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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接过帕子，大步流星地往餐桌的方向走。朝竹曦的怀里扔下一包袱的小点心。 这些一看就是李自牧买的，挑的都是甜到齁人的口味，别人不爱吃，但竹曦觉得还不错。 “原本是一道要回来的，但是半路又传旨意，要将军进宫面圣，估计晚饭得在宫里吃。”陈信坐下喝了几口茶，才缓下气。 竹曦小心翼翼地探头问：“那……那牧哥知道我回来了吗？” “知道知道！他可高兴呢！还让我安排这安排那，可算把我使唤得够呛。”陈信脸上是止不住地笑，竹曦这些年跟着他们出生入死，早就把他当自家战友。 知道他平安归来，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竹曦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不管怎样他还是能见到李自牧，这一趟没白来。 陈信拿起筷子就夹菜：“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将军府没有繁琐的规矩，既然李自牧不在，又没有外人，在小厅凑一桌吃个饭还是很方便的，没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 桌上都是些家常菜，看上去美味可口。竹曦没好意思多夹菜，一直埋头吃白饭。 陈信素来知道竹曦的性格，知道他是不敢多吃，就给竹曦夹了块猪棒骨头，让他别客气。可是竹曦不太知道这一根骨头有什么可吃，摆弄半天也不知道从何处下嘴。 陈信看到后又拿一块骨头做样式：“这吃的是骨头里边是骨髓，很鲜的，用筷子一戳就出来。” 竹曦没见过这菜，是因为从前他过得不算好。从前他做小倌的时候，因为嘴笨，不会说俏皮话，又不会讨客人欢心，经常被克减饭食。 后来跟着李自牧去打仗，吃的也是糠菜烂饼。索性李自牧不嫌弃他，还对他照顾有佳。有时候情到浓时，也会听到一两句李自牧的爱语，竹曦觉得这样就很满足。 竹曦就着这一桌子的热菜吃了顿久违的饱饭。只可惜没有见到李自牧，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归。 吃过晚饭，天也逐渐暗下来。陈信和蕊娘带着竹曦往将军府的后院走。临到一处水边小榭才停脚。 蕊娘掌灯，将屋里的烛火点亮。房间布置得很雅致，木架子上摆放不少的玉器。竹曦虽然不懂这些，但也知道肯定价格不菲。 地上满满铺着的是毛绒绒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也不觉得冷。 陈信回头想要对竹曦讲话，却瞧见竹曦弯着腰要脱鞋，连忙将他拉起来：“这毯子你直接踩就好，穿鞋不碍事。” 竹曦迟疑地点头，这么好的毯子就这么被踩，总有些不适应。 陈信继续说：“往后你就住这，这可是将军府最好的院子，要置办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今天就先歇着，明天等将军回来再细说。” 这么说，今天怕是见不到李自牧了，竹曦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向两位道谢，陈信与蕊娘也表示不再打扰竹曦休息，毕竟舟车劳顿的，竹曦一路赶来也累。 床被都是今天刚晒的太阳，竹曦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将被角掩好。又将桌角的小灯吹灭后，屋里陷入黑暗与沉寂。 窗外靠近小池塘，蝉鸣声响，风也凉。竹曦迷迷糊糊地枕着胳膊睡着了。 竹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李自牧教他刀剑，教他礼数，又教他为人处事之道。面对这样将他护在身后的李自牧，竹曦很难不对他生出别样的情愫。 而自己身份低贱，光光是与李自牧站在一处，恐怕都是奢望。李自牧在不停地向着高处走，但是他却因为自己回头了，目光温柔，眼含笑意。 竹曦痴痴地笑着，黑暗里的微光一点点照亮李自牧的脸，他伸手轻轻抚上竹曦的脸。 触感很真实，又好像不是在做梦。 起码那盏忽明忽灭的小灯很熟悉，是他睡之前吹灭的。竹曦皱着眉头半睁开眼，李自牧确确实实就坐在床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李自牧的眼光深沉，从前竹曦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一种近乎于凄凉的凝视，但是却很快消散，重新变回了竹曦所熟悉的那个他。 李自牧的神情很是疲倦，半年未见，他脸上也添了新伤。衣服也还未替换，想来是刚从宫里出来，回府后就来这了这里。 “牧哥……”竹曦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我是在做梦吗？” “做什么梦？”李自牧勾了勾唇角，“关于我？” 竹曦轻轻点头，兴奋地紧紧抱住李自牧。李自牧也缓缓回抱住竹曦，轻轻拍着竹曦的背，像是在安慰。 两人相拥而笑，竹曦不是不想过好日子，起码他想在死之前可以再陪陪自己爱的人。现在这种梦想的生活近在咫尺，他没有理由拒绝。 李自牧又将怀里的人抱紧几分，坚定道：“平安就好。往后就住在这里好好养腿，不用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 抽空写一章
