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只想着瞒天过海,让外公配合演戏,营造出自己孤立无援的假象,但现在回想,这步棋其实有一个明显的纰漏—— 太突然,太猛烈了。 安寻和安浦和的关系非常深厚,虽然安浦和在外是严肃古板的长者形象,私下却非常疼爱甚至宠溺自己的外孙。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安寻的生父,季宇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 就算安寻暂时瞒过了夏高明和夏仪他们,等这件事传到季宇耳朵里,对方瞬间就 能发现破绽,继而对星洲和长老会产生怀疑和芥蒂。 安寻在上辈子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生父季宇和星洲根本不是一条心,对方看似儒雅随和,实际是个有雷霆手段的狠人,若被他早早察觉出自己和星洲有另立门户的心思,随之而来的麻烦,必然又多又棘手。 “这笔钱的数额,也是有意控制的。”司良补充道,“你不是说过,想要进入自由联邦的中心区,还要缴纳一笔过路费吗?” 这是安寻向司良他们科普外界知识时,随口提到的。 自由联邦虽然自称是一个自由民主的现代国家,其实内部的阶级分层非常明显,这在分区上尤其体现得淋漓尽致: 联邦共有十三个区,其中第一区,也就是中心区,是权贵、富豪、精英的聚集地,这里汇聚了全国最顶尖的资源,有着最优渥的居住环境和最稳定的社会治安,是无数人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来的理想之地。 在中心区(第一区)之后,是第二区,第三区……区位编号越大,意味着当地的资源和治安环境也越差,比如排在最末尾的第十三区,属于彻底的贫民区,那里的环境和治安,恶劣得政府都不想管,也根本管不住。 安寻不打算一开始就挑战地狱难度,他上辈子最熟悉的是第一区,这辈子的“开荒”起点,自然也定在了第一区。 但普通人首次进入第一区,必须缴纳一笔过路费,大概是一万联邦币;若是想要长期落户,每人则需要缴纳一千万联邦币,不能采取分期或者赊账的形式,必须全款一次性付清。 对这笔钱,安寻并不怎么发愁:只要他,白飞源,司良三人的星珠能顺利销售出去,这三千万的落户费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事,甚至还有不少结余。 至于星珠要怎么销售,走什么途径销售,又如何安全地拿到这笔巨款,安寻也早就计划好了——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他又怎么敢带上两位好友和自己同行? 而现在,经司良提醒,安寻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思维定式:他知道自己掏得出这笔钱,但在外人的视角里,别说长期留居第一区了,他们连基本的一万币过路费都掏不出来。 都说“爱之深,责之切”,只要没有血海深仇,对待吵架后离家出走的孩子,父母嘴上吼着“我没你这个孽子!”,实际还是会千方百计地打听对方的情况,甚至暗中接济,这才符合人性的规律。 安浦和对安寻的态度,自然也适用这个规律:他知道安寻他们是一行三人,所以准备了三万联邦币,让他们能付得起过路费,不至于流落到治安更差的其他区;但他又不会给太多钱,只留出一点生活费,这样安寻他们不会过得太舒坦,在碰壁之后,就不得不向星河会低头了。 从怒不可遏的拒绝往来,到临行前的暗中筹钱,再到这笔费用的具体数额,看似只是一位长辈爱恨交加的矛盾行为,实则全都是精心策划的细节,安寻脑中飞快过完来龙去脉,忍不住望向司良。 “这都是你向外公提议的?” 以安寻对外公的了解,对方虽然是族长,但在人心的揣测方面,远远不如外乡人,更别提还能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一部分。”司良实事求是道,“安族长是个聪明人,我只说了一点,他就全懂了,后续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主导的。” “可没有你的提点,我们很难发现这个纰漏。”安寻感慨道,“司良,谢谢你。” 司良摇摇头,并不居功:“只是旁观者清。” 话虽如此,但若不是足够的清醒理智,又怎么会一眼看出问题关键? 这样一个清醒理智的人,却偏偏是上辈子同届星族人里,最先丢了性命的。 安寻微微抓紧了手里的钱袋,默默立誓。 这次不会了。 这一世,他一定要护住司良,护住白飞源,护住更多的星族人,让他们不会再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巨响,天空风云变色,乌云迅速聚拢,直至被一道横贯天际的金光劈开,坦露出格外纯净清透的天幕——星洲的结界,又一次打开了。 这昭告着洲际贸易的正式结束,亦是新一批星族人即将启程离开的信号。 安寻和司良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安寻冲他点点头。 “我们走吧。”
