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其下手快准狠,斩杀叛军的凌厉也让人心惊。 曹树感叹,难怪此人会被点为现今陛下顾命大臣,果非池中物也! 当为冲天而上的蛟龙! 而此刻“蛟龙”本人并不知道曹树心中对他的赞叹,他正靠着手掌,微微闭着眼,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模样。 按照这路程,行到长安还要十几日,徐应白打定主意要好好休息,顺便琢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前世回长安后不久,乌厥就再犯边境,他本想再度请命前往嘉峪关,晋灵帝魏璋却声嘶力竭地说要南渡,他力谏未果,跪在宣政殿那一整晚要陛下收回成命,也没换来晋灵帝的回心转意。 只能着手准备南渡,想着把皇帝送过去,他再渡江回到中原平乱,没成想竟然在刚刚启程回长安时,就被肃王府那一群弓箭兵给射成了刺猬…… 真是……功未立,身先陨,死得那叫一个惨烈,尸体估计全喂了鱼。 徐应白支着脑袋,手里的毛笔吸满墨汁,墨水滴落在信纸上,正将“陛下”二字给糊了个严实。 想来此时魏璋也快与肃王魏景明暗度陈仓了。 徐应白前世忙得没空管魏璋干什么,这昏庸皇帝除了花天酒地就会炼丹嗑药,除了年纪尚轻折腾不死以外没什么可以称赞的点,放几个能干的大臣守着,还堪堪能挣个守成之君的名声。 他也就没防着魏璋。 却不想魏璋居然悄悄去联系肃王! 真是……徐应白想了一会儿,给远在长安花天酒地的魏璋安了个恰如其分的评价——愚蠢至极。 忠臣不近,反而朝令夕改去投靠野心勃勃的藩王。 肃王那样虎狼之人,魏璋与之谋划,无异于与虎谋皮,肃王得了个皇帝,岂不是扯了面大旗,挟天子以令诸侯! 徐应白把桌案上的地图拿过来,草草看了一眼,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魏璋非要南渡去给人当孙子,那就让他去。 不仅让他去,还要送他份大礼。 徐应白冷漠的目光扫过长安二字。 谢静微看见自家师父那淡漠的神情,冷峻的目光,不由得一抖,想着又是哪位大爷要倒霉了。 总不会是发现自己没专心练字吧! 他正瑟缩着,头又被轻敲了一下,师父那要命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躲什么?坐直。” 谢静微神情一凛,挺直了小身板,老老实实道:“我害怕。” “咳咳……” 徐应白病没好,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谢静微着急忙慌凑过去给他拍后背顺气。 徐应白边咳嗽边问:“咳咳……怕,你怕什么?” 谢静微一边拍一边理所当然:“怕师父啊!” 徐应白:“……为师有什么好怕的?” 谢静微:“怕师父罚弟子抄书嘛。” 徐应白:“…………” 他哑然失笑,伸出手,教训般地轻轻敲了一下谢静微的脑袋。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历史上类似“灵”“幽”“高祖”等都是后人给过世帝王起的谥号,这里是为了方便称呼才直接这样写的,为免误会,在此备注。
第2章 大狱 开明元年八月十九,大军终于步入长安。 百姓夹道欢迎凯旋的将士,中军却没了那辆马车,奉命前来迎接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对着曹树诘问道:“徐太尉何在?” 曹树连忙替徐应白解释道:“太尉抱病,已经先行回府了。还让下官给诸位大人赔个不是,让诸位大人白跑一趟了。” 这倒不是假话,满朝文武都知道四月前走马上任太尉一职前往嘉峪关抗敌的徐应白在回长安的路上病倒了,陛下因此也特赦他回长安先休养好后再进宫述职。 因此听闻曹树如此说,几个人连忙挥手说无妨,又说改日再去拜见太尉。 而长安城一处低调的府邸内,徐应白正靠在绿茵下面,监督谢静微写字。 他病早就已经好了,只是懒于应付这些朝廷大臣,便称病回府,一回来就检查谢静微的课业。 谢静微是他十八岁那年收的小弟子。 这小娃娃本来应该被徐应白的师父玄清子收为关门弟子,奈何这小娃娃一看见长着把长长胡须,手里拿着把拂尘追着几个弟子大骂毫无形象可言的玄清子,当即吓得倒退两步。 玄清子的凶狠严厉把时年七岁的谢静微吓得哇哇大哭,抓着徐应白的衣摆不松手,哭着要拜徐应白为师。 玄清子劝了好几天都没用,只能让谢静微给徐应白磕了三个头,再奉了一杯茶,拜了徐应白作师父。 事后玄清子问谢静微,这道观里那么多人,怎么非逮着徐应白这个福薄的人拜师! 谢静微家里人常教导谢静微要诚实做人,因而闻言老老实实回答道:“师父长得好看。” 此话气得玄清子吹胡子瞪眼,年纪轻轻的徐应白自然比他这个糟老头子更加赏心悦目啦! 但谢静微确实没说错,徐应白确实长得极为好看。 仪态气质必不用说,徐应白身姿如青松竹柏,颀长挺直,气质如空谷幽兰之淡雅,又如遗世白鹤之孤高,容颜极盛,昳丽俊美,肤白如深冬之霜雪,鼻梁高挺,唇色浅淡,眉心有一点朱砂,一双眼睛极漂亮,鸦羽般乌黑的长睫下,是琥珀色的眼眸。让人见之忘俗。 自他入世起,见过他的人没有谁不为此等容貌气质叹服,更有人谓其容颜可与日月相争,遍寻天下未见有容颜气质能与其媲美之人,实在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不过即便自家师父有如此相貌,谢静微此刻也无暇顾及了。 