第3章 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但是李自牧口中的苦日子，在竹曦眼里都不算什么，因为更坏的日子他都经历过。是李自牧把他从地狱里来出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不苦。 “牧哥，日子一点都不苦呀？”竹曦不悲反笑，“而且现在，这里，就像天宫一样，给神仙也能住。” 李自牧被这话给逗笑了，他耸了耸肩示意趴在他肩头的竹曦可以起身，竹曦却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推不开。 “别像个小孩子，也不看看自己几岁。”李自牧无奈地偏过头，瞥见竹曦发间的小辫子，将他绕在指节上细看，“这是谁给你弄的？” 竹曦总算松开怀抱，整理被睡乱的头发。睡前没有在意，原来这辫子还没拆。 “哦……府里的那些小丫头。这样会不会太乱，以前没有试过。” “倒也不错。” 听到李自牧的夸赞，竹曦才抬头看向李自牧的脸，这才察觉那道伤痕。 伤痕从左侧额一直划到眼下，若是再深上那么一点，恐怕李自牧的左眼就废了。 烛光微亮，竹曦以为自己是花了眼。将军战无不胜，没有人能伤他分毫。但是现在竹曦也不得不承认，曾经的英雄也并非无孔不入。 温热的指节抚过疤痕，竹曦心疼地问：“怎么弄的？” “刀剑无眼，你知道的。那些蛮人稍不留心，就会钻空子。” 上战场是九死一生的事，竹曦不希望李自牧再去冒险。 “别再走了，牧哥，好吗？”竹曦的指腹摩挲着李自牧眼上的伤疤，声音也轻柔许多，“留下来陪阿曦。” 竹曦眼波微动，在李自牧的那道伤痕上落下一吻，又贴着面一路向下，将触未触地吻上他的唇。 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二人心照不宣。竹曦以为李自牧今夜应该是有兴致的，毕竟小别胜新婚，李自牧又为他安排这安排那，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就来看他。 从这点看，在李自牧心里，自己应该还能算得上是有份量的。 竹曦仗着这点份量，将手慢慢攀附上李自牧的衣襟，想要将这衣衫褪去。 可并不凑巧的是，李自牧没有这个打算。 “今日今上召我入宫，说的就是与公主的婚事。”李自牧反握住竹曦的手，让他不再动作，“下个月办婚事，你我之间的事先搁一搁，好吗？” 竹曦像攥一块烧红的铁烙一样攥着李自牧的衣襟，颤抖得不成样子，但还是攥得紧紧的不松手。 他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像未灭的星火，隐隐在燃烧。就算他今日已经听到了这个传闻，但这件事从李自牧的嘴里亲口说出，还是让他难受。 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被选择的理由了。若是身子再康健些，他或许还可以以李自牧部下的身份留在李自牧身边。 可惜不论是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是一无所有的。 “那牧哥……那……成婚以后，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 难道李自牧真的开始嫌弃他了吗？难道李自牧不要他了吗？难道…… 竹曦不敢往下想，自己千里迢迢来找李自牧真的不是为贪上一口荣华富贵，他是真的是想李自牧这个人，想和他在一起。 “自然。” 李自牧温柔且带着笑意，给出了答案。竹曦勉强吃下这口定心丸。 至少李自牧心里是有他的，对方也没有将这七年的感情翻脸不认账。 李自牧揉了揉竹曦的后脑勺，安慰道：“听话，京城不比别处，往后我保你，就没人敢说三道四。” 竹曦只能妥协地垂眸，小声地恳求道： “那牧哥能再待一会儿吗？” “好。”李自牧替竹曦掩好被角，“等你睡着我再走。” 竹曦把李自牧的手牢牢握住，生怕他离开。李自牧的手像壁炉一样温暖，竹曦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他。 李自牧耐心地坐在床边，正如过去的年年岁岁一样温柔地哄他睡觉。竹曦两眼酸涩，不多时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竹曦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想着昨晚的事，他有些头疼，又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看来李自牧在他睡着后就真的离开了。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打断了竹曦的胡思乱想。蕊娘端着盘子进来，撩起纱帐，让阳光透进来。 竹曦朝窗外望去，才看清原来外头是个小水塘。风景雅致清丽，昨夜天黑看不太清，现下倒是看得清楚。 “蕊娘，这院子原来这么大。” 蕊娘将餐盘放在桌上，随口答道： “这是将军府最好的院子，不过空闲得久。” 竹曦又多问两句，蕊娘也全答上。但是话里话外都不似昨日那般亲切。 竹曦不习惯突然的冷落，明明昨日还有说有笑，今日变样了。 “昨日的那个发辫，能再辫一次给我看看吗？” 蕊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为难。 “哦……奴婢手糙，昨日是逾矩过了头。若是公子想辫，我去请能手来给公子梳发，再去给公子端水。” “不用不用！是不是我太麻烦你了……”竹曦以为是蕊娘嫌他多事，慌忙起身想自己去端水洗漱。 只是他似乎忘了，他的腿不足以支撑他站立，刚刚走下床没两步，就摔在毛毯上。 “公子！”蕊娘惊呼一声，上前搀扶，“昨日陈信都和奴婢说了公子的身份，这些事吩咐下人做就好。公子是小夫人，也算主子的。” “什么主子……”竹曦出了丑，红着脸扶着桌沿坐下，“小夫人什么的，我怎么能呢……对了，昨天的点心，蕊娘若不嫌弃，分一半给你吃。” 竹曦献宝似的打开小包裹，昨日李自牧给他捎了好多的点心，自己也吃不掉，留着也是浪费，索性一块儿分了。 蕊娘犹豫片刻，在竹曦期待的眼神中，她还是拿起一块尝了尝。点心甜到发腻，蕊娘有些被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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