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泔水样的饭食,就是普通人也难以下咽。 何况是金尊玉贵的龙子凤孙。 每日仅是过堂时候,会为了不让他轻易晕过去,姚昶会吩咐狱卒给他灌下一碗参汤。 现在的符潼形容憔悴,瘦骨嶙峋,不似人形。往日的神采飞扬,今朝一丝也找寻不见。只像一摊臭肉,随意堆在狱中一角,无人问津。 谁敢相信,被称为西秦宝树的琅琊王,如今在皇城司被折腾成了这副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 许方是符潼曾经的琅琊内史,如今升调到皇城司做副镇抚使。 只是皇城司中姚昶势大,万事一言而决。 许方有心关照符潼,可收效甚微,只逢单日自己当值,悄悄照料符潼些饮食。 他曾想带些药品进来为符潼疗伤,可姚昶盯他盯的甚紧,这等违禁之物,想夹带尤其困难。 他又怕自己强行为符潼医治,惹恼了姚昶,更招得符潼被这小人加倍折磨。 这天傍晚,许方为符潼端来一碗白粥。 白粥温热,符潼腹内悲鸣,早就饿的狠了,看到这粥,也稍稍能打点起一丝精神来, 符潼道了谢,手指肿的厉害,抖着手捧过碗,想努力的张嘴喝下去,又有些使不上力气,拿不起勺子。 “属下喂殿下。”许方叹气,接过碗来。 符潼低头,就着许方的手,吃了一口粥,可怎么也咽不下去,白粥好像卡在了喉咙中间,进不去,出不来。 符潼心里着急,想努力咽下去,结果劲儿使得大了,被粥呛住,咳了起来。 这咳仿佛压不住,越咳越厉害,白粥混着血丝顺着唇角漫出,之后嗓子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血,洒在白粥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许方红了眼眶,轻轻抚着符潼的背,为他顺气。 “姚昶阴毒,金针刺穴,封住殿下内力,如今殿下熬刑时,控制不住调动内息,气海受了重创。这如何是好。” “没事,我还熬得住,明日注意些就是。” “那属下再去为殿下端一碗粥吧。”许方眉头紧锁,温声道。 符潼看着这碗被喷的红红白白的的粥,觉得甚是恶心,心下凄然,猜度自己是不是真要死在这狱中。 他对许方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不必劳烦了。你快些去吧,不要总往这间囚室来,小心姚昶猜忌。” 他心中却暗自思道:“我如今在此四日,不知还能再熬几日。我若就这么白白死了,大兄若是回来了也要难过。” ............................................................... “殿下,七天了,玉玺在哪里,还不肯招承吗?”慕容鸿在符潼面前来回踱步,寒声问道。 “我不知道玉玺在哪里,也许被兄长带去军中。”符潼虚弱的回答。 “那通敌叛国,你可承认。”姚昶声色俱厉的追问。 “绝不认!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想要钉死我认罪,那不可能。”气若游丝的声音中却透着斩钉截铁。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咱们就继续选。”慕容鸿满脸阴毒笑意的说。 符潼听到慕容鸿这句让他自己选的话,心里就不住打了寒颤。 慕容鸿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森然道:“殿下是喜欢桃花多些,还是喜欢杏花多些?” 符潼轻皱起好看的眉:“我不选!” 慕容鸿撩起眼皮冷冷道:“你选了,就只试一种,不然就两样都要尝尝了。” 符潼打断他:“杏花” “好,姚昶,把好东西拿上来,让咱们殿下见识一下,省得他觉得你们皇城司的手段也不过尔尔。” “不值一提的小东西,请琅琊王殿下赏玩。” 姚昶带着阴毒的笑意,端上红色漆盘。 上面是一个看起来像熨斗的物件,可这个熨斗的底部却不是平面,上面满满的全是垂珠圆头钉,精铁打就。 “殿下天资聪慧,不如猜猜这东西是如何用的?”姚昶说。 “还用我猜,一会自然会让我知道,不是吗?”符潼惨然苦笑。 “好,殿下心硬,嘴也硬。那咱们就不妨试试。”姚昶招手叫狱卒近前伺候。 慕容鸿走到符潼面前,轻揽着他的腰,说: ”我不舍得真的伤你筋骨,又想让你招承,让姚昶想了几天,他才想到这么个好东西。” “把烧红的炭放进这东西里,放在身上烫灸,烫到哪里,哪里就会冒烟熟透,落红点点。 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杏花烟雨” 符潼撇了那东西一眼,说:“这样的恶刑,却有这等雅名。想到的人固然人才难得。起名的人也是。。。可惜,我身上也没什么好肉,能让你玩赏这落红点点的妙处了。” 他挣脱了慕容鸿,靠坐在墙角,闭上眼,想到一会自己要受这等磋磨,心中气苦,眼角渐渐红了。 ‘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趁着我还有口气。’ 他眼中含着泪,又倔强的不想让泪掉下来,便稍稍抬头,吊着眼瞅着慕容鸿笑。笑声越来越大,笑的浑身乱颤,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慕容鸿招手叫上来了四个狱卒,剥去符潼贴身小衣,露出脊背。那背上伤痕累累,一对蝴蝶骨,瘦的突兀,却又诡异的妖冶魅惑。
