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寻”水蓝色的眼眸却黯淡下去,嘴角也溢出一丝苦笑:“我并不打算回星河会,等进了自由联邦境内, 我不会去联邦中心区,应该会直接返回星洲。” 穆弃先是一愣, 很快想到了什么, 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你是听说了纪泽辞即将大婚的消息?” “嗯。” “那你应该也听说了……即将与他成婚的人是谁。” “对。”“安寻”点点头,声音平静,“是我的异母继弟,夏仪。” 穆弃沉默了。 他知道安寻对纪泽辞一往情深, 若不是他们炽红帝国横插一脚, 强拆姻缘,如今该和纪泽辞成婚的, 本该是安寻才对。 “殿下,您不必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安寻”笑了笑,漂亮的蓝眸微微弯起。 “其实我早已放下了,当年是我毁婚在前,如今泽辞另娶新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俩一个是我的初恋,一个是我珍视的弟弟,他们能够结合,我是由衷高兴的。” “但我和泽辞有过婚约,如今大婚在即,我突然回去,有心人也许会拿旧事搬弄是非,我不能让那些人得逞,更不能给婚礼添乱,所以先回星洲避避嫌,等婚事过后,再与小仪他们见面吧。” 穆弃盯着面前的人看了良久,目光复杂:“你真的放下了?你……真的不怪我们了吗?” 知道对方是指当年皇族强行介入自己婚约的事,“安寻”摇摇头。 “有什么可责怪的呢?太后殿下爱子心切,她也是听信了国师的话,觉得我可以救她儿子,才执意要求联姻的。至于阿迁,他全程都被蒙在鼓里,比我还懵逼。”想起故人,青年的目光变得柔软,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怀念。 “他得知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时,肯定也吓了一跳吧。” “不是的。”穆弃突然打断他,声音冷硬,“他没有你想得那么无辜,不如说,他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迎着青年惊讶的目光,穆弃皱紧了眉,神情几乎有些冷酷。 “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为什么母后能准确地找到你?国师的预言只是个幌子,其实是穆迁在自由联邦的新闻画面里看到了你,他对你一见钟情,母后觉察到之后,为满足儿子的心愿,才千方百计地要把你绑到这皇宫里来,而这,就是整件事情最初的源起。” “安寻”一开始还未在意,但越听越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去说服母后放你离开时,她亲口告诉我的。” “安寻”又惊又疑,还有些茫然:“可我和阿迁相处时,他从未表露过对我的恋慕之情。” “因为他不敢。”穆弃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握攥成拳,指甲自虐般深深扎入掌心,勒出道道红痕。 “他心虚,他愧疚,他知道他根本配不上你!他虽是皇子,但手无实权,还身残体弱,终日被困在寝宫,连宫殿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这种奄奄一息的废人,却把你这个正值青春年华,前途一片光明的天之骄子拖下了水,让你不得不陪他困守在皇宫里,他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憎他恨他,自然小心翼翼,不敢让你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现场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他没必要这样的。”“安寻”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就算知道了真相,我也不会憎他恨他。” “为什么?”穆弃猛地看向他,“如果不是他痴心妄想,你根本不会遭遇后来的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恨他?” “我没法恨。” 青年微微仰头,凝望着身后巍峨矗立的皇宫,高大的宫殿外墙挡住了日光,他们站在这座古老宫殿的阴影中,渺小得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 “所有人都清楚,这场联姻的本质就是一场交易,无论阿迁和太后殿下是出于什么动机找上的我,既然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利益,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责怪他们呢?” “获利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弟弟,你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很多!” “都是一家人,只要父亲他们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见男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安寻”开玩笑道。 “阿迁已经辞世,我也早已释然,怎么殿下您还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这可不像是你平时的潇洒做派。” 穆弃张了张嘴,良久才挤出一句。 “你……本不该落到这种境地。” 青年摇摇头:“人生在世,最意难平的就是一句‘本不该如此’,但纠结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沉湎过去的本质是在逃避,但过去的……终究还是会过去啊。” 