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推辞道:“那倒未必,前两天张御医还说本王腰膝不好,半只脚进棺材了,哪及得上丞相出入妓院,龙精虎猛?不说了,过几日是本王五十大寿,还请丞相务必赏脸。” 我受宠若惊:“王爷的吩咐,怎敢不从?下官定为王爷送份大礼。” 我们各自忍着想揍死对方的心情,寒暄片刻,便已两厢厌恶,忍到极致,匆匆道别。 擦肩而过时,我在心里暗骂:呸,老色鬼。 我猜他的心里也定在骂:啧,小淫虫。 刚面圣回府,好友便等在门口约我逛妓院,说青儿依依芙蓉嫣儿梅梅都盼着我去呢。好友全名赵广寒,乃妾生庶子,他爹好处没学点,好色这点却随得很彻底,刚还清赌债就去嫖……不愧是我兄弟,干得好。 我闻言立刻精神十足,青儿依依芙蓉嫣儿梅梅都在等我呢。 不去我还是人吗? 但待我换了便服,激动万分地同好友行至百花楼门口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昨夜我下身耻毛被那疯子剃得精光,若被人看到,我英名何存?这段日子恐怕不能睡女人了。 那我来妓院做什么? 看赵广寒嫖吗? 此时已是酉时,天边残阳如血,现今民生凋敝,路上行人来去匆匆,有贩卖吃食的吆喝声在长街回荡,朱楼玉砌在夕阳斜晖下格外凄美。 窗外春寒料峭,百花楼内依旧歌舞升平,各色女子争芳斗艳,一派欢声笑语。 我嫖不成,也不让好友嫖,挥手将诸妓散去,义正辞严道今日只谈国事,不聊风花雪月。他眼睁睁看着老相好离开,走到门口时冲他抛了个媚眼,顿时魂都丢了,只余肉体留在我身边。 我又何尝不心痛?表面正襟危坐,内心却把天武会小处男骂了一万遍。 众美人退下后,房中仍有残香袅袅,我们正沉浸在女儿香气中不能自拔,门突然从外推开,走入房中的是一名容貌妍丽,身材玲珑的女子,手持一柄玉石烟嘴、纯金烟斗的长烟杆。 烟草气弥漫开来,盖过了脂粉香气,我和好友呛得流泪,俱从心驰神往中跌回冰冷现实,咳个不停,肝肠寸断。 来人便是百花楼老板,潘凤。 她本非风尘女子,八年前,夫君欠下赌债欲将她卖至妓院,她顺从地应了,当夜却藏把尖刀,服侍丈夫睡下后,将他乱刀砍死,血和内脏淌了满床,而后梳妆打扮,行至官府门前自首。 这桩惨案震惊朝野,全国百姓唾骂她毒妇,先帝令我审这桩案子。 我到牢中审问,却见她镇定自若,竟还企图色诱朝廷命官。 简直胆大包天。 于是我断然接受色诱,派人将她暗中放走,打算床上好好教训她。但在这个朝代,天下虽大,哪里容得下一个女人?我见她是能成大事之人,便为她改名换姓,开了这百花楼。当时并未想到,日后网罗证据弹劾政敌,彻底扳倒前宰相,她功不可没。后往来边境经商,打探情报,不输男儿郎。 我为她取名潘凤,她以为是潘郎车满,凤凰涅槃,十分欢喜,后来听我说才知道我当时想的是潘金莲与小凤仙,从此再没给过我好脸色看。 而且当初许诺的色诱到最终也没兑现,美其名曰上下级间不该掺杂私情。 这个背信弃义的女骗子。 正想着,潘老板已在我身旁坐下,两腿交叠,紫衫滑落,露出纤白的大腿,在桌沿轻阖,抖落烟灰,施施然借着烛火点了烟,问:“相爷假借他人名义买的东西已买齐,那件事也有眉目,隔日派人送到府上。听瑞娘说相府昨夜有刺客,相爷可有受伤?” 我边咳嗽边道客不客的再说,你先把窗打开。 她嫌弃地看我一眼,将烟掐灭,兀自起身推开窗户,寒风吹进房中,凛冽刺骨,将满屋烟味吹散。 好友隐约发现了重点,打开折扇摇了摇,问该不会是天武会吧?怎么昨日遇到天武会,今天就不行了? 我忙扯开话题:“说正事。新政颁布已近五年,因阻力巨大仅在京畿施行,地方却难以推进,需寻个人担任监察使在地方督行。” 好友收起折扇抵额思忖着,声线轻佻飘忽,颇为玩世不恭,说道:“你须坐镇中央牵制各方,潘老板身份不便,就让我去吧。” 我沉吟不语。因变法触及士族利益,新政推行难度极大,稍错一步便可能演化为叛乱,因此此行极为危险,这些我虽没说,但他定是知道的。 犹豫再三,只道容我想想。 潘老板磕了磕烟斗,忽然道:“相爷可还记得那个被你发配,流放途中病逝的太学生凌荣?他儿子凌墨后在京为官,你每回见到他都反应很大,两年前将他发至南疆边关,不想他屡立战功,创立黑羽军,南蛮闻风丧胆,以为见到厉鬼修罗,后圣上封为辅国大将军。” 我反应很大:“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提他做什么?” 潘老板道:“没什么,只是听闻他近日要回京了。” 我顿时头痛不已,正要开口,便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传来百花楼婢女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姐,外面有位将军要见相爷,还带了好些官兵,把咱们的客人都吓跑了。 不是吧,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我腾地站起身来,问人到哪了? 婢女曰:已经上楼了。
