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羁怀在江南出生,锦衣玉食长大,直到赴京赶考才第一次离家。
他亦是家中独子,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绝没养出半点好斗的性子。
上一世他高中状元后,之所以请命出征、立功心切,之所以要与他老爹的干儿子李闻达争个高下,皆事出有因——
叶羁怀一直觉得,是他爹害死了他娘。
叶羁怀的娘是苏州府大商贾家独女,他爹是他外祖父榜下捉婿招进家门的,娶了他娘后也很争气地入京当了官。
叶羁怀从小跟着他娘长大,跟他爹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十八岁那年,他离家赴京赶考的路上,结识了一个同乡考生应典,将对方视作知己。
可直到多年后,他罪责加身、锒铛入狱时才意识到,应典一直以来对他都无半点同窗之谊,只有深深的妒恨。
应典妒忌他的出身,妒忌他有在朝为官的好爹,也妒忌他有个事事替他着想的义兄。
所以当李闻达送给叶羁怀一处宅邸时,应典却同他说,李闻达四处对人散播他娇生惯养、公子脾性,送他大宅子是为搞臭他名声。
于是叶羁怀不仅拒绝了李闻达的宅子,还写文章骂了李闻达一通。
却不知,李闻达向来是不肯求人的性子,为了送他这个宅子,拉下脸去托了一个商人,才弄到那样一处风水好、装饰风格也十分江南水乡的住处。
应典的话对他之所以影响这么大,只因他早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叶羁怀进京后并非与父亲断绝往来,而是给他爹写了封信。
然而就在送信当日,他亲眼看见,他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还收了个干儿子。
想想母亲尸骨未寒,眼前这一副夫妻和睦,父慈子孝的图景,看得叶羁怀多年来的好教养全拿去喂了狗。
反而将始终同他站在一处的应典视作了好兄弟,对好兄弟的话深信不疑。
也许是从小被娘亲与外祖父母保护得太好了,上一世的叶羁怀过于轻信他人。
又在从不知世道炎凉的年岁,被迫入了炎凉世道,最后沾染上一身灰尘血水,堕入万劫不复。
叶羁怀后来才得知,当初母亲去世另有隐情。
而那个出现在父亲身边的女人也并非他爹娶的继室,一切的一切,全是针对他的阴谋。
他也终为自己的天真与傲慢付出代价。
直到被诬陷科考舞弊下狱,那些陷害他的人露出真面目,但李闻达竟不计前嫌地为他奔走,他爹散尽所有家财,只为救出他……
他才恍悟,原来一直以来他所信非人,所恨也非人。
原来是他亲手推开一直以来都想好好待他的父兄。
原来他的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上一世,叶羁怀从苗疆大牢拖着不似人的身子,被抬回大魏皇宫。
彼时的大魏已经被北蛮逼得山河不复,但叶羁怀的那些“老朋友”依旧不肯放过他。
应典上书一封,将叶羁怀定罪为叛国反贼,列数了他的数十条罪行,将他形容成勾结苗贼、卖国求荣、贪生怕死、贪赃枉法的举世大奸臣。
尽管那时的天子是叶羁怀当太傅一手教出来的,但天子还是下了死刑诏书。
彼时的京城百姓遭遇连年战乱洗劫,一点都不富裕。
但在叶羁怀被拖去午门斩首时,还硬是搜刮了所有臭鸡蛋、臭菜叶子、臭西红柿,将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的愤怒都发泄在了这个亡国奴身上。
曾风流不羁的一代江南才子、文曲星转世的状元郎叶羁怀,就此结束了他高开低走、令人唏嘘的一生。
然而如今,叶羁怀身子骨健全,也还没背上科举舞弊、卖国求荣的冤屈,父兄虽与他关系疏远,却也还没伤透心,应典的奸计也没得逞。
叶羁怀将李闻达赠予他的那柄匕首塞进了靴子里。
走出营帐,寻路石峋去了。
然而,当叶羁怀找到路石峋时,却发现小少年竟然刚被群殴了一顿,此刻被丢在柴房一角。
将士们正在往树上系绳子,打算歇会儿继续,再将路石峋吊起来打。
叶羁怀傻了眼。
是啊,他本该想到,这些将士白日在战场上与苗疆士兵杀红了眼,夜里送来这么个小刺客,自然成了他们的泄愤对象。
叶羁怀命人点亮烛火,才看清柴房角落的少年竟已被打得浑身血水浸染,奄奄一息。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看向那张脸。
发现少年五官长得着实清隽英挺,下颌线瘦削如刀刻,此时倔强地睁着一双漆黑眸子,仿佛与黑黢黢的柴房融为一体。
少年看他的眼神充满敌对与怨恨,却让叶羁怀觉得,跟他上一世见过的那个马背上野蛮凶悍的苗疆大王一刹重叠。
叶羁怀目光微凝,轻声交代道:
“来人,送他去我帐中。”
清贵公子.后期权臣受 x 流落苗疆.野蛮狼王攻
年下,目前19vs14。
攻从炸毛野狗到社会你霸总,最后习惯性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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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上药
叶羁怀显然把事情想得过于容易了。
因为路石峋即便被群殴了一顿,打得一身是血,却依旧不好对付。
见叶羁怀赶来,正在结绳子的士兵回过头来。
叶羁怀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不确定地问:“你怎么了?”
