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承业说可以不是。 “那我是什么?” 翁承业没答。 楚灯青自问自答道:“是妖。我是妖。” “承业, ”楚灯青喃喃道, “我想回去,回山林里。” 一个妖怎么能呆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她会死的,她咬不过这么多这么多的人。 翁承业却说:“都是谣言,都已经压下来了,小青不会有事的。” 楚灯青不明白:“你带我出来,我感受过了,不好。不喜欢。我要回去。” “你以人血为食,”翁承业道,“你还能去哪?” 楚灯青道:“我可以带两个人类回山林。要会打猎的,像伏曳那样,血的味道最好美味些。” “你在说胡话。”翁承业吻了下她眉心,“你病了。” “没有,”楚灯青轻声道,“人类的世界太奇怪了,你们的寿命太短暂。我不想跟你们呆在一起。” “你还念着他,”翁承业微怒道,“他抢走你,如今死了我也不想计较太多。” “可小青,”翁承业道,“山林你回不去,皇宫你也出不去。” 楚灯青微蹙眉头,想要滚到床另一边去,翁承业抱住了她。 “小青,我们就这样过日子不好吗?我养着你,陪着你,不比你呆在山林里好?”翁承业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跟过多少男人,也不想弄清楚萧慕、翁厌到底碰没碰过你,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小青,乖一点,别让我生气。” “可我想出去,那些人不放。” 翁承业解释说现在都城里还有关于魅妖的谣言,她暂时不能出去。 楚灯青有些累:“难道我是个妖怪,我就必须要被关起来?” 翁承业说他最近太忙,过段时间一定陪她出去走走。 楚灯青很烦,想咬他一口,但尖牙刚露出来又觉得无趣了。 如果是厌厌说出这样搪塞的话,她一定会咬他。可厌厌已经死了,尸体埋在棺材里,棺材埋进土里,现在不知道腐烂没有。 她后悔自己那晚昏了过去,她该吃掉他的,把他的血都喝光,把他埋进她的肚子里,而不是喂给蛇虫鼠蚁。 她愿意当他的花朵,也要他当她的春泥,其它的生物不应该夺走他的身躯,她知道他愿意的。他愿意被她吃掉。 吃掉一个人和吃掉一朵花有区别吗?小魅妖不太清楚,因为她不吃花也不吃人。 可如果是厌厌美丽的身躯,她愿意试一试,只是害怕自己会吐出来。 魅妖是挑食的物种,一点也不好照顾,非得喝人血才能活。 而那样醉丽的血液,与楚灯青永远无关了。 他入黄泉,她活世上,一条生死的线拉开,终结萌芽的情缘。 所有可能的发展都被截断。 只剩下偶尔的思念。 偶尔、或许是偶尔。她有些心不在焉,翁承业瞧出来了。 他不再试图说话,只是更深地进入她,让她不得不专注地望着他,不得不满心满脑都是他。 带来的疼痛也好,欢愉也罢,都没有别人的影子,只是他。 当太子与做世子是不同的,外界的压力也好,父皇的训斥也罢,翁承业最终还是碰了他的妻子。 反正小魅妖不会在乎,他想,既然她都不在乎,他何必为她自找麻烦。 荣冬灵怀孕后,来见过楚灯青一面。 不是为了炫耀,只是想看看她。 她来时小魅妖还睡着,脖间红痕明显,可以看出昨夜有多激烈。荣冬灵有一刹那的嫉妒,但很快她摸着肚子觉得乏力,那情绪也就散了。 她坐到床榻边,摸了摸小魅妖的额头,很奇怪,她不讨厌她,只觉得小魅妖有些可怜。 楚灯青醒来后,瞧见荣冬灵有些疑惑,但没说什么,仍旧躺在床上。 昨夜翁承业发了疯一样,她暂时起不来,只是有些饿。 荣冬灵叫下人端来血,亲自喂了她。 她安慰小魅妖过些日子就能出屋了,都城里的消息渐散,议论的人不多了。 楚灯青说她下面有些疼,翁承业没给她抹药。荣冬灵把她抱在怀里,抱孩子似的,宽慰她,她给她抹。 抹完药小魅妖还是觉得疼,抱着荣冬灵说想回去,想回山林,这里不属于她。 荣冬灵轻拍她背哄着,说山林里没人,她会饿死的。现在是无聊些,过些日子就好了。 荣冬灵说她怀孕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父皇母后都希望是个男孩。 荣冬灵说她害怕不如陛下的意,那样她的处境会变得很艰难。 荣冬灵的娘家在这次朝堂风云中当了墙头草,现今过得很不如意。皇后对荣冬灵也有些不满,前些日子赐了好些人给太子。 