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走了两步,就感觉到后边又又又传来熟悉的拉扯力。他转头,果不其然对上柏若风满是期待的亮晶晶的浅色眸子。 “丞哥!”柏若风在他身上吃到了甜头,现在更是无所顾忌,他充满希翼地看着面前的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的‘新玩具’,“你要去哪?” “松手,我回家。”方宥丞简直拿这人没办法。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对方似乎都无师自通怎么拿捏他。 “那带我去你家玩好不好!”柏若风语调欢快地高高扬起来,随手把那把软剑搁桌子上,“我以前也去过你家吧?你再带我去一次,说不定我记忆就回来了呢?” 方宥丞艰难地抵抗着某人逐渐娴熟的撒娇,“不。” “丞哥!我都喊你哥了。咱们关系这么铁,为什么不带上我?” “不。”方宥丞仍对柏若风能靠自己想起他这件事留有执念,起码这能证明他在对方心底有一席之地——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感情存在着。 一站一坐,两人都在僵持。 两相对峙下,柏若风垂下头,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落下一层阴影。他拍拍自己膝盖,安慰自己般自言自语喟叹着,“唉,不去便不去吧。反正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没有人帮助连出个门都是问题。去你家怕是叫你父母看了,恨不得让你离我这废人远些。” 方宥丞坚毅的神色逐渐消融,盯着他的双腿若有所思。 见人不吭声,柏若风撇撇嘴,自己使劲转着轮椅,费力想要换个方向。 然而方宥丞却按住他的把手,不让他转轮。 柏若风也不急,只看好戏般挑着眉,面上神情明摆着看人想做什么。方宥丞转身,把软剑缠回腰间,忽然背对着他在面前半蹲下。 被这动作惊住,扶手上的手指微缩,柏若风心底瞬间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他面上分明含笑,却故作不知,“丞哥这是作甚?” “上来。”方宥丞拧眉道,“我背你出去。” “去你家吗?” “不。”没料到柏若风竟然对他家这么感兴趣,方宥丞顿了顿,“我家最近不太方便,带你去别的好玩地方。” “只要能出去溜溜,我不挑地方。”柏若风半点没客气,直接对着方宥丞宽阔的后背扑去,笑眯眯一手圈着人脖颈,一手往前挥去,“快快快!我们出去玩!” 这一下,压得结结实实。方宥丞险些被后背冲撞的力道撞的往前扑去。 他缓过劲来,起身,小幅度把人往身上颠了两下,固定着对方膝盖,“消停点。” 虽是这般说,柏若风的兴奋可半点没压下去。他压着方宥丞肩膀,给人理了理凌乱的鬓发,颇有些口不择言,“丞哥,之前见面我还觉得你脸熟。现在倒是觉得半点不奇怪了。”他接下后半句,“你对我可真好,我认你做亲哥都行!以后你老了,我肯定给你养老送……” “呸!”方宥丞迅速打断他,“恩将仇报,谁要做你亲哥?柏若风,你可给我听好了。” “啊?” “我只比你大一岁!” 才大一岁?柏若风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还以为方宥丞是个热心老大哥,不然怎会对他这般耐心?若是他以往同龄的朋友,那都是恨不得给对方当爹的损友啊。 可他消停没一会儿,就自己想通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到底是因人而异的,说不得丞哥外表年轻却有一颗老大哥般乐于照顾人的的热心肠呢? 老大哥?热心肠?若叫满朝文武百官知道柏若风对方宥丞的评价。岂不是个个吓得口吐白沫、灵魂出窍来。这评价中的哪个字,能与回回朝堂上一言不合就叫禁军把人拖下去的新帝沾边?
第04章 纸条 方宥丞又没走正门。 被背着翻墙出去的柏若风都要怀疑起对方的癖好了。不过容不得他细想,墙外的烟火市井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正是靠近晌午的时候,街上人不多,叫卖声和来往的人群让整条街都活了过来。 “哇……”柏若风看什么都惊奇,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反观方宥丞却兴致不高,只背着他走在街边,一步步在土路上走的稳健缓慢,却被柏若风猛地圈住脖子往后一勾。柏若风挨着他侧脸,兴奋地指给他看,“丞哥,那个是不是冰糖葫芦!” 朱红的果子被薄如蝉翼的蜜糖包裹,插在草靶子上,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亮光。 失忆了还这么喜欢甜食。方宥丞挑了挑眉,果不其然就听柏若风兴致冲冲,“我要买它!” 柏若风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手里把玩着新做的糖葫芦串,丝毫不在意他人异样的目光,见到什么好玩的玩意儿都嚷着要过去瞧瞧。 “诶,狗狗!”柏若风眼睛直直看着一个小摊的角落,唯恐错过,慌忙勒住方宥丞脖颈,“丞哥,先停一下。” 方宥丞被他勒得倒吸一口凉气,忍着不耐道,“柏若风,我是人不是马。” 换来的是柏若风哈哈的笑声,迭声说着知道了,又无声催促他赶紧过去。 两人驻足在一个专门卖陶泥人的小摊前,摊主见两人身着不凡,连忙从地上起来,热情介绍放在蓝布正中那最贵最显眼的一对陶泥人。 可两位稀客显然不想要那对陶泥人。柏若风看中的不是陶泥人,反倒是蓝布边上那只活灵活现的陶泥小狗。 