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观望,便也张口:“给我来一盒。” 第一单生意做成。 绿儿大为高兴,她殷勤盖好花盒在上面系上丝带这才递过去:“您拿好。” 其余小娘子瞧着也心动。 汴京的鲜花都是摘下来带着长长的枝干放在竹编马头篮里售卖的。 买回家后自己还要修剪枝叶。 哪里有这样新奇有趣的? 于是:“给我一盒。”、“我也要一盒。” 绿儿收钱,莺莺给木盒打包系上好看的丝带,奶娘递过去。三人分工有条不紊。 眼睁睁就看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娘子面前的花盒便一售而空。 还有几个小娘子瞧着好,便说了个地址:“回头再送十盒到这家。”一来一去接了不少订单。 围观的那些闲汉各个瞠目结舌。 旁边笔墨店里的掌柜脸红耳赤,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都卖了出去。 还有看热闹的闲汉调侃:“怎么,还有什么生意经要教导人家的?” 掌柜又恼又羞,转身进了店将店门关上。 大白天关门,惹得闲汉们又是一顿笑。 绿儿高兴得合不拢嘴,奶娘也笑吟吟,将银钱妥帖收起来。 长寿一脸佩服:“谁能想到三娘子这般机智?说不定以后可以做卖花的营生。” 莺莺也笑,不过吩咐他们:“去瞧瞧昨天那位婆婆。” 昨天那位阿婆仍在原来的位置提着花篮卖花,见到莺莺眼前一亮:“恩人。” 莺莺也笑,示意奶娘拿一把银钱给她:“昨天那黄木香我想法子卖了,还多得了些银钱呢。” 阿婆死活不接钱:“昨天娘子出手相助已给了我银钱,我岂能再收恩人钱?” 她死活不接钱,莺莺便叫长寿买了些跌打药膏赠她,又叫绿儿帮她上药。 阿婆千恩万谢:“谁知我运气这般好,遇到了娘子相助。”只要将花篮里鲜花赠送莺莺。 莺莺不收,预备去打听花笺之事。谁知阿婆眼尖瞥见:“这不是花满蹊的花笺吗?” 莺莺瞪大眼睛,忙将花笺交给阿婆:“我正要打听这事呢,还请您不吝告知。” 阿婆想了想:“从前有家名动京城的卖花脚店唤做花满蹊,里面的当家娘子美若云霓,巧思妙手,除了卖花还卖花笺。” 莺莺一愣,忽然福至心灵:“那娘子可是笑起来一侧酒涡,嘴角有个红痣?” 阿婆点点头:“都说那红痣生得富贵呢。” 莺莺谢过她,自己却有些怔忪:娘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大理国人,又怎么会在汴京卖花? 她又问:“那娘子可有什么家人?” 阿婆想了想摇摇头:“不晓得。” 莺莺蹙起眉:“敢问那位娘子唤做什么?” “唤做蝶娘,姓什么不记得了。”阿婆努力回忆,“可惜啊后来蝶娘不知道去了哪里,花满蹊也关门了事。” 蝶娘? 娘的名字唤做风芹,平平无奇。 可红痣没几个人有。 再想起从前住在大理国时,娘总是在院里中满鲜花四时不断,即使在人人爱花的大理她也有一手种花莳草的好手艺。 莺莺儿时也曾在家里翻出过一枚“花满蹊”的印章,还被娘责骂了一顿。 原来娘曾经在汴京卖过花么? 莺莺忽然有些好奇起娘亲的过往。 她谢过阿婆上了香便往苏家走。 一路上绿儿高兴不已:“一个木盒木匠那里卖二十文,内里的花束大约耗费两根枝条,三娘子用了一两银子买下了整车黄木香,约莫能有两百枝,算来一枝也不过五文。” 她喋喋不休算账:“一盒成本便是三十文,而自己家娘子要卖一百文,一盒净赚七十文,三十盒赚了二两多银子!” 绿儿一时激动不已,要知道这不过是一转手的利润。 她越算越高兴:“娘子再多买些原料回去做,我们还接了不少单子,回头一月便能赚近一百两。发财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说: 发红包!
