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沈容晏好像没有马上推开他的趋势,谢辞半靠着他的力歇了口气,提起精神低声对他说:“殿下,祭天大典不能停。” 沈容晏沉默了一小会儿,也低声回答:“我知道。” 那一刀不知道刺到了哪儿,谢辞只感觉肚子上的血流个不停,现在隐隐出现了头晕眼花手脚发冷等失血过多的症状,再这么下去他怀疑自己的肠子都要流出来了。谢辞提起最后一口气高声道:“清场,祭典继续!” 拼着说完这句,他就两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谢辞是被系统提示音吵醒的。 【叮叮叮叮叮——】 他被吵得头痛欲裂,勉强恢复意识后拉开进度条一看,整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10%! 谢辞木愣愣地瞪着小金条条,感觉自己快不认得数字了。 他这一激动一挪身,痛感神经立马就向大脑神经中枢表达了强烈抗议,谢辞“嘶”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肚子上被人开了个洞,连忙一头冷汗地躺好。 天枢听到动静马上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给他倒了杯温茶,恭谨地问:“老爷感觉如何?” “死不了。”谢辞在少年的搀扶下勉强半坐起来,仰头把水喝尽,喘了几息后问道:“我昏了多久?” “快有三个时辰了。” “祭天大典呢?” “照常完成,不过那些刺客被擒后纷纷服毒自尽,没能抓到活口,大理寺那边正在连夜彻查。楚王殿下右臂受了点轻伤,无大碍;陛下受了些惊吓,现应在宫里等您的消息,奴这就差人去禀告陛下您醒了。” “天快亮了吧?” “是,再有一个时辰也该亮了。” “那就不急,等天亮了我亲自去宫里。” “是。” 谢辞觉得他现在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强忍着腹部的伤痛下了床,慢腾腾绕到博古架后面拧开一个机关,原本平滑的墙壁上就悄然洞开一个暗格来。 谢辞从暗格中取出里面摆的唯一一个物件,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漆小盒,轻轻打开,里面只有一只半卧的铜老虎。老虎做得并不精巧,因为年岁久远表面还有一些铜锈斑驳,但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玩意儿,却是能调动整个大夏近半军力的半道虎符。 虎符的另一半在镇守北境的镇北王贺正锋手里,两半虎符合一,就是这天下最令人垂涎的权柄。 谢辞用指腹摩挲着虎头,估摸着北边的战况和眼下的情况,如果他没猜错,那这个道具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敬业,人都已经被捅成了个破米袋,还要兢兢业业地亲自赶到皇宫里去安慰小皇帝。 唉,不敬业也不至于工作到猝死啊,谢辞乐观地想,说不定这个鬼系统挑中自己就是因为他敬业呢?毕竟他也的确找不出来自己第二条优点了。 系统还是一如既往平仄起伏的男播音腔:【天机不可泄露。】 谢辞乘马车到了长乐门时,竟看到门内停着龙辇,见他来了,龙辇上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噔噔噔向他跑过来,后面跟了一串大呼小叫的宫人。 谢辞有些错愕,快步迎上去,“陛下?” “舅舅!”怀瑜飞扑到他怀里,不小心撞到了他肚子上的伤口,谢辞脸色一白菊花一紧,就感觉又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草草草! 怀瑜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仰着头怯怯地看他的表情,大眼睛里很快聚起了水雾,“舅舅,你疼不疼?瑜儿错了……” “没事,”谢辞咬牙说,伸手不着痕迹地扶住自己的老腰,“陛下怎么过来了?” 怀瑜笑了,伸手来拉谢辞的手,甜甜地说:“舅舅受伤了,走路会疼,怀瑜来接舅舅呀。” 谢辞展开自己的大氅替她遮挡寒风,“陛下该好好养身体,本不必亲自过来。” 怀瑜往他怀里缩了缩,“瑜儿都已经好啦,舅舅,走,瑜儿带您乘车进去。” 谢辞望向龙辇,愣了愣,道:“陛下,龙辇仅帝后可以乘坐,臣这……不合规矩。” “朕是皇帝,规矩是朕定的,”怀瑜严肃着小脸小大人似的说,很快就破了功,孩子气地向他吐了吐舌头,“朕一会儿就改了这个规矩,以后舅舅就可以和瑜儿一同乘车啦!” 他和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对视片刻后,妥协地叹了一声,“臣谨遵圣谕。”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周礼·春官·神仕》 下章要开始转折啦!呱唧呱唧开心(′▽`)
