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命运的疾风,不管是哪种情况,将夜都觉得如坠深渊,忍不住发抖,牙齿也磕颤出均匀的节奏。 “小师叔怎么发抖?” “冻的。” “可现在已经五月天了。” “我体寒。” “呃……”将夜黑沉着一张脸,不知不觉已经跟着青年来到神隐峰。 青年走了,他要一个人面对疾风。 诺大的神隐峰过于冷清,就连伺候洒扫的小童都只能在峰下,无召不得入内。将夜原本以为师尊清冷喜静,不想被人打扰。 不过现在看来,他只猜对了一半,不想被打扰是真的,原因就有点不可描述了。 神隐峰设了结界,但他身上有师尊烙下的弟子契,因此畅通无阻。 绕过山腰缠绕着云绦的峰峦,又跨上掩映在双排枫林中间的青石台阶后,师尊居住的水榭就在眼前。 将夜在荷塘对面的枫树后站了好久,踟蹰不前。 “你还要站多久?” 温润的嗓音倏然钻入耳蜗,他不适应,吓得浑身一激灵。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闭了闭眼,视死如归般硬着头皮踏上水面曲折的回廊走过去。 回廊修建在荷塘上,畏水的将夜觉得这荷塘就是忘川河,回廊就是奈何桥,对面的水榭小筑怎么看都像阎罗殿,师尊就是一尊活阎王! 远远的,就看见师尊清冷的背影。 白衣如雪,拂袖如云,银白的长发随意松散,顺着背脊流淌至膝弯。 他站在弧形的栏窗前。 窗外是几簇正欲探枝入室的幽昙,细叶悠长,瓣洁无暇,一年只开一次,一次只留一夜的花,却为了这个白衣神祇罔顾自然法则。 到底是主角受,天地垂怜,万物亲昵。 师尊孤傲地犹如高岭之花,清冷地好似谪仙落凡尘,却被他……呸,被原主这样的宵小染指玷污! 将夜很气恼又很无奈。 恐惧的情绪被怜悯冲散大半,就见师尊缓缓转身看着他。 这是将夜第二次见到这张昳丽的面容,依旧美地令人移不开眼。 没有温泉雾霭柔化,轮廓刚柔相谐,不是那种雌雄莫辨,也不是刚毅劲俊,略带病态的苍白让他看起来有些柔弱,好似无暇的白玉,又似名贵骄矜的易碎白瓷。 纤长的睫毛下半掩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眸,浅色的琉璃珠玉伏卧其中。 沾了欲与情,勾人的同时,又带着清冷到高不可攀的矜贵。 像是天地造就的最完美的作品。 不比温泉中的匆匆一瞥,将夜再见到这张温润昳丽的面容时,恐惧的情绪几乎完全散去。 ——师尊与原文的黑化描述完全不同啊! 也就是说,排除了第二种可能性,只剩下第一种…… 渐渐的,羞赧从心底窜出,一下子化作红雾,攀上耳尖,浮于双颊。 师尊朝他走来,温柔地把过他的手腕,颀长的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 淡色的薄唇轻碰,“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将夜一愣,脸更红了。 熟悉原文的他自然知道所谓的“伤势”是什么状况。 他现在根本就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损伤,这不过是原主为了对师尊不可描述而撒的弥天大谎。 师尊却信以为真,任由徒弟胡来,以身为药,满足徒弟的欲念。 将夜垂下脑袋,蔫耷耷的。 “嗯?”师尊握着他的腕,皱眉看着破了皮的手背,“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磕到的。” 师尊叹了口气,掌心覆在他手背上,他发现师尊的手真的好凉,很快一股沁凉钻入皮肤,不过瞬间,破皮的手背就完全愈合。 “还有哪里伤到了?”师尊温柔道。 将夜摇头,扯着衣摆往下拽,光溜溜的脚趾往袍底缩了缩。 “将夜。” 师尊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将夜却“噗通——”一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冷汗瞬间涔涔往外冒,迟钝的恐惧感又忽然如余震袭来,将原本以为风平浪静的坍塌建筑再震了震,彻底碾碎成齑粉。 他刚复习过原文。 对于师尊杀他前还保持着温柔,轻声唤他名字的画面印象太深。 后期黑化的师尊总是这样,用最温柔的面容和嗓音,做出最残忍血腥的报复。 他越是温柔对谁,谁就死得越惨。 灵气缭绕的仙峰水榭顿时成了修罗地狱,身穿白衣的师尊恍惚间变成了索命无常。 将夜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要逃!必须逃!