第4章 莺莺笑:“这单账却不能这么算,抛去人工、损耗不提,主顾总不会无限多。” 奶娘则感慨:“多亏当初夫人给三娘子教授了商贾之道,谁成想用在这里。” 她们几个正在马车里说笑,忽然见马车停了,外头长寿的声音兴高采烈:“恩人!” 莺莺纳闷,掀开车帘。 车外是那个花臂男。 他今日虽然仍骑在黑马上,却穿得齐齐整整,一袭月白直裰,腰间一枚白玉玉佩,看上去不似那天一般莽汉反而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 莺莺瞪圆了眼睛。 她在看对方,对方也在看她: 小娘子今日穿着时兴的三江绫红地蝶恋花暗纹,头上簪着雀鸟登枝的玉簪,一如既往一脸喜气,叫人看一眼就心里暖洋洋的。 只不过她脸上有错愕之色,还往他臂膀那里瞄了一眼,似乎在寻找臂膀上纹身。 没找到后才收回目光规规矩矩行礼:“见过恩公。” 那人被这郑重其事的称呼逗乐了,他一笑,冷峻的脸上多一丝笑意。 他马下的小厮嘀咕:“有那么老吗?” 莺莺吐吐舌头,慌乱中从花篮中取出剩下的一枝黄木香递过去:“今日手里只有这枝花,还望恩公莫要嫌弃。” 对方这才通禀了自己姓名:“在下姓萧名照,在禁军当差。”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帖递过来。 是个军汉啊,怪不得那般孔武有力。 莺莺双手接过名帖。 她今后想在汴京城里开店做买卖,能多个靠山便好。 于是认真将自己的排行也报了出来,福上一福:“在下平宁坊苏家三娘。” 原来姓苏么。 真是个好姓氏,姑苏、清苏、琼苏、让人联想起诸般美好之事。 却没留意到旁边小厮微微张开了嘴。 马车不能堵路,两方互通了姓名就礼貌别过。 萧照拱拱手目送对方离开。 手边一束黄木香在春日午后散发出馥郁香气,明黄灿烂的颜色让人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满脸喜气的小娘子。 他眼角忍不住带上一抹笑意。 小厮小声嘀咕:“苏?与少爷定亲的人家似乎也姓苏呢。” * “什么?你要退亲?” 魏氏闻言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环鼓起勇气:“娘,这门亲事我不愿意。” 魏氏苦口婆心劝诫女儿: “这是门好婚事,他家没有婆母你进去后便能当家,再生个孩子拴住丈夫的心便是当一不二的当家夫人。单是这一条便是数一数二的好婚事了。” “可,娘。”苏环有些不耐烦起来,“别的姊妹有更好的婚事。” 魏氏一愣。 先想到了大房还在相看中的那个秀才。 随后摇头:“别看你大姐能嫁个读书人,可那要熬许多年。男人就算高中她还要跟着去外地穷乡僻壤上任做县令夫人,她不去男人便带着小妾在外面逍遥,这几年下来夫妇之间还能有什么情分?” “娘!”苏环向她解释,“我说的是侯府的婚事!” “侯府?”魏氏掩嘴,“你魔怔了不成?怪不得昨天侯府世子来拜访时你出面去迎接,原来存了这样心思?” 内室里洗漱好的三老爷听见外面喧哗,出来后便听见这话。 他摇摇头:“不成!这婚事已经说定了!” 他固然也为侯府婚事动心,可与他结亲的男方家长是萧五公。 萧五公白发苍苍却德高望重。曾经在工部任职过,在工部和平宁坊皆有很高的声望。 这次做亲虽然是给他侄子做亲,可也能让苏三爷在工部的仕途顺风顺水。 “爹,娘,结了亲也可退亲,又没有小定,只是双方长辈交换了信物而已。”苏环浑不在意。 当爹的甚为不满:“那家可是宗室子!与皇帝都是本家!” “可宗室如今衰落,帽子刘家就娶了好几个宗室女,虚名算得了什么?”苏环反驳。 “别看他如今只是一介军汉,可那只是权宜之计,有了皇室的青睐提拔起来很快便能凌云。”苏三爷摇头。 魏氏更是苦口婆心劝女儿:“你一介小官旁支女儿能嫁入这样人家已经是爹娘费尽心思求来的高枝了!” “行了!”苏三爷耐心消耗殆尽,他一声呵斥,“说让你嫁你就得嫁!” 眼看说不动爹娘,苏环一梗脖子:“爹娘若是执意要与萧家结亲,就抬女儿的尸首上花轿便是!” “啪!”苏三爷给了她一巴掌。 苏环一愣,哭着跑了出去。 莺莺往大相国寺给爹娘上香后又在外头寻花农买了大捆的黄木香、蔷薇、丁香等花束才驱车回家。 莺莺便命奶娘再去寻胡嬷嬷订购些花盒。 今天卖花接了几户人家的订单,这几天再要寻借口出去便难了,只好由她们做好再由长寿送出去。 她们几个做好了全部花盒齐齐码好,预备由长寿明日出门去送货。 莺莺方才伸伸懒腰,忽听得外面有哭声。 绿儿出门去探听一回,回来后禀告:“是住在二楼的四娘子正哭闹哩,说是被三老爷打了一巴掌。” 四娘子在她们进门时便处处使绊子,还几次吩咐厨房不给她们热水,是以绿儿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 莺莺“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刚进苏家给诸位姐妹送礼,别人都笑吟吟受了,唯有苏环用那种冷冰冰的眼光瞧她。 好几次莺莺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身便见苏环移开目光。 像一只毒蛇在暗处窥探一样,让人心里不自在。 莺莺转而吩咐绿儿:“将今日赚来的银钱拿来数数。” 高门大户讲究“口不谈财”,莺莺没那臭毛病,数钱数得不亦乐乎,绿儿在旁也高兴得两眼发亮。 莺莺笑:“古人说钱是一味药,‘能驻颜善疗饥,解困厄之患立验①’。诚不我欺。” 第二天长寿送了货出门便又拿回些银钱回来。 汴京城里寻常买花回去常是将花插在家中瓶中案几上或簪在头上,竟没有人别出心裁将花放在花盒里。 这样送礼倒别出心裁,是以那些人家竟然又订了些新订单。 莺莺便将手里买花赚来的银钱全交给奶娘:“烦请奶娘再寻胡嬷嬷多订上百个花盒,将银钱花完便是。” 奶娘吸了口气:“娘子,虽然如今生意好,可做生意不可如此冒进。” 莺莺笑:“这花盒开始瞧着稀奇,可日子久了却也算不得什么,定然会有人仿制,因此我们要尽快趁着先机先卖为强。” 奶娘恍然大悟。 莺莺便吩咐她:“这回木盒形状不拘方盒,要八角、圆的、葫芦状、扇形,各种形式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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