第5章 杯酒凉(五) 先皇病逝,元庆皇太女暴毙,新帝中毒,祭天大典楚王遇刺……一桩桩一件件,看上去和权倾朝野的卫相国都脱不了干系。 更甚者,卫琅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与陛下同乘龙辇,这不是以下犯上意图谋逆又是什么?新帝孱弱,卫琅的司马昭之心,现在怕是连掩饰都懒得烦了罢! 乱臣贼子,祸国殃民。 弹劾卫琅的奏章满天飞,谢辞看完最后一本,将折子扔回桌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眶,“都快过年了,这帮老头怎么还这么闲?” 天枢走到他身后力道适中地按摩起了穴位,轻声问:“老爷,是否需要敲打一二?” “不必,”谢辞闭眼享受,懒懒地说,“差人把奏章运进宫。” “弹劾的折子是否扣下来?” “一并运去,放在最上面最显眼的位置。” “是。”天枢垂眼应下,他从不会质疑卫琅的任何决定。 过年前的几次朝会,谢辞都称病没有参加,在家安心养伤,隔几天进宫一趟校考怀瑜的功课。怀瑜仍然是早朝上最金光闪闪的那个吉祥物,早朝缺了卫琅,议事不再是相国的“一言堂”,决策的效率反而低了下来,“卫党”和“反卫党”成天吵得不可开交。 随着年关将近,争议最大的便是北方战事问题。 匈奴骚扰边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近年来战况愈发胶着,尤其是眼下年关将近,大夏战士思乡心切,士气低迷,而匈奴人是游牧民族,世代逐水草而居,入冬之后草原条件恶劣,土地广袤肥沃的大夏是他们最眼馋的肥肉,打仗愈发不要命起来。 当兵的打仗最怕遇上不怕死的,镇北王贺正锋在一个月之内已经向中央递了三份文书,请求皇帝向北境增兵。 调动兵马需要虎符。虎符一半在镇北王手里,一半拿捏在卫琅手中——除了传国玉玺,先帝差不多将大半个江山都交给卫琅打理了,卫琅要是不想谋反还真对不起先帝对他的这片傻白甜信任。 可是原本的卫琅,他是个主和派。 谢辞以前看电视剧,知道大奸臣一般都是主和派,你好我好大家好。卫琅在朝廷内势力大根系深,因此一大半的官员也都是主和派。若不是之前贺正锋和他的贺家军在边境奋勇杀敌接连告捷,朝廷大概早就和匈奴签订不平等条约了。 眼下,匈奴人打得越猛,主和的更想主和,主战的更坚持主战。没了卫琅,主和派失了一个最大的火力点,一时竟和主战派僵持住了。 作为一个三观正直的现代青年,谢辞当然是认为应该主战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他小学时候就会背的诗句,现在每每念到还会感到热血沸腾,豪情万丈,而且以大夏目前的整体实力,打仗其实并不虚。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在不崩卫琅人设的前提下,给北境增兵,同时又增加进度条呢? 谢辞这伤一养,就养到了过年。 其实卫琅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再加上正值壮年,腹部的伤好得很快,而且那伤口虽看着吓人,但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不然他当初也不能一醒就下地。 然而谢辞还是打算装病,并且要一直装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一点一点减少卫琅对朝政的控制,才能把权柄逐渐过渡给怀瑜,才能让怀瑜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不过想想好好一大老爷们儿以后要一直装林黛玉,还真有点愁人。 除夕夜,宫里惯例是要设年宴的。年宴分外朝宴和家宴,外朝宴在乾元殿举办,皇帝宴请文武百官,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出席。卫琅作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权臣,从来都是压台的那个。于是等谢辞到达午门的时候,立马就被各色目光给包围了。 谢辞如今这幅装病的模样,看在官员们的眼里,就是卫大相国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一身大红吉服也难以掩盖他憔悴的面色。 被卫琅压制多年的朝臣们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一手遮天的权臣,他其实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老了。 百官集齐,鸿胪寺官引百官入乾元殿,按品级就坐。封建社会的宫廷宴会流程异常繁琐,总结起来就是不停跪,不停磕头,听皇帝作年终总结,再磕头,吃饭赏歌舞,看完一支舞就得磕一次头。反正跪到后来,谢辞对着一桌子豪华晚餐已经胃口全无了。 怀瑜年幼,声量细小,所以今年的年终总结是大太监替她念的。念毕,群臣叩首,三呼万岁。 