言谈间,接人的车已经来了,“安寻”向前跨出两步,离开了宫墙脚下的阴影,明亮的日光泼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都似在闪闪发光,他扭头冲穆弃微微一笑,那双漂亮的水蓝色眼眸宛如洒进了碎金,明耀动人得不可思议。 “我不为自己走过的路而后悔,人只有朝前看,才能过好以后的人生。穆弃殿下,我要走了,您多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在青年即将进入车内时,穆弃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猛地快走几步。 “你有对他动过心吗?” “安寻”动作一顿,回头疑惑地看了男人一眼,似乎没有听懂。 “你是否对穆迁动过心?”穆弃直直望着青年的眼睛,他喉头发紧,表情也异样的僵硬,“你是否爱过你这位名义上的丈夫?” 这个问题不仅突兀,还有点冒犯,“安寻”仔细看了看穆弃,大概是发现对方十分认真,他便也肃正了表情,仔细想了想。 “爱分很多种,如果你说的是心动的爱情,那没有。”青年认真答道,“但如果是相依为命的亲情,应该是有的。阿迁他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我不后悔与他成婚,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能陪他走得更长更远吧。” 穆弃怔怔听完,他微微张了张嘴,因为声音太低,站在车前的“安寻”根本没有听到,唯有站在穆迁身边的安寻,才听到了男人那声自言自语的低喃。 “……这样啊。” 有风拂过男人身后的杨柳,青翠的枝条摆动起来,宛如是挥手道别的手。安寻看到“自己”最后冲穆弃笑了笑,然后俯身进入星梭车,车门随之紧紧关闭。 安寻想要跟上去,但有种奇怪的力量制住了他,让他只能在穆弃身边徘徊,无法跟着“自己”离开。 安寻只能站在皇宫门口,他和穆弃一起,望着星梭车启动,开走,车影越来越远,直至化为路尽头的一个黑点,再也看不到了。 穆弃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安寻侧头去看,发现男人的表情哀伤怅然,他凝望着空荡荡的路口,眼底涌动的情愫那样浓烈,完全不像是与离去之人仅有几面之缘的客气交情而已。 良久,男人翕动嘴唇,声音细微,宛如叹息。 “……保重,阿寻。” 头顶的天光突然暗下,安寻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剧幕转场一般,等视线清晰后,他已身处在另一方空间里。 这是穆弃的书房。 安寻向前看去,发现穆弃正坐在靠窗的大书桌前,窗外是春意盎然的景致,与上次在宫殿门口道别的时间似乎差不了几天。 书房里除了穆弃,还有几名仆从,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们刚从自由联邦返回,回府后根本来不及打理,立刻就来面见自己的主人了。 “殿下,人已经安全送回去了。”其中一人说道。 穆弃问:“是回的星洲吗?” “是,我们亲眼看着安先生在十三港上了船,期间一切都很顺利。” 穆弃点点头,眉宇舒展,似是终于安心了:“那就好。” 那名仆从没有退下,反而蹙了蹙眉:“不过,我们在码头逗留的时候,打听到了一些别的消息,据说……据说现在的星洲已经移主了。” 穆弃一愣:“怎么回事?” “据说两年前,星洲的大族长安浦和旧疾复发,突然暴毙,那之后星河会就迅速接手了星洲,他们完全取代了长老会的职权,对星洲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革,如今的星洲已经算是星河会的私产,和过去大不相同了。” 穆弃越听越惊愕,到最后,人都不由得站了起来。 “你们确定?信息来源可靠吗?” 那名仆从点点头:“我们询问了很多人,还特意绕道去联邦中心区打探了一下,虽然细节有差别,但星洲已经被星河会完全掌控,这件事绝对是真的。” 穆弃皱起眉头,嘴唇也抿成一道冷冽的直线,良久,他吐出一句话。 “安族长两年前过世,安寻是他的亲外孙,就算不能回去尽孝,至少也该知情,他们竟然提都没提。” 这个“他们”,指的是星河会。 安寻“嫁入”炽红帝国后,五年里从未回过自由联邦,但他只是远嫁,又不是被囚禁,平时和自己的生父胞弟是可以进行通讯的,尤其到了年节,通话问候更是少不了,在这种通讯不受阻的情况下,那边竟然没把安浦和过世的消息告诉安寻,怎么想都很奇怪。 “也许他们是怕安先生知情后,太过伤心?”仆从猜测道。 穆弃缓缓摇了摇头:“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安寻总会知道的,如果星河会及时把死讯告知我们,安寻想要回去参加他外公的葬礼,我们肯定也不会拦着,他还能趁着回去吊唁的时候和家人团聚几天,但星河会把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分明就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安寻在心底下意识将对方的话补全了。 ——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回去。 在场几名仆从对视一眼,他们都是穆弃的心腹,听穆弃这么说,立刻猜到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里的水很深,有些事明显脱离了他们的预判,而且走向不明。 “殿下,还有件事。”为首那名仆从突然想起什么,又连忙汇报。 “星洲现在归星河会掌控,所以取消了以往一年才通航一次的限制,我们听码头的船员说,就在安先生出发前几天,刚有一艘星河会的航船前往星洲,船上的人有安先生的胞弟夏仪,似乎纪家的纪泽辞少爷也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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