今日他抄道经抄错了一个字,便被徐应白勒令抄百遍,他当初拜师时,可没想到过这小师父会这样严厉! 撒娇打滚也没用,徐应白又不吃这一套。 谢静微只能苦哈哈抄,心想师父怎么就不能一直像那天病醒之后那么温柔可亲呢? 还没几天,就变成严厉的样子了。 徐应白看着谢静微抄书,周边有几位侍从恭谨顺从地站在一旁侍奉,刘管家手里拿着网,正抓着树上叫得嘶哑的蝉。 谢静微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徐应白看了一会儿,声音清润:“静微,明日我差人把你送回玄妙观吧。” 谢静微一听就炸毛了:“弟子不要!” “听话,”徐应白的语气不容置喙,“长安很快就要大变,你回道观安全些。” 谢静微闻言委委屈屈:“弟子走了,谁来照顾师父啊?” “为师今年二十有三,你才多大。” 言下之意,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况且你是偷跑出来的,”徐应白垂下眼睫,好整以暇道,“现在回去认错,师祖顶多罚你禁足半月。” 若是跟着我,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啊。 徐应白心中叹息。 谢静微瘪嘴要哭。 徐应白一眼看穿,随即情真意切地补充:“哭也没用。” 谢静微这下眼眶是真红了,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抄书,本来就写得不好看的字更加歪歪扭扭。 “认真抄。” 徐应白瞄了谢静微一眼。 谢静微“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师父不要弟子了呜呜呜呜,师父还凶弟子!” 徐应白:“………” 这撒泼打滚颠倒是非胡言乱语的样究竟是被谁惯出来的。 徐应白坚信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玄妙观的师兄弟和师父把谢静微给惯坏的。 他叹口气:“你真是我教过最会热闹的学生。” 谢静微抽抽搭搭:“师父不是只有我一个弟子吗?师父你有其他弟子了?!” 深感自己地位被威胁的谢静微哭得更厉害了。 徐应白却被谢静微问得一愣。 “没有其他弟子,”徐应白缓慢地回答说,“只是……先前也教过几个人习字。” 不过那是前世的事情了,如今想来竟也觉得久远异常。 谢静微还在哭,徐应白不擅长哄孩子,想了一会儿正色道:“别哭,有一个人字写得比你难看。” 逮了好几只蝉下来刘管家乐呵呵说:“公子这般哄小公子,只怕小公子要哭得更厉害了。” 徐应白闻言面色一哂,过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多时,谢静微就抄累了,趴在案上睡着了。 徐应白熟练地把小孩抄起来,刘管家忙上前去要把谢静微接过来。 徐应白微微摇头示意不用。 刘管家即刻退到了一旁。 这群下人被徐应白教得极好,平日里虽也会和徐应白开两句玩笑话,但令行禁止,对徐应白恭谨得很。 把谢静微放在床上,徐应白打开窗棱,有细风透过窗台吹进来,随着风送进来的,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 徐应白取下鸽子腿上的信。 信是玄清子寄来的,信里面亲切问候了谢静微的现状,并对徐应白表示以后一定会加强道观的防卫,以免有闲杂人等乱跑出去。 信的最后,玄清子轻飘飘地问自己的弟子,现如今他树大招风,不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需不需要几个武功高强并且缺钱的江湖人去保护他的安全。 那倒是确实需要有人护着他。 前世南渡的惨痛教训放在眼前,徐应白确实需要几个能打的人围在他身边,以防不测。 徐应白展开信纸,提笔写字,写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只是这信一来一回就要大半个月,玄清子发赏金令也要些时间,到时候还要筛选人手…… 等到人来,也得十一、二月了。 徐应白捏了捏眉心,好半晌儿才停下来,他想起来一个可用的人。 前世自己并非没有贴身高手随行,相反,自己身边确实有一个以一当百的人。 那人确有才能,领兵打仗都不在话下,只不过前世自己与那人关系不算太好,势同水火,若不是自己镇得住,换个人估计没当多久护卫就被斩脑袋了。 当然,主要那人不是很听话,徐应白想,自己不得已只能采取一些半真半假的非常手段让人就范了。 但他确实兢兢业业,护住了徐应白许多次。 除了最后那一次。 南渡遇刺前夜正好是他们约定散伙的那一天,徐应白遵照约定给了他解药,让他离开。 没承想第二天,就遇刺了。 滔滔江水之上万箭齐发,唯恐徐应白死不透,魏璋表情凶狠却又佝偻着背躲在兴奋的肃王身后,徐应白落入江水前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那人不知为何去而复返,双目通红,疯了般朝他冲过来! 徐应白记得自己那时很不地道地想,……他是不是怕自己死了找不着人报仇。 但若是他当时还在自己身边,徐应白想,以他的本事,兴许自己不会死得那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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