小土狗正伸着懒腰,它把两只前脚伸的长长的,圆滚滚的屁股后还有条上翘的尾巴。连尾巴上的毛毛都纤毫毕现。 “我要那只狗。”柏若风指着那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陶泥小土狗。 摊主人显然没想到那只小狗会有人肯买。他脸上现出一种纠结神色,这陶泥狗其实是他进城的路边捡到的,不值钱。他劝道,“这狗实在配不上两位身份,两位不如再看看?” “就要那只狗。”柏若风迫不及待地拍拍方宥丞肩膀,“丞哥!”若不是不方便,他恨不得跳下来自己去拿。 一直不说话的方宥丞半点不急,慢条斯理腾出一只手去摸银两。这本是极寻常的小事,可方宥丞他忽然想到什么,又把手从兜里抽出来,一本正经道,“今天的荷包都被你掏空了。” “怎么会?”柏若风困惑,他十分自然像摸自己荷包一样把手伸进他衣襟去摸荷包。 很好,还是鼓鼓的。他拍了拍方宥丞肩膀,无声催促,“还有钱,我想要那只小狗。” “可是这些都是我的血汗钱,”富可敌国的方宥丞抬了抬下巴,睁眼说瞎话,“给你买小狗我能有什么好处?” “不买就不买,我都是侯爷了还能没钱吗?”柏若风不忿,他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双瞳盈满震惊,瞪圆了:失策!他竟然真忘带钱出来。 万一回头小狗已经被人买走了怎办?柏若风有些纠结,“那算我借你的怎样?” 钓鱼的方宥丞如愿拐到自己的目的上,“借你?凭我们的交情倒是可以。我不用你还,你答应我一件小事即可。” “喂。”看出对方目的的柏若风对此表示质疑,“你在故意给我挖坑吗?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这怎么能算坑呢?”方宥丞饶有兴致给自己澄清,“又不用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见柏若风显而易见陷入为难境地,方宥丞脚步一错,眼看就要离开,“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 “等等!买!”柏若风明知他故意的,却不得不着急起来。 小狗买下来后,柏若风在手里搓了搓,一会儿捏捏小狗脑袋,一会儿捏小狗的腿,显然爱不释手。 他指指前边城门附近支起来的小摊,“我饿了,咱们去吃豆腐花吧。” 小摊下两套桌椅,这个时候客人比较少,只有边上一个大娘在洗碗。 大娘端着两碗豆腐花过来,柏若风才吃完冰甜可口的豆腐花,眼睛滴溜溜一转,就吵着要吃刚刚路过看到的山楂糕。 方宥丞顶不住他扯着自己袖子那亮晶晶的期待眼神,何况山楂糕也不远,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小摊,便起身快步而去。 等支走方宥丞后,柏若风原本面上期待的神色逐渐淡漠下来,他摸摸陶泥小狗屁股上并不显眼的标记,认认真真翻看起来。 这里怎会有人知道他前世成立的工作室标志?虽然简陋,可是纹路极其相似。柏若风摩挲着小泥狗上的标记,若有所思。 是回去再拆还是?柏若风想了想,实在没忍住好奇心。他实在太想知道那标志是怎么回事了。难道是有别的人和他一起来到这里了吗? 他抬头往方宥丞那看去,见对方正接过店主递过去的山楂糕。而大娘在两三米弓腰洗碗,虽然不远处人来人往,可都是些老百姓。况且他附近也没有靠的特别近的人,料想这里是安全的。 便扶着桌子弯下腰够到一块石头,起身,左手把陶泥小狗按在木桌上,右手紧抓着石头,绷紧小臂,哐哐哐两三下轻轻松松把陶泥小狗砸掉半个身子。 中空的小狗身子里露出张卷起的小纸条。 柏若风丢掉陶泥狗的残骸,轻轻吹去小纸筒上细屑,展开纸张…… 一枚不知哪里蹿出的小石子倏然砸到他手背穴位上,致使他整条手臂一麻,落下的纸张便被残影夺了去。 原是不知哪里出来个陌生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硬是抢了柏若风的纸条,夺了就跑。 柏若风眼睁睁看着对方脚下像生了风似的从他身旁掠过,就要飞越墙壁消失。 这人会武功。柏若风瞳孔骤缩,“丞哥!” 话音刚落,只见小贼面前的墙壁后飞起两名高手同时出手,一掌拍在小贼胸口,硬是把小贼从高处击落,摔在方宥丞面前。 方宥丞嗤笑一声,明明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可他偏要恶劣地往人右肩踹了一脚,这一脚就把小贼踹出几米远,呕出口血来。方宥丞慢条斯理走过去,一脚如巨石落下,踩在小贼胸口,惊起沙哑的惨叫。 那人见逃脱无望,顶着胸前重到要吐的重量垂死挣扎,硬是把纸条塞进嘴里囫囵吞掉。还没咽下去,就被沉下脸的方宥丞踩着喉咙三两下卸了下巴。 方宥丞熟练伸出两指往人血淋淋的喉头一探,却只抠出团嚼碎的纸屑,黑字白纸鲜血混在一起,显然难以恢复原状。 到底顾忌周围惊呼着注意到这边的百姓,方宥丞手指在那人身上随意擦了擦,就把人交给来接手的两个暗卫,任由两人把这人拖下去。 这时,柏若风才能肯定那忽然出来的两位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他们本身就是方宥丞的人。 方宥丞施施然拿着那根冰镇过的山楂糕走向柏若风,往前一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给,新鲜拿出来的,还冰着,慢点吃。” 大庭广众之下,方宥丞下手这么明目张胆却无人敢过问,甚至众人纷纷绕路走。柏若风脸色有些复杂地接过山楂糕。从未有这么一刻深刻意识到这里并非他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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