进度条【叮——】地涨了1%。 属于这个小姑娘的时代,终于缓缓拉开了帷幕。 元初一年的除夕宴,大概是大夏这么多年来最不安定的一个除夕宴。 宴饮进行到一半,宫门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天枢不知何时悄然来到谢辞身侧,跪下低声道:“老爷,人带到了。” 谢辞晃了晃犀角杯里琥珀色的酒液,和不明真相的人群一起望过去—— 只见一名甲兵疾跑进大殿,他身上沾满尘土和血污,风尘仆仆的形象和华美庄严的宫殿格格不入。 来自北境的传令官。 “陛下,边境告急,主帅请求增兵!” 传令官铿然跪下,双手递上一道染血的文书。 这是贺正锋在一个月内递给中央的第四份求援文书。 铠甲与金砖相撞的金石之声,扯断了中央王朝的最后一根神经。 群臣哗然。 主战派纷纷出列,或慷慨激昂、或涕泪齐下地跪求皇帝下令出兵。乌泱泱几十号人一齐跪在大殿中央,这个场面还是比较震撼的。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压力下,卫琅无法再无动于衷。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这个王朝真正的掌权人身上,那个坐在百官首位的男人捏着酒杯,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年幼女帝。 一息之后,女帝身边的大太监一挥拂尘,高声唱道:“准——” 群臣叩首,三呼万岁。 北境战势蔓延近一年,朝廷终于答应增兵支援,群臣正沉浸在高昂的气氛中,坐在女帝下首的楚王突然起身离席,走下高台,在众人目光中撩袍一跪。 “微臣自请,代君出征!” 望着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谢辞终于缓缓挑起了眉。 大殿内静了一瞬,大臣们乍一听都有些懵——那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京中第一号纨绔子弟,刚才说要代君出征北境,去打匈奴? 皇帝御驾亲征,一般不需要亲身上战场,起的主要是一个鼓舞士气、振奋军心的作用,如果需要皇帝亲自去打仗,那么一般不是敌方快完了就是我方快完了,亲王、皇子代君出征也是一个道理。 但是北境到底苦寒,军中条件更是艰苦,远远比不得京城的繁华安逸,除非是特别勤政爱民心系天下的皇帝,一般的帝王都不太乐意御驾亲征。反观楚王那个白皮肤小身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他真能禁得住粗粝的西北风?他们莫不是听岔了吧? 沈容晏直起身,神色坚定地说:“微臣自请代君出征,望陛下恩准!” 朝臣们这下全都听清楚了,顿时一下子炸开了锅,打量沈容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珍稀动物,然而还没等大家消化这个消息,高台上又传来一声又亮又长的“准——”! “臣,谢主隆恩。”沈容晏深深拜了下去。 这就答应了?认真的?这可作不得儿戏啊! 百官纷纷向谢辞投去视线,却发现相国大人也是一脸讶异,一副始料未及的模样。 ——合着这是小皇帝自己答应的啊! 然而君无戏言,皇帝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沈容晏代君亲征,率领数万大军支援北境的事,就这么如同儿戏一般被敲定下来了。 外朝宴之后是家宴,皇室人丁单薄,加上一个老年痴呆的太皇太后和几个表亲藩王,满打满算也只能凑齐一桌。严格来说卫琅的身份是没资格参加皇帝家宴的,但以他的地位,不仅要参加家宴,还得留在皇宫中和皇帝一起守岁。 老太后熬不得夜,已经回宫休息去了,沈容晏去了福华殿陪伴他长年青灯礼佛的母亲吴太妃,藩王们也各自回到在京城的府邸陪伴家人,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谢辞和怀瑜二人。 怀瑜年纪小,守不住岁,等人都走了以后就扭来扭去在位子上坐不住了。 “舅舅,我们去看雪好不好?”怀瑜歪头看他,笑眯眯的。 怀瑜早已脱了龙袍,换了一身繁复端丽的宫装,一圈绒绒的白狐毛偎着玉雪可爱的小脸,衬得天真又无邪。 谢辞下意识地往窗柩边看了一眼,说:“现在没下雪。” “嗳,下雪有什么意思,我都看腻了,”怀瑜嘟了嘟唇,“我想去观星台看雪景!” 观星台是宫城内最高的楼宇,站在观星台顶部,可以俯瞰大半个京城。近日来连日下雪,宫宇顶部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京城中家家户户都在守岁,烟花爆竹得放到大年初一早晨,白雪流光,万家灯火,从观星台顶看下去,倒的确是不错的景致。 怀瑜扒在栏杆上,双眼晶亮地望着除夕夜的京城,看上去快活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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