但荣冬灵一向温顺,没有别的差错,皇后对她总体还是包容的,只是如果不能诞下嫡子,她担忧自己和娘家的处境会更艰难。 楚灯青听着,并不说话。荣冬灵也不需要她说,她只是憋得太久想倾诉,并不真的期待不知事的小魅妖能够给出建议。 半年后,荣冬灵生下女儿。皇后为太子选了两个侧妃。 关于魅妖的事,皇后劝也劝过,其他手段也用过,但翁承业就是不肯放手,也不让人接近,皇后只有这一个儿子,最后只能随他去了。 反正无名无分地养着,宫外人也不知道,就当养个宠物。 太子也退了一步,几月后侧妃先后怀孕,皇后态度缓和了些。 小魅妖现在能够在宫里到处逛逛,只是每次出去身边都跟着一堆人,防止她咬人伤人,也防止其他人接近她。 遇到过皇后几次,皇后都视而不见。也遇到过皇帝,皇帝叫她走近些,小魅妖没去,转身跑了。 自那次见过皇帝后,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奇怪起来。每次宫里的宴会,小魅妖是不能出席的,但皇帝自那面后每次都派人叫她参宴。 翁承业不准她去,甚至把她关起来。 小魅妖没准备去,但凭什么把她关起来。 过了段时间,皇帝的兴头下去了,想到自己只这一个儿子,跟他争什么。太子也表现得更孝顺了些,皇帝生病他亲自服侍,连朝堂上的事务都抛到了一边。 皇帝骂了他一顿,但对他也更亲近了。 又过一年,荣冬灵再次怀孕,这次生下嫡子,荣冬灵的娘家欣喜如狂,荣冬灵却只是松了口气。 翁承业三十多岁的时候,老皇帝驾崩,他登基为帝,改年号元兴。 翁承业开始老了,楚灯青却仍是当年模样,看着和大皇子曜哥儿一样的年轻。 这天夜里,翁承业只是抱着她,没有做更深入的事。 他问她最近怎么不开心。 楚灯青说腻了,不想呆在这里。 翁承业说等夏天去别宫,那里新鲜。 楚灯青说年年去,也就那样。 翁承业说可以让人建新的,楚灯青摇了下头,道还是不要了。 翁承业又问:“白日里曜哥儿找你干甚?” 楚灯青怎么知道,摇了下头。 翁承业又说他老了,她还年轻,看着和曜哥儿真是一对璧人。 楚灯青点点头,说翁承业确实老了。她摸他的眼角,那里都有皱纹了。 第二天曜哥儿就被调出都城治灾,临走前翁承业还勉励了他一番让好好干。 曜哥儿的生母念烟哭得不能自拔,想跑过来骂楚灯青一顿,却被人拦下,只能在心里生闷气,回去后气了好些天大病一场。 翁承业四十多岁的时候,楚灯青还是年轻模样。 他开始求长生,在宫里养了一大批道士整日练丹药。翁承业自己不吃,让喂给身边一个侍卫。 侍卫性情渐渐暴虐,最后竟然当着皇帝的面拔刀杀人。翁承业赐死了这个侍卫,把练丹药的道士也一并葬了。 翁承业甚至想过饮楚灯青的血,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知道她怕疼,没必要弄疼她。 如果饮魅妖的血就能长生,以前怎么毫无记载。求长生的绝不止帝王一人,尝试饮魅妖血吃魅妖肉的不是没有,可到底无人能长存。 翁承业这么一想,便绝了这个念头。 夜间他入了她,瞧着身下小魅妖一如既往美丽的面容,翁承业有些无措,还带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 她为什么不能一起变老,为什么…… 五十多岁的时候,翁承业不再碰她,只是会抱着她,给她喂喝的,夜间也抱着。 他老了,看楚灯青的目光除了男人对女人的爱,也多了长辈对孩子的慈悲。 他问她以后想去哪。 楚灯青说不知道,她快被养废了,回山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翁承业又问要不要嫁给他的儿子。 等儿子死了,嫁给孙子,嫁给孙子的儿子…… 翁家总会养着她的。 楚灯青不想,她腻了。 翁承业开始带着楚灯青到都城附近各处的山中游玩。 他要她适应山林的一切。 可楚灯青走几步就觉得累,要人抱。 翁承业没上前,曜哥儿上前了。 他把她抱起来,问她是不是饿了。 翁承业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好生荒唐。 他绝了把楚灯青嫁给儿子的念头。他把她扔到山林,除了两个血奴什么也不给她。 他让侍卫封了山,不让她出去也不让人见她。 楚灯青一开始闹着,啜泣着,半年过去习惯了。