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支开我。”方宥丞见他失神落魄的模样,只顿了顿,便屈指敲了下眼前人脑袋,打碎那几分才升起来的惆怅,“明知自己不方便还敢在市集看消息,没想到你现在心这么大。” “谁知道武功真就这么玄乎……嗯?不对,”没想到这里治安这么差的柏若风这回是真的惊讶,“你知道小狗身上的符号?” 方宥丞反问,“咱两一块儿长大,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 方宥丞背手而立,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内敛温和的好人,此刻苍白的面上扯出抹意味不明的笑,眼下的卧蚕给双眸增添浓厚的阴鸷,气焰颇为嚣张,“你也没问。” 若不是腿脚不方便,柏若风真想狠狠踹他一脚,“那人最后怎么处理?” “不能留活口。”方宥丞轻描淡写,三言两句决定了那人的命运,“他看到了纸上的消息,留他只会放虎归山。” “听起来,你似乎知道是谁给我传的消息。”柏若风咬了口山楂糕,怀疑地看向方宥丞。 方宥丞神色微僵,他拂起前襟坐在柏若风边上,一声不吭看向城门处。 “喂!”柏若风有些恼,本来小纸条就很吸引他了。纸条被毁,现在唯一知道点线索的人居然还不肯告诉他。 柏若风见他卖关子,用山楂糕的钝木条去戳他腮,戳出一个个浅坑,“说话!” 结果方宥丞扭头就一口把他手上的山楂糕吞了,惊得柏若风捏了捏拳头,狠狠给了方宥丞肩膀一锤,锤得方宥丞身体微不可查晃了下。 柏若风十分不爽,控诉着小偷,“抢我东西吃。” 方宥丞面无表情,“吞下去了。” “那就给我吐出来!” 方宥丞有些惊诧地回头看他,顿了顿,“……容我提醒,这糕点是我买的。” 柏若风冷笑一声,两指钳着人下巴。虽吐字轻缓,俊朗的面上却是占有欲满满,“送给我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丞哥,你是不是找打?” “这么凶,就为了块山楂糕?”方宥丞沉默一下,觉得好笑,便不由自主笑出声,拉下他手腕,“当真还是个小霸王。” “那就回答我方才的问题。”柏若风冷哼着,松了手。 深知逗人不能太过,方宥丞靠近他耳边,“除了我,只有你家人知道这标志。” 我家人?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前世的……柏若风眉心一跳,心底隐隐对某种即将浮出水面的猜测将信将疑。 老管家和柏月盈都说过,侯爷候夫人战死沙场,而世子被北越捉去。柏若风揉了揉眉心,莫非是那世子大哥千里迢迢派人给他传了消息?这大哥身处敌营,万一是什么重要消息被他弄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柏若风心底升起了阵阵后悔,“丞哥,是不是……” 一只宽厚的手落在他头顶揉了两下。柏若风看向方宥丞,对方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据我知道的消息,不太可能。谁的消息暂且还没有定论,先别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虽是这般应承,柏若风心底难免还是有着忧虑,微蹙着眉不语,显得忧心忡忡。他的脸很白,侧脸消瘦并不算圆润,却无端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少年感,恍若一只独自忧愁的小奶狗立在那,叫人多看一眼都会生出中奇异的、多余的怜爱。 这股情绪在方宥丞心中尤甚,他一直观察着柏若风的情绪。 无论是性情喜好还是处事方式,方宥丞移开视线,把玩着桌上缺了个口的茶杯,忖度着:若风怎么好像都回到了两年前? 回到了镇北侯夫妇尚在的时期,那时候受尽宠爱的柏二少爷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又讨人喜欢,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没有经历过丧失双亲、兄长失踪的事情,更不曾披上战袍,苦练武功,奔赴北疆。匆忙间扛起家国大任的柏若风面上尽是沙场磨砺出来的沧桑和麻木,眼中是被鲜血蒙蔽后的漠然。 就好像,那个鲜活的少年郎一夜之间,被留在了崇德二十年的年节。 如果,方宥丞抬手给柏若风理了理鬓边垂下的碎发,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忘掉那些痛苦的过去,是不是会对柏若风更好些? 他希望对方一直这么无忧无虑,让时光永永远远停留在当年的柏二少爷身上。现在的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在意的人,不需要再眼睁睁看着柏若风冲锋陷阵。 见人情绪不高,方宥丞收回手,问,“护城河边开满了樱花,这时候挺热闹的,想去看看吗?” “樱花?”柏若风歪了下头,眼睛立刻就亮起来了。 方宥丞没说谎,樱花的确开满了护城河边,一眼过去,粉的白的若人间仙境。 护城河边停了不少非富即贵的马车,显然都是来赏花的。周围时不时有护城营的巡逻兵确保安全。 此时已近晌午,河边树下坐着不少野餐之人。吟诗作对、弹琴舞剑比比皆是。也有相约的小姐们集体出行,不想被冒犯,就会在她们野餐那块地四周用绳子绑着树身围成一圈,搭上自己外衫。缝隙里偶尔能看到里边巧笑嫣然的侧影。 一路上柏若风迎上不少朝他们看过来的视线,有须发尽白的老爷爷,有两撇胡子带着全家出游的大叔,也有不少甚是年轻却穿着不凡的人。看到他们二人都睁大了眼,一脸惊骇,活像见了棺材里蹦出来的僵尸一般奇异恐慌,手足无措。 方宥丞完全无视那些人,稳稳背着他路过。 柏若风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这样的反应,试探着朝其中一个年轻人挥手,“嗨?” 那人惊得腿软,一屁股摔在地。 柏若风郁闷地摸摸自己的脸,“丞哥,我长得很可怕吗?”他自认为样貌不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也算不上青面獠牙狰狞可怖,何至于把人吓成这样。