第3章 师尊温柔 走路都走不了,腿软成那样…… 和原主同名的缘故,让他将这份恐惧感无缝衔接到自己身上。 原主被折磨的惨状开始让他产生幻疼。 他一慌,忙不迭悚然道:“师尊!千错万错都是将夜的错,将夜对不起师尊,师尊还是休了我吧!” 休? 云弃糟糠谏:“……” 云谏垂睫。 眼底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篇累牍地自我贬斥。 “你刚刚说什么?”云谏问。 “师尊休……” 话到嘴边被吞了下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语无伦次,又狠狠晃了晃脑袋,好像有水声咣当。 “呸,不是,我是说师尊还是把我过继了吧!” 云抛妻弃子谏:“你要把自己过继给谁?” 将夜立马闭嘴。 他又说错话了。
他都酿酿酱酱师尊了,转头就把自己过继给别人当徒弟,岂不是相当于告诉师尊:啊,我玩腻你了,不想和在一起了,我准备把自己过继出去,重新找个师尊玩儿。 将夜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师尊的面色。 发现那张柔弱温润的脸上除了有些疑惑,倒没有其他情绪。 将夜松了口气,心虚地要命。 脑袋上翘起的一撮毛蔫耷耷的。 “师尊还是把我逐出师门吧!我不配当你徒弟,我太过分了!我……我不该让你为我产生困扰。” 被逐出师门,撇清了师徒关系,是不是就不用继续走剧情的套路了? 云谏不理解,偷吃了一个果子而已。 至于吗? 何况,他也因为嘴馋偷吃受了重伤,险些丢了小命。 虽然那沙棠果难得,但云谏也不至于因这样一件事,就要将徒弟逐出师门,更何况将他留在身边还有其他缘由。 将夜感觉到一双颀长的手托着他的臂弯,就要将他扶起来。 他睁大眼睛,受宠若惊,又惶恐得要命。 “为师不怪你。” 不过是偷吃了一枚果子而已。 “可……可我做出那样的事……” 那可是玷污了你啊! 云谏摇了摇头,面容依旧温润。 “为师原谅你了。” 将夜瞳孔地震,这都能原谅? 你怕不是被原主pua了!还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将夜瞪大杏眼仰头望着他的模样实在太像一只傻乎乎的幼犬,头顶上的一撮软发晃呀晃。 情绪都写在脸上,太好猜了。 怎么看怎么傻。 云谏揉了揉将夜的脑袋:“起来吧。” 将夜哪里敢违逆“苦主”的命令,连滚带爬地踩到过长的衣摆,又咕噜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狼狈地站起来,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见少年不好好穿衣,踩踏衣摆又拉开原本就宽敞的衣襟,露出锁骨下一片白花花的细腻皮肤,云谏抬手给他整理了一番,重新将前襟合拢扎入腰带中。 将夜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将夜满脑子颜色废料还未完全消散,能感觉到师尊倾身向前时,呼吸轻抚在他脖颈边。 随着前倾的动作,领口微松,师尊瓷白锁骨上若隐若现的梅红直兀兀地闯进将夜眼眶。 这下子他更僵硬了,脸颊滚烫。 云谏:“脸怎么这么红?” 将夜:“热……热的。” 云谏皱眉:“毒性还没散干净?要不要再……” “不!不用!我很好,非常好!” 将夜忙不迭摆手拒绝,又怕师尊不信,使劲在自己胸膛上用力砸了几拳,表示自己真的很健康! 救命!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再睡师尊。 “没事就好,步凌尘拿错了衣裳,我这件衣服你穿起来不合适,有点偏长了,你的衣服我已命小童浆洗过,你拿回去换上吧。” 矮桌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套黑色衣裳。 听到师尊说让他回去换衣服,他暗自松了口气,终于可以逃离这阎罗殿了。 又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过于宽松。 这是师尊的。 他才意识到师尊比他要高出大半个头,而自己这副身躯看起来确实年纪较小。 脑袋里瞬间蹦出几个词汇:师尊文学、年下渣攻…… 他刚要恭敬退下。 就见师尊转身的时候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无比苍白,一双剑眉紧拧,步伐虚浮,扶着窗框的指节都泛出玉色。 走路都走不了,腿软成那样…… 很难不让给自己贴好渣攻标签的将夜心慌。 他瞧瞧自己这不算魁梧的小身板,啧啧感叹人不可貌相,原主也太狗、太狼了,竟然把师尊折腾成那样! 师尊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堪堪扶住窗棂才稳住身体。 一双易碎的桃花眸回望将夜。 “你回去吧。” 将夜一愣,他到底是回还是不回啊? 师尊这时候到底有没有对他动情? 师尊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像被辜负被抛弃的脆弱外室,含嗔含怨,强忍伤心。 将夜被自己脑补地心情复杂。 师尊现在不怪他,是因为剧情还没发展到那个时候。 他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事,清清白白做人! 从现在开始,绝不能继续染指师尊! 最重要的是,赶紧找个机会切断这层关系! 想通了就强忍着歉疚的情绪,抱着衣服转身就飞快跑出水榭小筑。 而赶走徒弟的云谏这时倏然咳了一口血,将夜听到声音,脚步蓦顿,却没有回头,咬牙逃开。 感知到将夜离开水榭,云谏终于松了口气。 步凌尘传音过来,有些焦急。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还让人进神隐峰?” 云谏垂睫不说话,手背逝去唇角一抹血。 他确实忘记了时间,在温泉中度过了两个日夜,他当时昏迷过去,还以为只过去一夜。 关于“忘记”这种事,说不清是无意还是随意。 总之他没那么在乎。 黄昏已至,太阳沉下神隐峰,天边的冷月也将要浮上夜幕。 桃花眼眶中,暗红渐渐染上浅色的琉璃珠,清澈通透转眼变成深邃的沉黑,垂膝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漂浮在身后,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云谏挥袖,转眼间消失在水榭中。 将夜进入水榭的时候,夕阳还在西照,眨眼间,就阴沉沉地像是要酝酿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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