左右二人把符潼牢牢按在刑架上,那边一人从火盆内攥起木把,拿起“杏花烟雨”,站在符潼背后。 只听慕容鸿问道:“殿下,你还不招么?国玺究竟在放在哪儿。” 符潼横了心,咬紧牙,并不言语,只等那刑具落在自己背上。 慕容鸿吩咐:“用刑。” 只见“杏花烟雨”往下一落,登时皮肤皆焦,满室都是一种炙烤肉类的味道。符潼只疼得浑身乱抖,先前还有哀叫之声,后来只剩得发喘了。 慕容鸿见此光景,只得吩咐住刑,容他喘息再问。 左右将他扶住,符潼哪里还挣扎得来呢,早巳瘫在地下。痛的晕了过去。 在意识抽离之前,符潼想着自己这是快要死了吗? 一时想,就此死了也好,不用再受折磨,。一时又想,自己还不能死,要逃出去找寻兄长下落。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唤他;“阿潼,阿潼。”一声一声缠绵至极。 符潼缓缓睁开眼,见是慕容鸿,又把眼睛闭上。 他梦呓般呢喃:“你报够了仇,就杀了我,我俩就都解脱了。” 慕容鸿听他这么说,内心复杂难言,目光深冷,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说。 “人死灯灭,无知无觉,还叫什么报仇,你给我好好活着。”说罢猛然甩开他。 符潼彻底的晕了过去,身子软到在地,连胸肺间起伏都细不可见。奄奄一息的模样,就好像死人般。 “给他疗伤,别叫真死了,还没问出来呢。”慕容鸿对着姚昶说。 “我明白,定会好好看管人犯。狱卒们对照料刑伤自有一套,不会叫琅琊王就这么轻松死了。” 慕容鸿瞅了符潼一眼,沉着脸走了出去。 睹时间事,历万千劫。心死灯灭,而般若生。
第4章 “哥哥,救我,我好痛。”符潼蜷缩在牢房角落,浑身滚烫,无意识的低喃。 昨日符潼是被拖回这间囚室的。 姚昶不过是命狱卒草草包扎,最后连那件血迹斑斑的里衣也没给他穿,狱卒只胡乱把衣服搭在符潼身上,便嗤笑着离去,任他自生自灭,再无人过问。 冷汗淋漓,汗液顺着额间碎发滴落,脸上是脱水后的灰白,双唇早已经烧的干涩起皮,唇纹间有细碎的血丝,眼神涣散,意识昏沉。 “痛?”姚昶的手重重的压在符潼伤溃处,伤口崩裂,血流不止。 后背剧痛袭来,迫使符潼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姚昶嚣张的笑脸,四周的狱卒,俱是陌生脸孔。就知道今日定不能善了。 符潼清楚姚昶摆出眼前的阵仗,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只淡淡的对姚昶说: “姚大人今日好早” 若不是此刻符潼声音都嘶哑着,这平静的语气,就好像之前七日的折磨都不曾存在,他只是在王府中对着重臣的一声日常问候。 南安羌族姚氏做为封臣,已经侍奉氐族符氏百年。 到了这一代,姚襄姚昶与符氏兄弟自幼相伴,总角之交。符先爱重姚襄才干,姚襄不到三十就总揽军机。 后来姚襄率众反叛,被符先亲手剿灭,全赖符潼在符先面前一力保举姚昶,符先才没有赶尽杀绝。姚昶率众归降后,符先赐姚昶平袭姚襄爵位,恩赏不断,依旧对姚氏信重非常。 皇城司,自有西秦一朝,便是拱卫京畿,监察百官的强权机构。皇城司镇抚使,自来不是天子近臣,信臣不可担当。 而姚昶,已经在这个位置安坐近十年了。姚昶知道符先在兄弟之中,对符潼最为疼爱,以至想百年之后传位给符潼。 所以姚昶之前每每遇到符潼,总是一副谦卑模样,并不以自己权臣之分而对符潼有丝毫怠慢。日常挂在嘴上的,都是符潼对他姚氏的恩德。 如今这恩德仿佛是过眼云烟,再也入不得姚大人的心,他看符潼的眼神阴鸷,像是见到腐肉的秃鹫,阴狠毒辣中带着某种无法言明的热烈执着。 姚昶沾满鲜血的手,抓住符潼的长发。 此时的他面目狰狞,笑意森然,再不是从前在符先符潼兄弟面前,那媚颜奴骨,卑躬屈膝的模样。 姚昶对着符潼咬牙切齿的说: “刚才听殿下梦中呼痛。不,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呢。殿下,我劝你识相些,快点招承,这会没慕容鸿看着,我想把你怎么,就怎么,可再没人拦着。” “姚昶,你到底是不是人?”符潼痛哼出声,被姚昶撕扯的头发连着头皮都传来刺痛,感觉有血顺着发丝缓缓流了下来。 “我是畜生,畜生可不会怜香惜玉。从此刻开始,我自然有的是手段,让琅琊王殿下您,一点点的明白,什么才是人间地狱。” “姚昶,你敢!我兄长回来,不会放过你。”符潼这色厉内荏的窘态,断然不能撼动姚昶此时已然勃发的野心。 广平王和慕容鸿不过想要的是西秦和北燕的两枚玉玺,姚昶要的,则是整个西秦符氏的性命和江山。 随着符先兵败淝水的消息传来,姚昶便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先扶持广平王摄政做了傀儡,之后和慕容鸿勾连瓜分西秦国土,现在只要钉死符潼这个储君“叛国通敌”,符氏其余诸人,全不放在姚昶眼底。 “那也要陛下能活着回来再说!来呀,帮琅琊王殿‘梳洗’”。 滚水烫熟后背,然后铁刷一遍遍在皮肉上刮擦。皮肉顺着铁刷力道,一层层剥落,若是犯人一直不招,铁刷会一刻不停,直到见骨。 只三下,符潼就已经抵受不住这酷刑。 后背本就被昨天的‘杏花烟雨’伤的极重,现在符潼觉得背后像有人用猛火在炙烤焚烧,之后是拿着烧红的利刃,在里面一刀刀的划。最终好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慢慢凌迟,碾碎成肉糜。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