第05章 好友 树下一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守在块褐色垫子前,褐布上放着一个三层的木质餐盒。方宥丞背着人走过去,那男子朝两人拱手行了个礼,悄无声息离开。 方宥丞把人放在野餐布上,随后自己落座旁侧,才回答他刚才问容貌的问题,“没有。”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壶酒,两只小杯,给二人杯子斟满,“你长得很俊。京城内若要按容貌评选各世家公子,若风准是个探花郎。” “噢?那另外两人是谁?”柏若风来了兴致,见他端酒,便凑过去食盒边往里看了看,跟着端出两碟精致糕点。 糕点精致,一碟应景地做成樱花的模样,是为樱花酥。一碟金黄的糯米糍粑,边上堆着黄豆粉。柏若风盯着糕点被馋的忍不住,捻起一块樱花酥急急咬上一口,掉了满身的酥皮。 旁边传来一声笑声,轻的就像气流划过。柏若风郁闷擦了擦嘴,寻着笑声看去,只听方宥丞道,“一个是你大哥。” 柏若风闻言,心下立刻好奇起传闻中的镇北世子。不过既然是大哥,这排名他姑且认了。 “另一个,”方宥丞抬起酒杯朝他示意,一饮而尽,“丞相之子段轻章。” “大哥就算了,”柏若风三两口吃完一块樱花酥,拍掉手上的点心渣,曲肘压在膝盖上,微微前倾,不满道,“那段轻章真比我还帅?” 方宥丞看他满是好胜欲的模样,反问,“这不都得怪你自己?” “怪我?” “公子榜是闺阁里传出来的,自然是以她们选婿的眼光来看。她们都说,你虽长得好,然行事过于风流放肆,不比段家公子沉稳。”方宥丞拍拍他鼓起的腮,“瞧,为了这么个私下里流传的话生闷气,现在也看不到一丝的沉稳。” 说罢,竟然还从他嘴角捻起一小块没擦干净的点心屑,愈发好笑看着柏若风。 “敢埋汰我,这酒你别想喝了!”恼羞成怒的人报复性抢过方宥丞手里的白玉酒壶。 方宥丞只摇摇头,“没良心,我背着你走了多远。这会儿连自己带的酒都不给喝。” 柏若风沉思,柏若风恍然大悟,他伸手拍了拍方宥丞肩膀,怜悯着,“丞哥啊丞哥,亏你还笑我在第三,可前三也没你位置啊!” 他乐不开支,“没想到吧!你连我也比不得!行事定然比我不羁。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嫂子?” 柏若风合掌狠狠嘲笑,“你看着不年轻了,看中哪位姑娘,还是快些找媒婆上门吧。免得以后人老珠黄了没人要。” 天底下敢这么笑他的人实在只有柏若风一个。可这世间本就只有一个柏若风。至于公子榜?他不在榜中实属正常。方宥丞想,那些人还没那个胆子编排他。 见柏若风自以为逮着他一个弱点开心得不行的模样,方宥丞只勾着唇不语,任由对方揣测去。 两人谈天说笑,把酒言欢,场面说得上融洽。 周围凝滞的空气慢慢活络起来,认出两人身份的众人看似寻常,然而眼角可都悄悄注意着这边,却无一人敢上前去。 段轻章下马车时,抬眼便看到许久不见之人。温雅俊秀的面上欢喜的笑容尚未展开,便被柏若风身边之刃那冷冽的眼神镇住。他理了理衣襟,阔步向二人走去。 “可还记得买陶泥像时你欠我一桩事。”方宥丞面色渐渐沉下去。 柏若风有些贪杯,自顾自给自己倒酒。没想到酒壶被人夺了去,他愣了下,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是,你想如何?” 方宥丞见段轻章已经往他们方向走来,眯起眼审视着对方,“我要你答应我,离段轻章远些,尤其是他那妹妹。” “他们怎么了吗?” “哼!”方宥丞重重哼了一声,表现出自己十足的不喜来。他放下空杯,起身抚平前襟上的折痕,“虽不想承认,不过他是你好友。你们相聚,我就不掺和了。下次见。” 这话实在矛盾,又说不喜他与段轻章接近,却又肯给二人让出交往空间,还说什么不好掺和。柏若风没回过神,不知为何方宥丞忽然就要走。但他看出方宥丞似乎不喜段轻章,便没挽留,只点了下头,“好。丞哥我们下次再约。” 方宥丞转身欲走,才跨出一步,想起什么,转身道,“你原本一块儿长大的小厮没了。府中的新人既然用不顺手,我这刚好有个手脚麻利的能方便伺候你,有事的时候也能充当打手。” 他眼光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面容平淡无奇的男人看了眼。 男人会意,上前一步正儿八经朝柏若风恭顺行礼,“见过公子,小人名叫唐言。” 柏若风看看唐言,又看看方宥丞,斟酌道,“丞哥,你是如何知道我对新来的小厮用不顺手?” 说这话时,他观察着二人面色,只见唐言面色不改仿若个聋子木头,而被人发现自己在暗中观察的方宥丞面色一僵,死鸭子嘴硬,硬是把心虚的话反问出了一股铁板钉钉的强势:“怎么?我关心病患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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