山间的泉,林间的风,山野里的小动物,一切的一切都比皇宫新鲜,她感到久违的微薄的自由。 翁承业这天来见她,瞧她懒洋洋地躺在河边,像一头贪睡的小野兽。 他走到她身边,跟着躺了下来。 阳光暖乎乎的,翁承业慢慢地呼吸,沉沉地呼吸,渐渐睡了过去。 六十岁那年,翁承业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他说要南下游玩,却在中途放走了楚灯青。 他给了她年轻的血奴,叫她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别回来。 山林里起了雾,楚灯青本来走远了,不知怎的又跑回来,抱住了翁承业。 “承业,谢谢你。”楚灯青踮起脚吻了他嘴角。他老了,头发都白了,身体也微微佝偻,但还是比楚灯青高不少。 吻完后她看了他一会儿,就坚决地转过身朝山林走去。这次她没有回头。 血奴跟在她后面,一起隐入了山雾之中。 翁承业继续南下,半年过后回到宫中,儿子们问小魅妖去哪儿了。 翁承业没答。 但消息还是被儿子们找到,他们派人来到那座山搜寻,却无功而返。 小魅妖到底去哪儿了,这成了一个永远的谜题。 翁承业驾崩之际,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 他摔下悬崖,为猎人所救,养伤期间小魅妖推开门,怯怯地站在一旁,问可不可以换血喝…… 翁承业抱住她,吻了她,却又推开了她。 “回去吧。”翁承业说,“回去吧。” 这里不属于你。 皇帝驾崩,宫内哭声响彻天际,素缟被风吹起,飘得好远好远。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旧的故事落下帷幕,而新的故事也已揭开了一角……
第80章 剑修与山阴 雪寐抱回个小女婴。 昼晦宫宫主幽篁本是带雪寐去往雪翎之巅, 取得灵昙花喂养他,好让他的身体在三十年后拥有更好的效用。 但在雪翎之巅,这个万径人踪灭的地方,雪寐却发现了一个濒临死亡的女婴。 幽篁扫了一眼就要带雪寐走, 雪寐却跑过去把女婴抱了起来, 求宫主把女婴一起带走。 幽篁古怪地笑了下:“你要孩子,自己就能生, 何必养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孩子。” “宫主, 既然我见到, 就是跟她有缘, 求您,救救她。” 幽篁微嗤一声,掀开襁褓看了下,应该是从天上扔下来的,护身的法器碎了,女婴也快死了。 正准备收回手, 女婴却咬住了他手指慢慢吮吸起来。 雪寐忙道:“您看她多乖,她把您当亲近的人了。” 幽篁冷硬地取回手, 嫌弃地看着指头上的口水。不等雪寐掏出帕子擦, 幽篁使了个净身诀后便带着雪寐御剑起飞。算是默认了这女婴的存在。 一日三千里,到了昼晦宫,雪寐连忙抱着女婴到药堂, 总算保住了她性命。 雪寐是山阴一族。山阴外貌与人类男性相仿, 但可孕育孩子,若与外族人交合, 无论外族人为男为女, 皆为山阴孕育后代。 若只是如此, 山阴的处境不会如此艰难。山阴是天生的灵体,百岁之前灵体未圆满无法修炼,百岁之后整整一百年日日夜夜身体自动积累下的灵力,会助长山阴一夜间成为山鬼。 山鬼的修为相当于人类修士元婴期。山阴的修炼之路,从山阴到山鬼,最后是山神。 换算成人类,就是一夜间从普通人变成元婴期的大佬修士。这样的灵体让莽苍大陆的人垂涎不已。 一千年前,一位渡劫期的大能联合其他修士灭了山阴一族的山神,又联合全大陆的修士捕杀山鬼。 最后只剩下未到百岁的山阴,被全数捕捉做了炉鼎。 只要在山阴百岁那年采补了山阴,便能使修为大幅提高。 山阴为山中灵气所化,并非孕育而来。山阴与外族交合,生下的只会是外族人。山阴与山阴交合,无法孕育后代。 一千年下来,山阴的数量越来越少,比天阶法宝还稀有。 雪寐自诞生之日,就落到幽篁手里,从小到大都被养在昼晦宫,只等他百岁长成那年,作为炉鼎被采补。 幽篁养他不可谓不上心,平时吃的食物是灵植,穿的衣裳是灵器。但这好,并非为了雪寐,幽篁天之骄子,两百岁便修到化神,之后却再难寸进,三百年过去仍是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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