不曾听过的曲子。 漓笙漓笙,漓笙这名字,是华颜起的,漓笙,生于漓水,被华颜捡到时已有两千岁,对笙乐无师自通,华颜便唤他漓笙。 这一回,漓笙换下了平日当妖君时的一身红袍,改做一袭青衫,叫云清寻到了几分当年的灵秀。那支未闻的曲,也叫云清心中悸动,不知为何,他希望,漓笙只在他跟前奏过这支曲。 待一曲毕,云清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漓笙收起了笙,笑答:“从前在一处凡世听到的曲子,很是喜欢,便记下了。” 云清讶然,不是为曲子,却是为漓笙的态度,普通不过的笑容与对话,却显得那般融洽,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云清觉得怪异,却舍不得破坏这氛围,呐呐道:“许久不曾听过你吹笙了。” 漓笙笑得恬淡,眉眼弯弯,气质上隐约有华颜当年的味道:“突然想起来了,许久不曾吹,今后又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吹,便试一试。” 云清心中无由来地慌,冲口道:“漓笙,你随我归去,可好?随我归去,没人能为难你。” 说完却又愣了。 漓笙还是笑,这次有几分无奈:“归去?我是妖啊,云清。” 依旧是相对无言,只怕再多一句,便又是针锋相对。 “云清,但愿从此以往,你我再不必相见。” 这是漓笙临行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漓笙将他约出来的缘由,相约,是为诀别。 漓笙的最后一句话,没有成真。 不久后,云清被委派查案,说是多处凡界烟花之地的姐儿无辜失踪,到后来,甚至牵连妖族鬼族,而忘川生异,似有阵法将结,恰逢鬼君历劫,无力顾之,神族顾念旧情,便叫云清去查是何处妖魔作祟。 而忘川河畔,他瞧见的,是浑身浴血的漓笙,以及满地尸骨。血液的气味那般新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叫漓笙犯下滔天罪业。 云清死死盯着漓笙□□上的血:“漓笙,你可有解释?” 漓笙在见到他时,神色变了变,待到此时,早已恢复往常模样,随手掷了□□,莞尔:“漓笙,无话可说。” 模样与当时在秦楼楚馆与云清四目相对时一般无二。 妖君漓笙被收押问罪。 “为何害人?” “结阵。” “为何结阵?” “复活华颜。” “华颜罪不可恕,当诛!” “阿姐无辜,罪是强加!” “大胆孽畜,尔道无辜,可曾知三千无辜魂魄为尔所害!” “……” “来人,将这孽畜带下去!” 漓笙不曾有过任何反抗,要捉便捉,要审便审,无比顺从。直至最后被押至斩妖台,也不曾有半句申辩。 披头散发,双手被锁,瞧着缓缓走上前来的云清,漓笙只在心中自嘲,最后一面,居然是这般落魄的情形。 “是你啊。” “是我。” “也好。” 妖孽漓笙,罔顾人伦,私结阵法,害三千性命,罪不可恕 ,今降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一道荒火,以责其罪。 行刑者,云清。 云清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是他求天帝让他行刑的,以他的身份,天帝固然不会拒绝。没想到,直到最后时分,他还是想给漓笙一个利落体面,叫他不至于,让鄙夷他的人来责罚。 劫火成灰,妖君漓笙,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云清陡然惊醒,看四周环境,自己赫然是在漓水水君府中,自两万年前漓笙伏诛,他便自请来守着漓水,当了个水君。 他苦笑,漓笙早已魂飞魄散,何来如梦之说?只是两万年来漓笙频频入梦,时是决裂之前的言笑晏晏,时是斩妖台上的凄厉,叫云清不得安宁。 他想漓笙了。 从前对月把盏,酩酊后的执手,竟然成了最亲密的回忆。不知什么时候起,云清才意识到自己对漓笙有过那样的心思,不希望漓笙堕落,不希望漓笙无声认罪,不希望漓笙在他人手下受伤,原来,不只是因为他与漓笙是知交。 可是,意识到了又如何,漓笙,不在了。 云清觉着自己大约是太累了,才想着出来走走,这一出来,便遇上了日思夜想的故人。
第5章 和乐 “醒了?” 漓笙睁眼,首先看到的便是云清的脸,和手上一碗汤药。 “醒了便先喝药。” 云清将药递给漓笙,漓笙却没接过,只环视四周:“这是哪?” 云清见他不接,自然而然用另一手舀起一勺药,递到漓笙唇边:“一处废院,我从前置下的,没人晓得。” 漓笙侧过头避开,笑道:“私藏余孽么?” 云清垂着眼,不叫漓笙看清他神情,手上调羹却是不依不饶凑上去:“你病了,先喝药。” “好。” 这一声答得轻,少有的顺从。 云清一勺一勺地喂,漓笙一勺一勺地喝,直到一碗药喝了个干净,漓笙才不慌不忙问:“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云清将碗收到一旁:“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养病,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漓笙并没有回答他,刚发过一场高热,现下还是昏沉,喝过药后,很快便又睡过去了,云清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终究忍不住,在那安睡的人额上轻轻印下了一吻,随后,端起药碗退了出去。 云清不曾戏耍漓笙,之后的日子,他果真陪着漓笙,平日里漓笙不愿动,他便帮着漓笙将要做的做了,闲暇时,便坐在漓笙屋中看书写字。 漓笙养出了些精神头,便喜欢挤兑他,不带恶意,一如决裂之前。 气氛和乐,不似真实,从前的事,以及云清要查的事,都没人再提起。 说来也怪,那邪祟作孽了好一阵子,却在云清遇见漓笙后销声匿迹。 一日,漓笙倚在床栏上,望着那头作画的云清,百无聊赖下,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问了出口:“你说你好好一只火凤凰,怎么就跑下来当个水君?” 云清握笔的手僵了僵,继而继续作画:“想试试。” 摆明了敷衍,漓笙便没再追问。 又是静默,直至云清起身,道:“我去镇上给你抓药,你且好生休息,我晚上再来。” 漓笙微笑:“好。” 一如往常,云清陪着漓笙吃过饭,便去给漓笙熬药,喂漓笙喝完药,正收拾了打算离去,却叫漓笙拉住了袖摆。漓笙留他,这还是头一回。 云清有些诧异,却见漓笙从床上下来,将一根东西递到他手上:“你仔细看看。” 云清带着疑惑,就着月光仔细看那物件,却发现是一杆箫,釆新鲜竹子雕刻而成,云清讶然看向漓笙,漓生笑:“我折了你院中竹子,你可怪我?” 云清心下喜悦,却又茫然:“你,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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