看来正门跑不掉了,我赶紧推开潘老板一脚迈出去想沿窗往楼下爬,被两人拉了回来道楼下也被围住了,就这功夫,凌墨已出现在门口。却见他身姿挺拔,通身黑衣,眉目冷凝,经战事洗礼更显出一股肃杀之气。身后黑羽军黑压压的,如乌云般,将众看客驱散。 对上那冷飕飕的视线,我心里一哆嗦,立马站直,抚摸着窗栏假装什么也没做,对潘老板聊道:“这窗户手感不错,是金丝檀木的吧?在哪买的?” 他沉默不语,静静地盯着我,看得我心底发虚,冷汗直冒,这才明白原来我平日欺负小皇帝时候他是这种感受,不由深感愧疚。 对峙片刻,我实在顶不住压力,欲开口打破僵局,他却先说话了,声音冷冽。 “听说,你近来常常招妓?” “绝对没有!潘老板可以作证。” “让他们出去,我们单独聊聊。” 我心道我才不听呢,现在就这样了,单独了你能好好跟我聊吗? 他一眼看过来,我立即道:“你们去忙吧,我要和凌将军单独聊聊。”
第四章 女神 众人散去,房间变得空荡阴冷。 我们面对面坐着,已有半晌,彼此谁都没有先开口。我不敢直视那双冷锐凌厉的眼,主动嘿嘿笑道:“凌墨,两年不见,又长高了。” 他没搭这无聊的话,只冷冷地盯着我。 那双狭长的凤眸发出森冷的光,带来浓重的压迫感,我讪讪地闭嘴了,心想这样干巴巴坐着也不像回事,便伸手要拿桌上的酒,然而手刚碰到酒壶却被牢牢按下。 “还想喝到吐血?” 他虽是武将,却面容柔美,连手也生得极为好看,每根手指都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如寒玉雕琢而成,覆在手背冰冰凉的,我却如被烫到般迅速地将手抽出,慌张地向后缩了缩,平日能说会道的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见状微微蹙眉,又道:“秋鹤,两年前……” “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你为何不反抗?” “我没反抗?你他妈把我绑着堵住嘴,我怎么反抗?” “看来你很清醒。” 我哑口无言,好小子,在这等着我呢。他见我承认此事,便顺着说下去:“那日后你便如人间蒸发,不回书信,也不肯见我,那夜你明明流了很多,不像没感觉,为何躲着我?因为我是你外甥吗?” 我看着那张像极了他娘,白净貌美的脸,双手举高,作了个投降的姿势,伏倒在桌,胡乱嚷道:“不是,同性恋这事不提吗?女人不好吗?我为什么要被男人上?小祖宗,当年你娘病重,将你托付给我,假死出宫,是盼你健康平安,不是把你养成基佬啊!当初你入朝为官我就反对,你就是不听,我又将你调到边关远离政治中心,你却偏要上阵立功,这两年我每日提心吊胆,上回你被敌人射中左胸,吓得我几夜没阖眼。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交代?” 他是先帝与江贵妃之子。当时堂姐怀有两子,他是哥哥,弟弟却生来六指,是不吉之兆,堂姐恐有人拿这做文章,为护他性命,令贴身侍女将他抛于木樨庵,从此下落不明。或是兄弟连心,凌墨曾说小时候常梦见自己在佛堂玩耍,我因此确信那孩子是活着的,但这些年苦苦找寻,却始终没有线索。 后堂姐失宠,母子在后宫过得凄凉,我因知晓皇族个个下场凄惨,便将他假死换出,抚养长大。 我倒豆子般把憋了两年的话全都说出,说完有点渴,顺手将杯盏中的酒喝干,见他不做声,神情似是有所触动,以为他知错了,便端起长辈的姿态严肃劝道:“凌墨,我想了很久,你会喜欢男人或是由于从小接触女人太少,身边只有我,生出的错觉,如今便该纠正回来。百花楼内许多姑娘,你看中哪个今晚不妨试试,我保证你试过后转头就把我忘了。” 他耐心听完,面无表情道:“说完了?” “对啊。” “说完到床上去。” 我觉得,方才那大堆话他好像根本没听进去。 大概由于幼年遭遇,这小孩从小不苟言笑,极有主见,且控制欲极强,十二岁后就开始管着我。他尤讨厌赵广寒,不许我跟着他喝花酒,但因当时太小拿我没办法,顶多摆脸色不理人,又不敢真不理我,我照样花天酒地,回去嬉皮笑脸地哄哄就好了。 不想长大后翅膀硬了,不好哄了,离开前夜,竟将喝花酒回家的我绑在床上生生办了。当时我其实没醉,但因不知如何面对,只能装醉任他施为,大概由于他活太好,最后竟也跟着兴奋了……事后我很害怕,连忙嫖上几次确认自己仍喜欢女人才放心。 正想着,他再度平静地重复一遍,语气稍重:“到床上去,别逼我动手。” 我当初就该以死相逼抵制他习武。 沙场两年,他气势越发压人,威慑之下,我只得乖乖起身爬到床上,在那股凌厉视线的逼迫下,照他说的双腿分开,手臂脖颈两侧展开,而后才意识到这动作太过羞耻,便将自己蜷作一团,如一只头手相接,抗拒外界的刺猬。 面前昏黄的光线一暗,我看到他正站在我的面前,橙红烛光照映着那张酷似姐姐的莹白俊美的脸,狭长的凤目中神情晦暗难辨,我的视线停留在那片菱弓型的唇上。 他俯身轻抚我的脸颊,接着,他的唇贴上我的唇,冰冷又温柔,酥酥痒痒的,带着一股淡然清雅的杏花香。 许是方才的酒上了头,我大脑霎时停转,竟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只茫茫然想着那张脸,那只灵活的手来到我的腿间,隔着衣物握住那处,轻柔爱抚,这番挑逗下那东西很快起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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