第18章 集合地点在星洲东边的渡口,那里是星洲灵泉的下游分支,有一条能通向外界的河流,在星洲结界未开启时,河面上都是弥散不开的浓雾,根本无法通行,只有结界被打开后,河上的浓雾才会消散,此时乘坐渡船,就可以离开星洲,前往外界。 安寻和司良赶到渡口时,现场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这些人里,有即将远行的年轻星族,也有特意来为他们送行的家人朋友,还有星河会和长老会的人。 司良的父亲是早年外出探索的星族人之一,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星河会成立,司良的母亲为了寻找丈夫,也前往了外界,从此杳无音信,至今生死不知。 将司良抚养长大的是他的祖父母,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平时深居简出,暂时还不知道司良拒绝加入星河会的事。司良怕告知实情会刺激到二老,所以没让他们来渡口送行,只是在家中道了别。 至于安寻,唯一能为他送行的“家人”,此时正在长老会的队伍里。安寻他们刚一现身,原本人声鼎沸的渡口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朝他望来,安浦和的视线也顺势转了过来。 隔着人群,爷孙两人遥遥对视,安浦和皱了皱眉,表情冰冷严肃,他突然越众而出,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安寻面前。 “你还没改变主意?”安浦和冷冷道。 安寻一眼不眨地望着面前的白须老人,他知道,这是外公在为自己“送别”。 不知是不是错觉,数天不见,安寻觉得外公似乎比之前苍老了一些,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鬓边也多了不少银丝。岁月无情,此次一别,不知下次相见,又是何时了。 “我意已决。”安寻面无表情,用同样冰冷的声音回应道。 安浦和抿紧了嘴角,在外人看来,这就像是怒不可遏,即将爆发一般。 “愚不可及。”最后,这位德高望重的族长重重撂下一句话,尾音因“愤怒”而发颤发抖,“你就好自为之吧!” 他头也不回,拂袖而去,安寻默默注视着那个远去的倔强背影,心底默默道了声珍重。 再见了,外公。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完成您和所有星族同胞的夙愿,待我功成之时,一定会再次返回星洲,您一定要保重,等待我的好消息啊。 “你还好吗?” 安寻扭头,看到司良正看着自己,对方素来淡漠的表情,掺杂了些许担忧。 司良和白飞源是唯二知道安寻与外公并未真正决裂的人,正因如此,他们也明白要掩饰住真正的离别之情,对至亲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是多么的煎熬和辛苦。 “放心,我没事。” 强压住眼底的湿润热意,安寻淡淡一笑。他举目环顾,发现不少人还在望着这边,表情各有不同。 这些天,安寻和星河会的事已经在星洲传得人尽皆知,大部分星洲人对安寻“离经叛道”的行为无法理解,他们不明白安寻为什么要选这样一条路,一些和安寻关系不错的年轻同辈还来劝过他,但安寻坚执意不改,他们也无能为力。 除了星洲居民,星河会众人也在盯着这边,目光都不怎么友善,但众目睽睽,他们也不方便找茬发难,只是面如寒霜,冷眼旁观。 唯一的例外,是夏仪。 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依旧活泼天真,接触到安寻的目光时,他还对安寻“友善”地笑了笑,一副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大度姿态。 安寻弯了弯嘴角,也回了夏仪一个笑容,笑得比夏仪还温柔,还愉悦,还大度。 “……” 夏仪眼角一抽,顿觉自讨没趣,旁边的夏高明看到了,安慰地拍了拍夏仪的后背。 “不用和鼠目寸光的蠢货一般见识。”男人傲慢地睨着远处的安寻,“等出了星洲,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周围几名星河会成员纷纷附和,夏仪的心情这才又明媚起来,甜甜一笑。 “我明白的,舅舅。” 另一边,白飞源见到安寻他们来了,立刻穿过人群,赶来会和。 “小寻!” 白飞源跑得飞快,他身后还跟着不少白家人,都是专程前来送行的,为首的就是白家父母。 安寻以前经常去白家玩,对白飞源的父母自然是熟悉的,只是这次相见,两位长辈望向安寻的目光并不友好,都带着怨气——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反了天,说什么都不肯进星河会,非要跟着安寻一起走。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这件事非同小可,白家原本是坚决不同意的,但白飞源的脾气倔起来,九头独角兽都拉不回来,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最后二老实在拗不过,只得勉强同意了。 白家人的怨艾,安寻非常理解,他对自己“拐跑”白飞源也很不好意思,向白家父母郑重承诺道。 “白伯父,白伯母,我一定会照顾好飞源的,请你们放心。” 白母冷着脸没说话,白父叹了口气:“安寻,我们和族长已经商议过,也同星河会那边打好了招呼,他们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们这次的失礼,愿意带你们一同上路,但进入自由联邦后,星河会就不会再管你们,之后的衣食住行,都要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在来的路上,司良已经把这些安排告诉了安寻,这也是安浦和让司良帮忙转达的——虽然安寻他们拒绝加入星河会,但他们毕竟是星洲子民,长老会就算再不满,也不可能让自己人死在外面,所以他们和星河会达成了协议:星河会带安寻他们上路,等入境自由联邦后,双方再分道扬镳。 安寻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谢谢白伯父,让你们费心了。” 白父不放心地又嘱托了许多,安寻认真听着,全都一一应下。没过多久,渡口方向传来一声号角的悠悠长鸣,这是在催促众人尽快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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