然后,更多鼻青脸肿的人聚了过来。
各个都怒气冲天,又看起来说不出的憋屈。
叶羁怀有些不敢相信。
这路石峋,竟然凭一己之力,将这么多凶悍的成年魏军揍成这样?
他再次看向了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小少年,看着可怜兮兮,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在对他龇牙咧嘴。
听到叶羁怀的命令,有士兵劝慰道:“叶大人,这小屁孩难搞得很,不如先交给我们收拾服帖了,再给您送去?”
叶羁怀心想,你们再收拾下去,我今晚的觉还睡不睡了。
他只重复道:“送去我帐中。”
又补充道,“喊简太医来。”
简太医大名简图,是皇宫御医,也是这次的随军军医。
把路石峋从伙房送到叶羁怀军帐的那段路上,又折了几个士兵。
路石峋简直像个疯狗崽子,即便被五花大绑,束缚着手脚,仍然可以做到让靠近的人都没好果子吃。
而且路石峋一句话里半句用的都是苗族土语,叫那些将士听不懂。
不过再听不懂,任谁也知道这小兔崽子是在骂他们。
叶羁怀尤其怕孩子哭闹,所以下完命令后就躲得远远的了,任凭士兵跟大夫在他帐中床上给小崽子治伤。
他此时已经脱去了那不合身只为狐假虎威的战甲,穿着他在京城时常穿的一身月白色常服,一个人躲在外头踱步沉思。
老凰山脉奇险诡谲,魏军扎营在一处山沟平地,被险峰环绕。
此刻穿一身月白袍子,在满目锈铁之中来回踱步之人,身形高挑瘦削,就宛如一支从天界掉落人间的玉笛。
就在这时,有个将士跑来叶羁怀跟前,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叶大人,这是……是明早的菜单,将军请您过目。”
将士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将军单方面热脸帖叶大人的冷屁股,生怕这个娇贵的义弟在军中吃不好,所以总要提前送来菜单,叫叶羁怀过目,并征询叶羁怀想吃什么。
叫那将士没想到的是,这一回,叶大人没有冷脸回绝,还伸手取过了菜单。
竟还看了两眼!
看完后竟还对他道:“跟将士们一样即可,帮我谢谢你们将军。”
那将士偷眼看了看换回常服的叶羁怀,心道叶大人也太俊了些,俊得他有些晃眼。
然后抱着退回的菜单,跟叶羁怀开金口赏他的回答,以及那声“谢”,兴高采烈地报信去了。
上一世李闻达对叶羁怀也这般好。
但叶羁怀介意父亲的再娶与认别人作儿子,更听信了应典对他说的李闻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选择了跟李闻达划清界限。
他这个义兄也在他一次次的拒绝后,彻底寒了心。
重来一次,叶羁怀已能分清真心与假意,决定不再辜负他这个兄弟的一片赤诚。
而此时大帐内,路石峋被七手八脚地按到了床上。
在路石峋看来,魏军之中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是屠杀他族人的恶贼。
这些人刚刚那般对他挥刀,对他拳脚相向,现在只会更加残暴不仁,出新花招折磨他,甚至会要他的命。
出于求生本能,他拼命挣扎。
因为路石峋的激烈反抗,大夫根本无法靠近,连外伤都无法检查,更别提把脉检查有无内伤了。
帐外,叶羁怀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个苗疆皇子。
若是就这样放回苗疆,万一小野狗日后还是成了暴君,不断在边境犯事,定会成为他大魏的心腹大患。
这时简图跑出来对他道:“叶大人……还望恕罪。这病,我看不了啊。”
听大夫描述完帐内情形,叶羁怀道:“辛苦简太医,东西给我吧。”
叶羁怀把那些没少受罪的士兵也屏退了。
叶羁怀下意识往身侧撑了下,才忽然想起,他如今手筋脚筋完好,不再是那个从苗疆牢房被抬出来的废人了。
想他上一世,路石峋从大魏宫中逃回苗疆后,花了不到三年时间夺回王位,即位后就杀回大魏,清扫皇宫时,在大狱里发现他,便掳回了苗疆。
叶羁怀从一个大牢换到另一处大牢,但待遇完全升级。
路石峋可不是读圣贤书、大魏律长大的贤明君主,把叶羁怀抓进苗疆监狱后也从未探视过。
不过监狱里的小卒知道这人得罪过他们的苗王,折磨叶羁怀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尽管只在苗疆大牢里蹲了不到半年,但叶羁怀已经没了人形,手筋脚筋尽断,吃遍了各种毒虫宴,浑身上下也被蛊虫啃咬、或被鞭子抽打得没一处好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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